江州位于长江之南一个交通主道之地,城中繁荣昌盛,因为城池靠近三江渡口,乃是来自各地商贾汇集交易之地。
三江渡口,是通往北的柳江,和通往南边的顺江,流汇入长江的三江交汇之地,是来自大江南北各个官船商船交易的码头,码头迎来往去的有地方官员的官船交接,也有各地商贾商贩汇集交易的商船。
隆冬风雪交加之时,天色渐晚,停靠在码头上的最后一艘商船也开始起锚开动,缓缓的驶入了江中。
这时一阵马蹄声急匆匆的响起,几骑骏马匆匆的赶到了码头岸上,望见已经驶入了江中的商船,急急的勒住了马,急切的招了招手。
船上正在收锚的水夫听到马蹄声,纷纷抬头向岸边看去,青衣白马,少年英俊,想来是紧赶着要赶船的客人,可惜还是来晚了,船已经驶出码头,不能再回航了。
这时马上有人说了什么,做了个拱手道别的手势,然后一把搂住了坐在他身前的少女,凌空跃起,竟向江上落下,众人看见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轻功,不愧是清怀先生!”旁边马上一人赞叹一声,一手急急的取下马鞍上的弓,另一手取箭,张弓搭箭向江面上发射出去。
锐箭射至半空,那刚刚跃下江面的青年也落下,足尖在飞射来的羽箭上轻轻一点,借着羽箭的助力,他抱着怀中的少女,如同只大鸟般轻飘飘的跃上了商船。
众人惊叹间,又见一人以同样的方式也跃到船上,然后两人才对着岸边仍坐在马上之人挥了挥手,岸边的人同样挥了挥手,便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成清怀回身看到站在甲板上的众人惊叹的目光,颔首微微一笑点头示好,才转向旁边的墨焉问道:“没事吧?”
冰天雪地的,三江渡口上的往来船只都少了,此时战乱时期,南下的船只更是少之又少,他们找了人从中搭线,才搭上了这艘南下的商船,为了赶船,他们一路纵马而来,墨焉腹中的胎儿月数未稳,这一下颠簸没伤及胎儿就好。
墨焉有些尴尬的拢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浅浅一笑,摇头道:“没事。”顿了下,又轻声道:“其实我自己上船也可以的。”那样的距离她其实也能做到的。
成清怀轻轻一笑,看到船上负责押运的人走过来,急忙上前拱手一礼,微笑道:“这可是陈家的商船?”
负责押运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商贾巨头陈家本家侄子陈子枫,身边跟着的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许大通,后面跟着陈家的护卫和镖局的镖师。
成清怀和张清华露出那一手漂亮的轻功登上船,他们都看到了,有陌生的武艺高强的人登船,他们都满心戒备,急急的走出去看看。
却见登船的两男一女,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道家装束打扮,是道家弟子,陈子枫道:“这的确是陈家商船,道长,我们的商船乃是私人商用,不便搭乘外人,还请道长……”
成清怀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块令牌,上面雕刻着一个精妙的陈字,乃是陈氏商家的标志令牌,是直属陈氏子弟才能拥有的令牌。
陈子枫很是吃惊,愕然看着他道:“道长,您是何人?”
成清怀微笑道:“贫道姓成,名清怀,这位是张清华道长,我等因有事南下,一时找不到可搭乘的船只,有位朋友便借了这块令牌与贫道,言道可顺道搭乘陈家这艘南下的商船,是以冒昧登船,不知陈公子可行方便,借我等一席之地,搭乘贵船南下?”
人都上了船,陈家令牌都拿出来了,还要问方不方便搭船?
陈子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没说话,旁边的许大通已经笑道:“先生要搭船自是方便的,何况您还有陈家令牌在手。”
陈子枫有些讶然的看了一眼许大通,但他商贾出身,自小从商早已练就商人精明的目光,看成清怀气质尔雅,风姿卓越,那手卓越的轻功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而许总镖头不觉流露出崇敬的神情,想来是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他心思转动间,笑道:“总镖头说的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的船正是南下,先生既然顺路,便一起南下,来人,给三位备好房间!”
……
陈家商船多以载物为主,他们南下主要货运,所以大船以沉稳结实为主,并不似客船的豪华显眼。
所以陈子枫虽然给他们安排了客房,但毕竟条件有限,房间并不宽敞,摆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不大不小的床铺,然后只余下很狭隘的空间了。
此时夜幕降临,江上雪夜,茫茫江景,船上的水夫们在忙碌着将货物归置摆放好,船里的伙房也在忙碌着置备晚餐,夜幕完全黑下来后,商船甲板上水夫们的动静也渐渐散去,安静了下来。
墨焉也稍稍收拾了一下房间的床铺,天寒地冻,又是在船江上,房里并没有火炭盆,她将所有能用来取暖的被子毡毯等全都铺到了床上。
成清怀端着食物进来,看到此情景笑道:“等下我向陈公子要些炭火过来吧。”
墨焉浅笑道:“没事,出门在外能将就,就将就一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我们搭上他们的商船已是打扰,就不要诸多要求的麻烦他们了。”
成清怀含笑将晚餐放到桌子上,道:“饿了吧,先来吃东西吧,晚膳凉了就不好吃了。”
墨焉确实饿了,走到桌边坐下,见只有两个人分量的晚餐,奇道:“张先生呢,他不和我们一起用膳吗?”
成清怀将一碗羊肉汤放到她面前,道:“师兄在伙房用膳。”
墨焉有些疑惑,离开泽州城以来,他们都是三个人一起用膳的,怎么今天张清华要到伙房去。
成清怀笑道:“你知道的,赏金流的人遍布各地,不论是江湖或朝廷的大事,还是宅门后院的私事,他们总能第一时间知道而雇用解决,是因为赏金流聚集在三教九流之人,而三教九流中流传的消息,是最全面最迅速的;和赏金流一样,师兄最擅长的就是在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群里,探到他想要探到的消息。”
墨焉瞬间明白了,张清华这是到伙房的水夫之中打探消息去了。
两人用了晚膳,张清华就回来了,和成清怀一起走到了外面,大约是说起了他在伙房打探到的事情。
临睡前成清怀回来了,还端来了一盆炭火。
墨焉一怔,无奈道:“不是说了不用的吗,将就一下就可以了。”
成清怀微笑道:“这里是江上,天寒地冻的,你现在情况特殊别冻着了。”
他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墨焉心中滋味难言,轻轻道:“其实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我没那么娇弱的,如此还要劳烦你去讨人情……”
成清怀笑道:“无妨,这也说不上讨人情,在陈家令牌面前,这点炭火不值什么。”
墨焉看着他道:“我说的是送你令牌的那位朋友,其实去墨家大寨不急的,我们可以走陆路,迟点也没关系的。”
成清怀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顿了一下,道:“再过一个多月,你该显怀了。”
墨焉一愣,脸微红,有些窘迫,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成清怀看着她,神情也有些尴尬道:“墨焉,从墨家大寨回来,我们就回终南山见师父可好。”
他不大想带着挺着大肚子的她去见师父,他们还没成亲就……有了孩子,他觉得他都没脸去见师父的。
墨焉一僵,看到他微微苦笑的神情,迟疑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总不能真的让她腹中的孩子无名无分吧。
看她点头了,成清怀松了口气,含笑道:“到时再说吧,夜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墨焉点头乖乖的走到床边,蓦然回头看着还呆在她房里的成清怀,黑衣人夜闯她房里后,他便一直都是和她一个房间的,但那时的房间都宽敞,他睡在她床边的小榻上,两人互不干涉的睡觉,也没有那么尴尬,可是如今在这船上的房里,窄小得只能安放一张床,她看了看房里的椅子,迟疑着问道:“你今晚在哪里休息?”
总不能让他坐在椅子上睡一夜吧。
成清怀静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墨焉闪躲了下目光,道:“要不,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空房……或者和张先生将就一下,我没事,我能顾好自己……”她瞥见他面无表情的神色,便讪讪的闭上了嘴。
成清怀轻叹一声,无奈道:“你先睡吧。”
他不会真的打算在椅子上坐一夜吧,这天寒地冻的,纵然他武功高强,也受不住的吧。
墨焉看了看他清润秀气的脸庞,似乎比之前还要棱角分明了,想到这段时间来,他对他的照顾细心体贴无微不至,不可谓不用心,相对比来说,她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默了默,她垂眸道:“要不,你便在这睡吧,我们挤一挤将就一下,江湖儿女不拘……”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成清怀无奈的看着她垂下的长睫,在轻轻的颤动着仿佛煽动着他的心扉,他上前一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焉儿,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江湖儿女,我们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你还没做好准备吗!”说着他轻轻的一吻,落在了她的长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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