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衣服和鞋都湿的，我就在门口这里晾着吧。”

平安不敢向室内迈进一步，生怕弄脏这里，好像是生怕弄脏对方的作品一样。

因为这个房子太美了，像是艺术品。

对方回过头来，看着她，露出微笑。

“过来吧，我这里不怕湿。你要是站在这里，我就站在这里。”

“是吗？”

“是。”

“那好吧。”

她便跟着对方前行，一直到了二楼。

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回头看了看自己留下的水迹，心想，真是冒犯到了，等下要抽空拖一下这里。

转眼间，施先生进了房间，拿出一条宽大的白色毛巾，递给她。她有点犹豫，不好接过，施先生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鱼缸，放到一旁的桌面。

为此，小鱼直吐泡泡，表达不满。

施先生再度递上毛巾，温柔地道：

“拿着吧，别着凉了。”

鱼缸内，小鱼拼命给平安使眼色，要她别接过。但她还是接过了，道：

“谢谢，施先生。”

对方微笑：

“不用谢。这样吧，你干脆搬到我这里来住，这样，无论是刮风下雪都不会怕了。”

平安赶紧摆手。

“那怎么行，施先生，我就是一个助手，我配不上住你这里，你这里是这么优雅的房子啊，噢不，是艺术殿堂才对。”

对方的目光突然深刻起来，道：

“可是，就是少了人气，我觉得人多一点好一些，而且，我这里房间多、空间大，完全住得下，也有管家，你不必担心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

平安坚持道：

“不要，施先生，我还是住我现在住的地方，那里离这里很近的，很方便。抱歉这次让你担心了，我下次会带伞的。”

施先生略略停顿，最后点头。

“好吧，你坚持的话，我就不强求了。对了，你吃过早餐了吗？”

“我已经吃了，吃的麦片，很饱。”

施先生突然变得略略失落，道：

“我还以为你的胃里能有一个缝隙陪我吃饭呢，看来，我只能一个人用早餐了。”

此言一出，平安自己没说什么，倒是那边桌子上的小鱼不满起来，接连吐泡泡。平安道：

“噢，施先生，你要不嫌弃的话，我坐在一旁陪你，你自己用餐。”

对方稍稍迟疑，却还是点头。

“那好吧。”

然后，双方加上那小鱼移位到了一楼的餐厅。

平安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一手捧着鱼缸，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她特意隔了一点位置坐着，就是怕干扰到对方用餐。

画神一个人坐在主人位。早餐很丰富，有牛奶、鸡蛋、水果、海鲜、羹汤、坚果等等，全部都是很小的量，摆满了一桌子。

小鱼看到这一幕，羡慕起来，双鳍触在鱼缸壁上，直吐泡泡。平安从背包里拿了一点鱼食喂给它。它向平安眨了一个单眼，表达它的感激。平安触了触鱼缸壁，表达她的回应。

然后，施先生开始用餐了，过程显得极度优雅，当然也极度缓慢，就是吃一个松子大概也要吃三分钟，不忘道：

“顾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请说。”

平安把那有点湿润的白毛巾搭在腿上，挺直了背坐着，显示出极大的尊敬。对方道：

“从今往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吃早餐？”

说完，他又笑了一下，显示出成熟男子独有的腼腆，补充道：

“你看，今天你来的时间正好，你也不要特意起早，对吧，甚至省去一个吃麦片的时间，会更合适，怎么样，从今往后，跟我一起用早餐吧。”

平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头看了看小鱼。小鱼接连不断地摇头，她就收到了提示，道：

“我还是习惯吃麦片，施先生。”

“那我也可以改成吃麦片，真的，你习惯吃什么，我就习惯吃什么。”

画神看来真想跟她共进早餐，才如此迁就。

平安立即道：

“不用，施先生，你不用这么迁就我。我没有正式地吃早餐的过程，都是随便泡点东西，甚至也不用坐着就吃完了，我不习惯这么正式的。”

对方笑笑，道：

“那好吧，我从今往后也开始这随意早餐的吃法，随便泡点什么，站着就吃了，你说怎么样？”

平安紧张得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桌面，站了起来，道：

“施先生，你千万不要这样，你哪能跟我一样随意用餐啊！你还是按照你现在的进食方式，确保身体的营养，这样才能安心创作，不是吗？我知道，创作是很辛苦的，耗费大量脑细胞。”

对方有所悟，道：

“那好，我暂时不强求这个，或许，等过段时间我们熟了，你自动会想跟我一起用餐。”

这句发言之后，小鱼率先做了一个自作多情的表情，然后是平安，她用自己的表情回答，这根本不可能。

然后，她便安静地等着对方用餐，对方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才放筷宣告早餐终结。老管家来收拾碗盘，平安见了，立即上前帮忙。

画神阻止道：

“你不用忙这个，清芳！”

啊！

他随口就说出别人的名字，叫他自己、平安、老管家还有鱼缸里的小鱼都很惊讶。

然后是画神自己有了反应，起身道：

“我去画室了，等下不要来打搅我。”

这边，平安帮着老管家收拾了碗盘，又去拖地。她搞不清楚自己之前进门的时候到底走了哪些区域，就把三层楼都给拖了。

这里实在太大，她忙完，已经快十二点了。最后，她看到老管家等在大厅那里，明显是有话要对她说的表情。她走过去，问：

“请问，洪伯，有什么事吗？”

对方点点头，让她去到室外。

那时候，雨已经停了，鲜花和泥土显得格外芬芳。平安闻到，觉得神清气爽，伸手去摸了摸一旁的红玫瑰，问：

“洪伯，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对方沉沉道：

“之前，先生叫你的名字其实是他的女友。”

平安略略思付，问：

“是女友还是前女友？”

对方表情深刻了点，回应道：

“如果是女友，你就会在这里看到她。”

平安点点头，心想，这果然跟她想的一样，问：

“他们之前怎么回事呢？呃，这是我可以问的吗？”

老者将视线放平，深深叹了口气，道：

“对方已经去世了，二十多年前走了。那个时候，先生他还只是一个从美院毕业的穷小子，没办法娶那位姑娘，主要是对方家里人不同意，女方的父母给了要求，说只要先生他能在市中心买房，就答应他们结婚。可是，先生的事业一直没有起色，五年后，那女孩得病去世了，他也没有能买市中心的房子。”

也是这时，平安才意识到，眼下这幢独栋别墅正是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啊，严格说起来，比悠悠大厦那边还要好一点儿，看来，是用心良苦。

洪伯长叹一口气，道：

“说起来就很蹉跎，就是那女孩去世后，先生他事业腾飞了，别说市中心的房子，夸张一点说，就算宇宙中心的房子也随便买了。这房子就是那时候他买下的，也快二十年了，前后装修过三次，才成为如今这花园殿堂的样子，这就是对方最喜欢的风格，哎，可惜对方再也看不见了，顾小姐你说造化弄不弄人？”

平安急急点头，道：

“那就是弄人啊，我没想到施先生他也有过这一段，我就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画神，从来没经过人间疾苦什么的。真是没想到，这么有名望的施先生居然还经历过这一段，我在网上去查，他的名号好多啊，各大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都有快十个了吧，还有数不清的国内外各种荣誉，我真是没想到是这样，大艺术家也被市中心的房子难倒过。”

洪伯点头，道：

“是的，他真的被难倒过，他年轻时候吃了很多苦的。有一个大雨天，也许跟今天类似吧，他去女方家，却被女方的父母赶出来了，他背包里，精心构思的画作被雨淋湿了，他伤心得哭了三天三夜。”

平安点点头，表示认同这种苦楚，道：

“那肯定要哭三天三夜，我之前在图书馆干的时候，看到那些书被浸湿的时候，也会心痛，别说这情况，我理解的。”

突然，洪伯的目光变得深刻起来，道：

“你长得很像对方。”

平安其实知道这件事的，这时候稍稍地表现出一点讶异，背过身去，道：

“是吗？”

对方点头道：

“是，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给人的感觉很不同。她比较安静，你比较俏皮。”

平安回过头去看着对方，问：

“你见过她？”

洪伯点头。

平安觉得疑惑。

“可是，那个时候施先生事业没有腾飞，你就在他身边啦？”

对方沉声道：

“我那时是他的邻居，知道他们两个的所有事情，后来，先生发迹了，才聘了我，我一干就是二十几年。”

“噢。”

平安有所领悟，补充道：

“其实洪伯，人长相有相似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我想，施先生能明白的，我不是他的故人。”

老伯摇摇头，表示不看好。平安问：

“怎么，洪伯，你不认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