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言低下头,指尖攥着衣角,布料被捏得发皱。他没再反驳,却也没抬头看谢雾凉,只是小声说:“弟子会好好练剑,好好看家,师尊……一定要早点回来。”
谢雾凉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他伸手,想揉一揉少年的头发,动作却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我尽快。”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谢雾凉就收拾好了行囊——只带了墨尘伞、少量丹药,还有那块刻着符文的玉佩,特意留给墨倾言应急。他走到偏殿门口,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眉头微蹙——墨倾言的眉心,那道黑色纹路比昨晚更淡了些,连呼吸都比往常轻了几分,显然是噬灵散在悄悄侵蚀。
他没叫醒墨倾言,只是将玉佩放在少年枕边,又在殿内布下两道防护结界,一道藏在门窗上,一道裹着整个主峰殿,才转身离开。
走到山门口时,张伯已经提着食盒等在那里,见他出来,连忙递过食盒:“仙尊,这是老奴早上刚煮的肉粥,您路上吃。还有这包‘驱寒丹’,北境冷,您带着防身。”
谢雾凉接过食盒,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暖了暖:“多谢张伯,倾言就拜托您多照看。”
“仙尊放心!”张伯拍着胸脯保证,“老奴会寸步不离守着峰上,绝不让云家和执法堂的人靠近!”
谢雾凉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踏上山道。天色微亮,晨雾弥漫,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色里,只留下玄色道袍的一角,在风中晃了晃,便没了踪迹。
偏殿内,墨倾言其实早就醒了。他听到师尊收拾行囊的动静,听到殿门开合的声响,却没敢睁眼——他怕自己一睁眼,就忍不住哭出来,拉着师尊不让走。直到殿内彻底没了动静,他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枕边的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却让他觉得眼眶发烫。
“师尊……”他小声呢喃,把玉佩紧紧攥在手里,贴在胸口,“弟子等您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墨倾言每天按时练剑、识字,把主峰殿打理得井井有条。张伯几乎天天来,有时送些新鲜的菜,有时带来前山的消息,大多是“云家弟子还在宗门晃悠”“赵长老最近没动静”之类的,让他稍稍安心。
练剑累了,他就坐在殿外的石凳上,摸着墨尘伞伞骨上的红绳剑穗——那是他亲手做的,红绳磨得有些发亮,狼牙小坠子在阳光下泛着淡光。他总觉得,摸着这剑穗,就像摸到了师尊的温度,心里的不安能少些。
这天午后,墨倾言正在练剑,忽然听到山门口传来动静。他心里一紧,以为是云家的人来了,连忙握紧木剑,躲到殿门后。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急促:“请问,清阙仙尊在吗?我是天音阁的林小婉,找他有急事!”
墨倾言愣了愣——天音阁?林小婉?他好像听师尊提过,天音阁是修真界的中立门派,擅长音律法术,与玄清宗素来交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门口站着个穿浅绿衣裙的少女,梳着双丫髻,腰间别着一支玉笛,眉眼弯弯,却带着几分焦急。看到墨倾言,少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你就是清阙仙尊的徒弟墨倾言吧?我是林小婉,你可以叫我林师姐。”
“林师姐好。”墨倾言小声回应,握着木剑的手松了些,却还是保持着警惕。
“清阙仙尊呢?”林小婉四处张望,语气带着急切,“我找他有急事,关于云家的!”
“师尊去北境了,采草药。”墨倾言如实回答,“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北境?”林小婉脸色一变,“糟了!云家的人也去北境了!他们说要去‘截胡’清阙仙尊,还说……还说要对你动手,引仙尊回来!”
墨倾言的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们……他们要对师尊动手?”
“是啊!”林小婉点头,语气急切,“我偷听到云逸和赵峰的对话,他们说清阙仙尊去北境是为了采‘醒灵草’,要在半路上设埋伏!我本来想早点来通知,却被师门的事耽搁了,没想到仙尊已经走了!”
墨倾言捡起木剑,手都在抖。他想起师尊临走前说的“最多半个月就回来”,想起师尊布下的防护结界,心里却慌得厉害——师尊一个人去北境,遇到云家的埋伏,会不会出事?
“林师姐,”他抬起头,眼底满是急切,“您知道北境怎么走吗?弟子要去找师尊!”
“你?”林小婉愣住了,“你才筑基初期,北境极寒,还有云家的埋伏,你去了就是送死!”
“可是师尊有危险!”墨倾言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弟子不能让师尊一个人冒险!”
就在这时,张伯提着竹篮赶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大变:“倾言,你不能去!仙尊临走前交代过,让你待在峰上,不能出去!”
“张伯,可是师尊有危险!”墨倾言看着张伯,眼眶通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出事!”
“仙尊实力强大,不会有事的!”张伯连忙劝道,“云家那些人,不是仙尊的对手!你要是出去了,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仙尊回来要是找不到你,该多着急啊!”
墨倾言愣住了,是啊,他要是出去了,云家的人肯定会抓他,用他来要挟师尊。可是……师尊一个人在北境,遇到埋伏,怎么办?
林小婉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忽然开口:“不如这样,我去北境找清阙仙尊,你留在峰上。我天音阁的飞行术快,能赶在云家之前找到仙尊,通知他小心。”
“真的吗?”墨倾言眼睛一亮,“林师姐,您真的能找到师尊?”
“嗯!”林小婉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银铃,递给墨倾言,“这是‘传音铃’,我要是找到仙尊,就用它给你传讯。你留在峰上,好好练剑,别让仙尊担心。”
墨倾言接过银铃,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让他觉得安心了些。他用力点头:“谢谢林师姐!您一定要找到师尊,让他小心云家的埋伏!”
“放心吧!”林小婉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又回头叮嘱,“记住,不管谁来,都别出峰,尤其是云家和执法堂的人!”
“弟子记住了!”
林小婉转身,足尖一点,身形如蝶,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墨倾言握着传音铃,站在山门口,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林师姐的身影,才转身回殿。
张伯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心里装的全是师尊,可他不知道,有些危险,不是躲在峰上就能避开的。
接下来的几天,墨倾言每天都把传音铃带在身上,连练剑时都攥在手里,生怕错过林师姐的传讯。可传音铃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动静。
他练剑也比以前更刻苦,从清晨练到傍晚,木剑都被他握得发烫,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却还是不肯停——他想变强,变得能保护师尊,等师尊回来,就能看到他的进步。
这天傍晚,墨倾言正在厨房煮粥,忽然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他心里一喜,以为是师尊回来了,连忙跑出去,却看到云逸站在殿门口,笑容温和,手里拿着个锦盒。
“倾言,好久不见。”云逸开口,语气带着虚假的亲切,“我听说清阙仙尊去了北境,特意来看看你。”
墨倾言脸色一变,立刻后退几步,握紧了手中的传音铃:“你来干什么?我师尊不在,你快走!”
“别这么紧张。”云逸笑着走近几步,“我只是来送点东西,给你补补身子。你看,这是我家炼制的‘凝神丹’,能稳固灵力,对你很有好处。” 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几颗莹白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墨倾言却往后退得更远——他记得师尊说过,云家的东西不能碰,云家的人更不能信。他握紧传音铃,大声喊:“张伯!张伯!”
云逸的脸色沉了下来,笑容消失不见:“别喊了,张伯被我派人引去后山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往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威胁,“墨倾言,我劝你乖乖跟我走,不然……清阙仙尊在北境,可就危险了。”
“你把师尊怎么了?”墨倾言的脸色瞬间白了,握着传音铃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没怎么。”云逸冷笑,“只是在他必经之路设了点埋伏。你要是跟我走,我就撤了埋伏,让他平安回来。不然,他能不能从北境回来,可就难说了。”
墨倾言的身体晃了晃,心里慌得厉害。他想起林师姐说的“云家要截胡师尊”,想起师尊临走前的叮嘱,想起枕边的玉佩,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跟云逸走,肯定会被他控制,说不定还会伤害师尊;要是不跟他走,师尊在北境就会遇到危险。
“怎么样?想好了吗?”云逸逼近一步,眼底满是算计,“是跟我走,换清阙仙尊平安,还是看着他死在北境?”
墨倾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握紧传音铃,却不敢捏碎——他怕捏碎了,林师姐就收不到消息,师尊就真的危险了。他看着云逸,声音带着哭腔:“你说话算话?我跟你走,你就撤了埋伏,让师尊平安回来?”
“当然。”云逸点头,脸上又露出虚假的笑容,“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跟我走,清阙仙尊就能平安回来。”
墨倾言咬了咬牙,擦干眼泪,攥紧了怀中的玉佩——这是师尊留给她的,只要带着它,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通知师尊。他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不会骗你。”云逸笑着,伸手就要去拉墨倾言的胳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张伯的声音:“倾言!别跟他走!仙尊回来了!”
云逸脸色一变,回头望去。只见山道尽头,玄色道袍的身影正快步走来,墨尘伞在手中展开,紫色的光晕泛着冷光,不是谢雾凉是谁?
“师尊!”墨倾言眼睛一亮,立刻挣脱云逸的手,朝着谢雾凉跑去。
谢雾凉看到他,脸色一沉,快步上前,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冷得能结冰,落在云逸身上:“云公子,我的徒弟,你也敢动?”
云逸看到谢雾凉,脸色发白,却还是强装镇定:“清阙仙尊,你怎么回来了?北境的醒灵草……”
“我要是不回来,怎么能看到你这副小人嘴脸?”谢雾凉冷笑,身上的威压瞬间释放出来,化神后期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去,压得云逸喘不过气,“你以为,凭你的埋伏,能拦得住我?”
云逸踉跄着后退几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早就知道?”
“从你在议事殿放噬灵散开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谢雾凉语气冰冷,“北境只是幌子,我就是要引你出来,看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墨倾言靠在谢雾凉身后,听到这话,愣住了——师尊早就知道云家的计谋?那他去北境,是故意的?
云逸看着谢雾凉,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墨倾言,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咬牙说:“清阙仙尊,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但你别得意,我们云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他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谢雾凉没去追,只是低头看向身后的墨倾言:“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墨倾言抬起头,看着师尊的眼睛,心里却五味杂陈——师尊为了引云逸出来,故意骗他去北境,还让他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弟子没事。师尊,您早就知道云家的计谋,对不对?”
谢雾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解释:“是,我早就知道。我要是不假装去北境,云逸不会轻易对你动手,我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所以,您骗了弟子。”墨倾言的声音更低了,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您说去北境采草药,也是骗我的?”
“我……”谢雾凉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骗了墨倾言,为了引云逸出来,为了抓住他的把柄,却忽略了这孩子的感受。
张伯走过来,看着两人的样子,连忙打圆场:“倾言,仙尊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不这样,云逸肯定还会用别的计谋害你,仙尊也是没办法!”
墨倾言却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谢雾凉的保护范围。他看着谢雾凉,眼底满是失望:“师尊,您要是实话跟弟子说,弟子会配合您的。您为什么要骗弟子?”
谢雾凉看着他眼底的失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是我不对,不该骗你。”
墨倾言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进殿内,关上了殿门,把谢雾凉和张伯都挡在了外面。
谢雾凉站在殿门外,看着紧闭的殿门,心里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墨倾言,却没想到,这善意的谎言,竟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好感度 20(依赖→疏离)。】系统的机械音响起,带着几分警示,【宿主,您的善意谎言,触发了目标人物的信任危机。这道裂痕,若是不及时弥补,会成为日后决裂的伏笔。】
谢雾凉没理会系统,只是站在殿门外,看着紧闭的殿门,心里第一次感到了茫然——他以前写代码,只要逻辑正确,就能得到正确的结果;可面对人心,面对这孩子的委屈,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殿内,墨倾言靠在门后,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他握着怀中的玉佩,又摸了摸腰间的传音铃,心里却空荡荡的。他不是怪师尊骗他,而是怪师尊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能配合,不相信他能承受,把他当成了需要被瞒着的孩子。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殿内,泛着淡淡的光。殿内殿外,两人隔着一道门,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谁也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墨倾言变得沉默了许多。
他依旧每天练剑、识字、收拾殿内,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追着谢雾凉问东问西,也不再偷偷给谢雾凉塞糖。练剑时,他总是离谢雾凉远远的,练完就默默回殿,关上房门,不再出来。
谢雾凉看着他的变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担心墨倾言年纪小,承受不住算计,才故意瞒着他。
这天早上,谢雾凉煮了粥,是墨倾言喜欢的红薯粥,里面放了很多红枣,熬得糯糯的。他端着粥,走到偏殿门口,敲了敲门:“倾言,出来喝粥。”
殿内没动静。
谢雾凉又敲了敲:“粥快凉了。”
过了好一会儿,殿门才缓缓打开。墨倾言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红血丝,显然是没睡好。他看着谢雾凉手中的粥,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转身走进殿内,关上了门。
谢雾凉站在门外,听着殿内传来的细碎声响,心里闷闷的。他知道,墨倾言还在生他的气,这道裂痕,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张伯看着两人的样子,急得团团转。他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墨倾言送好吃的,有桂花糕、麦芽糖,还有新鲜的水果,却都被墨倾言原封不动地放在殿门口的石台上,直到糕点变硬、水果蔫掉,也没动过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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