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殿。
小厨房里,桂嬷嬷一进门就看到给太后准备的糕点已经做好了,但芳嬷嬷却没有立即端走。
芳嬷嬷看到桂嬷嬷来了,连忙走过去道,“哎,老姐姐,你看这事办的,本来我早就要把糕点给太后送去了,但这不是小厨房新来的丫头不利索,晚宴单独给太后准备的安神粥做错了,我怕是要耽搁一会儿了”
桂嬷嬷一听笑着道,“无妨,正好我这也没事,我先给太后端过去,到时候你这边做完了直接去晚宴就行了”
芳嬷嬷连连道谢,“诶,那就多谢老姐姐了”
桂嬷嬷端着糕点走后,芳嬷嬷才收了笑脸。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并无差错的安神粥,面无表情地倒掉,又嘱咐旁边人重新熬制了。
前厅,桂嬷嬷把糕点呈到太后面前,“太后,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糕点,给您开开胃的”
太后看着盘里精致的糕点点点头,拿起一块尝了尝,眼神一亮,“这次的味道很不错,下回还让这个人做”
桂嬷嬷满面笑意,“能得到太后的赞赏真是那糕点师傅三生有幸了”
太后对她的话很受用,笑眯眯地又吃了一块。
待她吃完后,盘里还剩了两块,桂嬷嬷便吩咐人端下去了。
侍女端着剩下的糕点一路低着头回到了小厨房,直奔里间交给了芳嬷嬷。
芳嬷嬷看了看剩下的两块,“知道该怎么做吧?”
侍女点点头,“姑姑放心”
芳嬷嬷摆了摆手,侍女便从旁边角落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赫然装着一组与方才端出去的一模一样的糕点。
她小心地把盒子里与盘中剩下两块一样的糕点拿出来放到盘中,又把本来的两块收起来,还原好原本摆着的样子,把盘子放到案台上后便行了个礼离开了。
芳嬷嬷站在原地看着盘中的两块糕点神色不明,片刻后,她又恢复笑脸出了里间,踱步过去盯着人熬制安神粥了。
太后吃完糕点便休息了,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桂嬷嬷一直在门口守着。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桂嬷嬷突然听到里间传来声音,连忙开门进去。
“太后?”
只见太后满头大汗,惊魂不定地坐在床上,赫然就是一副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模样。
桂嬷嬷吓了一跳,“太后,太后您怎么了?这是梦魇了?”
太后仿佛还是没缓过劲儿来,“水,水,给哀家水”
桂嬷嬷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太后,您慢点喝”
过了一会儿,太后状态渐渐好些了,还不待她说话,门口侍女来通报了。
“禀太后,司天台冬官正闻大人求见”
太后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
“回太后的话,闻大人只说是有要事求见”
太后思索了两秒,摆摆手,“让他稍等片刻,你先下去吧”
“是,太后”
“桂香啊,给哀家更衣吧”
“是”
待太后在前厅坐好后闻雀鸣才进来,一进来他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臣请太后治臣大不敬之罪”
太后更疑惑了,“你先起来,怎么回事?”
闻雀鸣跪着不起,“回禀太后,方才臣观天象,发现本不该在这个时辰看到的启月星突然光芒大盛,臣连忙推演发现此乃大凶之兆啊”
太后脸色一变,“休得胡说!”
闻雀鸣立即叩头,“臣不敢!臣斗胆问太后,今日有无感觉身体不适,尤其在未时之后,可能表现为食欲不振或是梦魇缠身等等”
太后心里一颤,“详细说说”
闻雀鸣不敢耽搁,连忙把相关情况都细细与太后说了个清楚。
太后越听越像自己的症状,越听心越慌,急急道,“那哀家要怎么做?”
闻雀鸣再一叩头,“臣正是因为此事请太后治臣大不敬之罪”
“何出此言?”
“今日本是为太后祈福的日子,但碍于启月星这一凶兆,太后如若想化解它,就需得在慈安殿的北方向闭门不出,不见月不见人,一直到戌时过后方可化解”
太后皱起眉头,本来今晚的晚宴她是打算亲自出席去给代书萱一个下马威的,但如此看来竟与化解凶兆相冲突了。
她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最重要,随即摆摆手,“哀家知道了,你有心了,桂香”
桂嬷嬷闻言立即颔首,掏出一个布袋子走下去塞给了闻雀鸣一把碎银子,“闻大人辛苦了”
闻雀鸣连忙道,“臣应该做的”
待闻雀鸣走后,桂嬷嬷退到太后身旁,“太后,您信他说的吗?”
太后眯了眯眼,招了招手,桂嬷嬷立即靠过去低下头。
“你去把哀家那会儿吃剩的糕点拿来,再差人去太医署把李高翔叫来,不要让人察觉”
“是,太后”
李高翔到后,太后指指桌上盘中剩下的两块糕点,“李太医,看看这两块糕点有无异样”
李高翔立即领命仔细查看了两块糕点,还亲自尝了尝。
片刻后他行礼道,“回禀太后,这都是普通的糕点,并无异样”
“再来给哀家把把脉”
“是,太后”
细细给太后把过脉后,李高翔退到一旁,“太后凤体康健,明日的寿宴可安心出席”
太后松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高翔走后,太后又把桂嬷嬷叫过来,“你去告诉皇后,哀家今日晚宴不便过去,让她想办法好好敲打敲打定远伯”
“是,奴婢这就去”
与此同时,地坤殿。
裴文彤皱了皱眉,看着来传信的侍女,“什么事这么急,父亲一定要现在让本宫回去?”
侍女连忙道,“具体什么事奴婢不清楚,国公只说事关昌安侯府,请娘娘务必想办法立刻回府商议”
“昌安侯府?”
“是,娘娘”
裴文彤沉默了,本来今晚她打算和太后一起逼迫代书萱辞去定远伯的爵位,但看样子父亲那边的事情也非常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让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宫把她叫回去。
思索片刻,裴文彤对侍女道,“你回去禀告父亲,本宫准备准备马上回去”
“是,娘娘”
“来人,安排下去,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便出席今晚的晚宴,找令贵妃看着,让她好好招待定远伯,务必招待到戌时过后再放她走”
“是,娘娘”
裴文彤又对贴身侍女低声道,“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跟我一同出宫,不要叫人察觉”
“娘娘!”正说着,门口又有人来通报,“禀皇后娘娘,慈安殿的桂姑姑来了”
裴文彤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快请”
待桂嬷嬷把太后那边的事跟她原原本本说了之后,裴文彤只觉得事情不对。
这都是巧合吗?
怎么就恰巧天象不利太后不宜见人,恰巧她就被家里叫回去,都赶在今日的晚宴,裴文彤直觉不信。
但她又不相信代书萱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控制司天台,甚至是控制自己的母家。
思索良久后,裴文彤差人去了谢姣的赋若殿一趟,然后便收拾好了东西悄悄出宫去了。
赋若殿。
谢姣听完侍女的禀报就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今晚太后和皇后都不能出席晚宴?”
侍女点点头。
谢姣攥着拳头,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代书萱,你以为太后和皇后不在,你就能逃出生天了?”
侍女担忧道,“良娣,皇后娘娘安排了令贵妃娘娘主持晚宴,咱们是不是要避一避锋芒?”
谢姣冷哼一声,“她算什么,不过是个想明哲保身的人罢了,不足为惧”
“那咱们?”
谢姣招了招手,侍女立即靠过去,“皇后娘娘不是要令贵妃留她到戌时之后吗,你去安排一下,找人提前准备着”
侍女听了连连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来人”
门口立即又进来一个侍女,“良娣”
谢姣站起来,“去给我把那套今冬新做的衣服找来,我倒要看看她代书萱在这晚宴上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是,良娣”
东十二殿。
莫邪闲来无事在屋里欣赏摆着的花,连翘刚刚回来,离晚宴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君伯,晚宴您穿哪套衣服?”
莫邪看了看带的几身衣服,视线停留在其中一身长袍上。
“穿这身,”她指了指,“再把发冠拿出来”
“好嘞君伯”
莫邪挑的这身衣服偏中性化,是一身束腰的长袍,类似于我们明制的飞鱼服,只不过下摆没有褶皱,是开衫设计。
她把头发全都束起来,用发冠固定在头顶,露出长长的马尾。脚上穿了一双长靴,再披上一件大氅,连翘在一旁都看呆了。
“傻姑娘,”莫邪好笑地晃晃手掌,“发什么呆呢?”
连翘一下回神,立即星星眼道,“哇君伯,您也太帅了吧,您要是个公子我肯定直接喊相公!”
莫邪被逗乐了,“就你这张嘴会说话”
“我说的实话嘛!”
“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出发”
连翘疑惑道,“咱们这么早去吗?”
莫邪拢拢衣服,“先不去欢盛殿,我们沿着这一路上走一走,免得到时候迷路”
莫邪带着连翘进了东侧门,沿着内宫东道慢慢走着。
她抬头看着高耸的宫墙,右侧就是东宫,左侧过了天乾殿的右偏殿就是经纶斋,虽然走在宫墙外,但莫邪还是感觉仿佛闻到了书卷气一般。
两人刚进御花园就被人拦下了。
“君伯,奴婢是凌沨安排到东宫的人,此处人多眼杂,君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邪看了眼连翘,连翘凑过去低声道,“君伯,这确实是我们的人,叫采撷”
莫邪打量她两眼,“你是采撷?”
采撷点点头,“奴婢正是采撷”
莫邪看看四处无人便叫连翘在远处看着,自己跟着采撷闪身到了假山后面。
“君伯,事关重大,时间又如此紧迫,奴婢只好在这里等着拦下您与您详说”
莫邪点头,“你说”
“大概半个多时辰前,谢良娣差人去办了件差事被奴婢听到了。她是叫人安排了几个练家子在御花园里藏着,待君伯您戌时过了往回走时对您下手”
莫邪闻言笑了,“难为她还想着我这号人物呢”
采撷担忧道,“君伯,晚上御花园熄灯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又鲜有人烟,您可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莫邪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采撷点点头看了看四处无人便飞快离开了。
见莫邪出来,连翘连忙迎上去,“君伯,要紧吗?”
莫邪脑子里在思考,她虽然压根儿不惧谢姣安排的那些什么练家子,但她怕麻烦,万一在收拾他们的时候引来了人就不好脱身了,搞不好还会给东方晟送个把柄,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索片刻,莫邪低声道,“你去找佟文羽佟大人,问他要到经纶斋的钥匙”
连翘立即应下去办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定远伯啊”
莫邪正在御花园里闲逛,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她啧啧两声,真是败人兴致。
回过头去,莫邪看着来人,“谢良娣倒是来得早”
谢姣冷哼一声,“定远伯不是更早?难不成真把这御花园当成自己家了,来闲逛来了?”
“你管我来干什么,”代书萱本身就比谢姣高一头,莫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是你一个正五品的太子良娣就是这么跟本官说话的吗?”
“你!”
谢姣气急,莫邪不紧不慢道,“谢良娣,这可是有很多人看着的,你瞧那边又来了几位娘娘,这要让人看见,谢良娣怕是会不好看吧?”
谢姣一口牙似是要咬碎,看着那边越来越近的几位嫔妃,她最终还是敷衍地行了个礼。
“太子良娣谢姣见过定远伯”
莫邪微微一笑,“谢良娣真客气”
谢姣恨不能撕碎了她那张嘴。
“怎么回事啊?这么热闹?”
莫邪一回头就见荣贵妃谢敏徵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过来,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谢姣一眼,随后又微笑着看向莫邪。
“定远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带个侍女服侍吗?”
谢敏徵现在相当于从一品品阶,所以莫邪先是按照礼数给她行了个礼。
“臣代书萱见过荣贵妃娘娘,回娘娘的话,臣的侍女去方便了,约摸着也快回来了”
谢敏徵点点头,看了看两人,“定远伯这是跟谢良娣在叙旧?”
莫邪眉头一挑,叙旧这个词用的可真好啊。
谢姣冷笑一声,“我跟她有什么好叙旧的”
谢敏徵眉头一皱,“不得无礼”
她是真的头秃。
莫邪冷不丁一想,看谢敏徵这态度,估计东方释已经跟她说了自己“投奔”他们一派了吧,所以谢敏徵现在自然是要想着法子维护她。
但话又说回来,谢姣还是谢敏徵的亲侄女呢,这不省心的估计今天这晚宴还要处处针对自己,这么一想谢敏徵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莫邪想想就觉得谢敏徵真是糟心。
造孽啊,怎么就碰上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还送人头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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