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结束,几个高品大员已经纷纷找了由头离开了。
午宴结束就代表着太后寿宴告一段落了,所以这群人基本都提前离开皇宫各回各家了。
开玩笑,谁还留在那尴尬?
太后已经被皇后扶着回了宫,皇上也回去歇着了,太子带人去了东边的戏台,肃王带人去了西边的戏台,一众官员站队的好戏终于到来了。
叶知秋笑道,“昭和,你说我们去哪边?”
莫邪思索一番,无奈道,“你们实在没必要干这种掉价的事”
几人哈哈大笑,莫邪摆摆手,“你们快回去吧,我去会会东方释”
说着,她好笑地看着几人,“我一定会跟肃王殿下交代清楚,叶大人唐大人曹大人佟大人等等都是我们的争取对象,我一定会尽全力争取的”
“哈哈哈哈”
几人走后,莫邪带着连翘气定神闲地在御花园逛了一圈,然后才姗姗来迟地来到西边的戏台。
东方释看到莫邪的身影之后眯了眯眼,末了还是站起来笑道,“定远伯来得巧,这戏正好要开始,快来坐”
这边的不少人看到莫邪过来都吃了一惊,毕竟那会儿在午宴上她可是没反对嫁到东宫的啊!
莫邪意思意思行了个礼,一边跟东方释寒暄一边笑着跟他身后的官员点头。
视线大致扫了一遍,她心里已经有了底。只不过还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黄文渊的身影。
六部尚书里,户部唐淮北、兵部叶潜之、吏部徐元恒、礼部于文政都是她的人。
唐淮北和叶潜之已经明面上跟她捆绑了,毕竟唐谦和和叶知秋天天都跟她混在一块。
徐元恒和于文政都还在暗处,因为徐嫦绫的缘故,徐元恒一派一直是太子和肃王两党比较忌惮又争相拉拢的对象。
于文政表面上倾向于太子一党,实则暗中给莫邪他们提供便利。
而刑部尚书黄笠这个人阴险狡诈老奸巨猾,虽然在外界看来他像是保持中立一样,但别人不知道,莫邪可是清楚得很,这老头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一派,也因此刑部这一块一直是莫邪这边涉猎比较少的部分。
不过刑部和大理寺相互制约又相辅相成,大理寺卿韩广成是将军府的人,又有唐谦辰在那里,若是真有什么事,单单刑部一个也是成不了气候。
只是竟没想到黄笠的嫡长子黄文渊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东方释终是忍不住了,他借着戏台上的嘈杂声对莫邪低声道,“君伯,方才午宴那会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邪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殿下放心,下官与太子不可能和解”
见东方释持怀疑态度,莫邪便又道,“殿下还不知道,当年在北疆打仗的时候,太子曾暗中使绊,拖延大军粮草,还意欲借北荒的手除掉下官”
东方释一惊,“皇兄居然,居然如此荒唐!君伯可有证据?”
莫邪失落地摇摇头,“证人被他处理掉了,也正因如此下官无法对他产生实质的威胁,只能暗自饮恨”
东方释气愤道,“皇兄也太过分了,若不是君伯你,北疆早就没了,哪里来的这和平盛世,他居然还要过河拆桥”
莫邪摆摆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请殿下相信,下官与太子确是永远都不可能和解的”
东方释松了口气,眼神一亮,“那君伯那会儿是假意答应嫁入东宫?”
“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君伯好魄力”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人过来在东方释耳边耳语几句,听完他就站了起来。
“君伯先看着戏,本王去去就回”
说着又看向黄文渊,“有劳黄大人替本王招待定远伯了”
黄文渊略一颔首表示回应,东方释也没计较随后就离开了。
莫邪心里不断在衡量,看样子东方释和黄文渊并不是特别熟,黄文渊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邪并不打算贸然与黄文渊扯上关系,毕竟她是个假的肃王党,到时候怎么样还说不定呢,现在她并不想跟这些真肃王党有过多的接触。
但她没想到黄文渊居然主动开口了。
“听说君伯寿宴后就要启程前往文州了”
莫邪不咸不淡地点头,“正是”
黄文渊似是低下头笑了笑,“那天看到君伯与肃王殿下一同进殿,文渊就猜,今日一定能在这里遇到君伯,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莫邪心里一惊,面上却笑地春风和煦,“黄大人此话何意?”
因为他们二人和东方释的位置都在最前面一桌,其他人都隔得比较远,东方释又不在,是以两人的谈话内容旁人也无从知晓。
黄文渊喝了口茶,“我父亲是支持太子殿下的”
一句话,在莫邪心里“轰”地炸开了花,她并不知道黄文渊想干什么,所以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黄文渊继续道,“我向父亲自请,来肃王党一边打探情报”
莫邪继续沉默。
黄文渊也不甚在意,“当然这只是表象,我真正的目的是来见君伯一面”
莫邪闻言笑了,“是吗?”
黄文渊点点头,“我思索了很久,如何能光明正大又不被怀疑地跟君伯聊点事情,现在正合我意”
莫邪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黄大人想聊什么?”
黄文渊垂下眼睫,“聊怎么让黄笠死”
莫邪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黄文渊面色如常,说出的话却如惊涛骇浪,“我只是黄笠的一颗棋子,当初为了在黄家站稳脚跟,他狸猫换太子瞒过了黄老爷子,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当年黄家大夫人诞下的其实是一个女婴,黄笠为了一己私欲偷偷找人把女婴换掉,把我换到了黄府”
“我的亲生父母原本是做小生意的,生活虽不大富大贵却也温馨幸福,都是因为黄笠,他派人杀了我的亲生父母,将我带回黄府谎称是大夫人生的嫡长子”
“他们也许永远也想不到这件事情有一天会被我知道,我在这黄府的二十多年没有一天是感觉到家的温暖,黄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与别人斗争的棋子”
“后来黄笠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作为刑部尚书的嫡长子,正妻的位置不知多少人都在盯着,他们便先给我纳了一门妾室”
“这个妾室就是当年被他们换掉的那个女婴,如今又回到了黄府,享受着万般宠爱”
莫邪八卦的心已经在熊熊燃烧了,她万万想不到这种狗血的剧情居然真的会发生,作为走在吃瓜第一线的人,莫邪表示非常激动。
“而现在,我要黄笠死,要黄家倒”
莫邪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黄大人大可借助肃王的力量”
黄文渊摇摇头,“肃王的力量还不足以助我,而且太子那边已经准备对肃王一党收网了,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莫邪不置可否,眉头一挑,“那黄大人又为何要找我?”
黄文渊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太子、肃王,全都难成大器,”他用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我会帮你拿到太子与外敌勾结的证据,也会帮你拿到太子弑父杀弟的证据”
莫邪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黄文渊继续道,“我会助你称帝”
莫邪闻言笑了,她笑得十分慵懒,摆了摆手,“黄大人真是说笑了”
黄文渊不为所动,“君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现下并不需要君伯做什么,我已经忍了十年,不差这一时半刻。如果君伯想好了,大可以直接去找我,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予君伯帮助”
莫邪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黄文渊倒是笑了,他轻声道,“为一口气,为死去的亲生父母,为自己蹉跎的这半生”
他说完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话,恰好东方释也回来了,众人便各怀心思地看起了戏。
莫邪看着台上的咿咿呀呀,这一出戏是有名的《破阵》,讲的是骠骑将军带领部下破阵攻陷城池的桥段。
她余光看到东方释正享受地跟着台上摇头晃脑,黄文渊只静静地喝茶,旁边几个官员也都有说有笑。
微微叹口气,莫邪心想,现如今朝中形势错综复杂,究竟是谁破谁的阵还未尝可知啊。
她也深知留在宫中越久越是夜长梦多,莫烈娜的事已经交给了徐嫦绫,她还是很放心的,所以戏还没唱完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跟东方释道了别。
东方释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有为难她,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回到住处,莫邪带着连翘和凌沨光速收拾完东西,又差人挨个叫了唐谦和他们,一行人脚步匆匆就离开了皇宫。
嘱咐好凌沨第二天下午宫门落锁后去坤御门接人之后,几人就各自回府自行准备了。
宫里,当皇后安置好太后之后,听说定远伯去了肃王那边的戏台,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准备结束后为难为难这嚣张的定远伯,顺便打压一下肃王党的气势,结果就收到消息人家已经走了。
皇后气地摔了不少东西,她也知道错过了这次,下次可能就很难再拿捏住定远伯了,又生气又可惜。
而东宫里边已经吵翻了天,谢姣跟东方晟吵了整整一夜,吵着吵着吵到了床上去,两人干完一炮之后又聊到了这件事,顾不上穿衣服又开始继续吵。
吵到天都亮了,东方晟留下一句不可理喻后就拂袖而去,谢姣裹着被子跌跌撞撞追着一路哭闹,闹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谢姣还是没吵过东方晟,莫烈娜进东宫已成定局。
东方晟走后,谢姣身侧的一个侍女突然凑上前去,“良娣,奴婢有个法子”
谢姣正在气头上,冷冷道,“什么法子?”
“您大可以先放那西域舞姬进来,她只要到了您的地盘,您想怎么收拾她不还是信手拈来?”
谢姣皱皱眉头,“说话说清楚”
“咱们东宫不是有好些个柴房吗?奴婢记得,前不久还有柴房走水呢”
谢姣闻言眼神一变,思索片刻后低低笑了,“很好,你去找库房领赏吧”
那侍女连忙行礼,“谢谢良娣!”
莫烈娜早知道自己会被送去东宫,只是方才突然有个侍女来找他,说是定远伯和令贵妃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会把他安全送出宫去,定远伯的人会及时接走他。
莫烈娜心里一点都没有慌张,他无条件地相信定远伯,只是在房间里静静地等着。
“砰!”房门被粗暴地踢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闯进来硬生生把莫烈娜扯起来往外拉。
门口是面带讽刺的谢姣和几个侍女。
小厮毫不怜香惜玉地把莫烈娜扔到谢姣跟前,后面一个侍女恶狠狠道,“哪里来的乡野贱婢,见到良娣还不跪下行礼!”
莫烈娜眯了眯眼,缓缓行礼道,“贱婢见过良娣”
那侍女不依不饶,“叫什么名字!”
莫烈娜轻声道,“贱婢没有名字”
谢姣闻言居高临下道,“果然是乡野里来的贱人,你也不配有名字。你们都听好了,以后她就叫贱人,都听清楚了吗!”
“是,良娣!”
莫烈娜一声不吭,依旧是低着头。
谢姣冷哼一声,“还算是识趣,来人,带回东宫”
两个小厮押着,莫烈娜跌跌撞撞地跟在一众人身后。
之前那个侍女在前面冷冷道,“良娣仁慈,见你可怜特地收你进东宫待着,为了你好,有些事情提前提点一下你,你好好听着”
莫烈娜点点头。
“在这东宫,只有咱们良娣才是唯一的女主人,进了东宫的门之后,你最好摆的正自己的身份,不该想的别想,不该做的别做,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见莫烈娜不吭声,那侍女回过身去一巴掌就打了上去,“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莫烈娜一瞬间抬手挡住她的手,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那侍女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怒了,“你敢还手!”
说完,作势就要打上去,周围的小厮也撸起了袖子心怀不轨地走过去。
“良娣!”
不远处又跑过来一个侍女,到谢姣耳边耳语了几句,谢姣眼神一瞬变得狠厉,几秒后摆了摆手,众人这才散开。
她转过身去看着莫烈娜,忽地笑了,“太子殿下封你为良媛,赐姓方,赐名媚”
莫烈娜没有出声,谢姣见状笑得更甚,“方媚啊,能让太子殿下从皇家姓氏中分出一个字,还赐名为媚,果然是个十足十的狐媚子”
侍女看谢姣这样立即上前想要教训莫烈娜,谁知谢姣却摆了摆手。
“她现在可是太子良媛,打不得动不得呢”
侍女啐了一口,“什么良媛,不过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想要爬太子殿下的床,哪里能跟我们良娣相比”
谢姣闻言又笑了,她看着莫烈娜,“方良媛,太子殿下赐住晴暖苑,走吧”
晴暖苑,莫烈娜被扔进去之后便没有人再管过他了。
苑内什么都没收拾,没有炭火没有食物没有水,也没有侍女和小厮,只有莫烈娜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也没在意,倒是乐得自在,椅子都没坐,直接飞身而起半躺在假山的石头上。
莫烈娜看着头顶的天空,心里默默地想,定远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他在西域的时候就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传说,一开始人们说定远伯骁勇善战以一敌百,他不信;说定远伯心系百姓,从不搜刮民脂民膏,还免赋税禁徭役,把良田分给百姓自己耕种,他还是不信。
他当时想着,定远伯不过是一个区区十**岁的女子,哪里有传说里说的那么神?
可是那日一见,只是看着她的眸子,他就全信了。
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能只是慵懒地坐在那里就让他感受到了千军万马般的威势,这样的女子真真称得上旷世奇才。
莫烈娜想,如果这大齐将来是她来做主,那西域就真的有救了,不仅有救了,大概率还会掀起新一轮的辉煌,那就太好了。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过来的声音,莫烈娜眯了眯眼,翻下石头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低着头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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