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再不情愿,但掌教之命不可违背。更何况仙魔千年来你死我活,这代魔尊更是野心勃勃,几十年间已经接连屠灭了紫微宫长阳殿两大门派,不得不惧。
只是怎么偏偏这破事又轮到他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秦弥远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刚刚辛昼那边听起来很忙,其实秦弥远也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他这遭瘟的大师兄贱得发慌,成天追在魔尊屁股后面挑衅,玉瑷里听得有打斗之声,估计正跟温峫互殴。
算了,秦弥远认命地深吸一口气:“也罢。要是以后老秃驴的瞎话当真应验,我被伏昭所杀,那我……”他想了想,折扇一收,微笑决定道,“那我就拉辛子竹一起陪葬。”
…
要跟上伏昭自然需得幻形,否则以他这么飘逸出尘的气质肯定一打照面就被离厄枪戳成筛子。
秦弥远只好又变回方才那副少女模样,一路循着魔气前进。
“洞里见他拿出一个本子划了一笔,说什么,第一个?难道那是本斩杀名单,他要顺着名单一个个杀过去?”
秦弥远脸色骤变,那可得赶快传信掌教,让他通知仙门各家戒严才是!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方出山林,便有阳光明媚,烘得人浑身暖洋洋。不知不觉竟到了山下青灵城,秦弥远在远处见伏昭忽然停下了,正纳闷,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不长眼的拦路小贼。
“汪!汪!嗷呜~”
是只黄白相间的小土狗,摇着尾巴天真烂漫,估计是想跟过路人讨食,甚至还想站起来用前腿去扒拉伏昭。
秦弥远一边捏传音诀一边惋惜,这狗死期到了。
伏昭停下来,冰冷地俯视土狗。
秦弥远移开眼,心说怪可怜的,狗啊,下辈子别跟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讨吃……吃……他去做什么?嗯?怎么转身去给狗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传音诀消散都没注意,秦弥远瞳孔地震地目视伏昭把那两个肉包子扔给小土狗,然后蹲下去摸摸它的头,还顺手用术法治好了它身上的伤。
伏昭走了。
秦弥远愣在原地震惊了半晌!
不知为何他有些愤怒,连条狗都怜惜,却把我这么一个貌美如花楚楚可怜的少女扔在那等死,我居然还比不过一条脏兮兮的土狗?太侮辱人了!
秦弥远愤愤不平的继续跟在伏昭身后,没过多久伏昭又在一家卖桂花糖的铺子前驻足,他瞬间警觉,心说这难不成是他们魔门的据点,来此是为了商讨下一步要血洗哪个门派?
伏昭买了一大兜子桂花糖。
老板娘含羞带怯地朝他抛媚眼:“郎君请下次再来。”
秦弥远:“…………”
他靠在槐花树下站了半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堂堂魔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冷血残酷杀人如麻的副将居然会喜欢吃这种甜得腻牙的东西。
他不是应该食人血啖人肉吗?这也太邪门了!
伏昭抱着桂花糖走过堤边杨柳,春日可爱,连魔头身上煞气都被驱散不少,在阳光下显出五官原本的清隽如画,疏朗俊俏来。
那一瞬秦弥远脑海中莫名冒出了四个字。
姑射神人。
秦弥远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色令智昏。”
眨眼伏昭已经转身跨上青石板桥朝河对岸走去,不同于之前的闲庭信步,他身影消散得很快,如鬼影一闪即逝。
秦弥远顾不得在心里唾弃自己,连忙一提裙摆跟上,没多久魔气凝聚在一座雕金砌玉的朱红花楼前,秦弥远抬头一望。
彩绸轻佻,脂粉扑鼻。
是座供人寻欢作乐的青楼。
“这也太侮辱人了吧?!”秦弥远站在花楼前不可置信地颤抖,“还以为他是铁石心肠不近女色,结果、结果原来只是嫌我丑?”
秦弥远拿手摸了摸自己肤若凝脂温婉可人的女相面皮,觉得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尚未入夜,青楼并未开张,一派寂寂冷清,容貌妖娆的女魔修低眉敛目跪伏于黑衣男子身前,态度恭顺至极:“见过副将大人。”
这处青楼的确是魔门设立于青灵城的据点,只不过从前负责与她联络的是青灵山上那名魔修,他没露面,却是这位心狠手辣的副将大人亲自前来——
女魔修背后渗出了冷汗,不敢有丝毫怠慢:“尊上吩咐的东西属下已备好,请大人过目。”
伏昭垂眼看向琉璃玉盘中的珠玉首饰,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件件都是当世难得的珍宝。
女魔修连忙道:“此乃宝蓝点翠鸾羽步摇与白玉缠丝镶金鳞玉镯,都是当初先夫人赠予玉昌公主的贺礼,如今公主薨逝,属下遵尊上之命,已尽数派人将其寻回,皆是完好无损。”
伏昭目光扫过,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白玉缠丝……”笔尖停顿,女魔修觑着他神色,小心翼翼出声提醒,“大人,是龙鳞的鳞。”
伏昭笔尖轻挪,继续在纸上勾勒,女人又轻声禀报:“前些日子,楼里有几条域外之犬偷偷潜入,属下已将其捉捕关入暗牢,大人您看,打算如何处置?”
所谓域外之犬,其实是当初与温氏一脉争夺魔尊之位落败,被赶出九州八荒在黄沙苍域苟活的九方魔族,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卷土重来,时不时便派人潜入域内,一般发现都是杀了了事。
伏昭不言,只是皱眉沉思。
女魔修还以为他在思索要用怎样残忍的手段虐杀这些人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候在一旁等待指示。须臾过后,伏昭眉头轻展,缓缓道:“鱼鳞。”
“啊?”女人没听懂,下意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飞速闭上嘴,生怕因此惹怒他丢了小命。
伏昭慢腾腾地点头,俊美无俦的脸庞浮上一丝恍然大悟:“对,是鱼鳞的鳞,没错!啊……你刚刚在跟我说什么?”
变成端茶丫鬟听墙角的秦弥远:“……”
他怎么觉得这看起来心黑手狠的魔头其实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伏昭寡言冷语,从不说多余的废话,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便扬手要推开包厢大门。
秦弥远连忙端好茶托弯下腰退至一旁,盯着自己的鞋尖有几分自得地想,本仙君又换了一张更加如花似玉的脸,这次你总该多看我一眼了吧?
伏昭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了。
秦弥远看着他远去的脚后跟不能理解地抬起头。
他、爹、的。
是夜,柳陌花衢灯火昳丽,在月光下渗出丝丝甜腻的香气。
花满楼内丝竹管弦靡靡悦耳,纱幔飞舞,熏香袭人,腰肢细软的女子们眼含春水,嬉笑着倚进郎君们的臂弯,嘤咛**。
一派醉生梦死之景。
这些女人大多都是魔修,但修为平平,等正事干完再来收拾也不迟,秦弥远此刻正掐了个隐身诀躲在楼上厢房,聚精会神观察着面前的水镜。
此前他借端茶倒水之机偷偷往伏昭房间里放了面天机镜以作偷窥——不是,监视之用。
伏昭自从进房间以后就一直在闭目修炼,秦弥远双手托腮对着镜子研究:“唔,他这修炼方法倒是挺奇怪的,周身竟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眉头微蹙:“难不成?是麒麟一族的修炼秘法?”
秦弥远拖长调子叹了口气,都看了几个时辰了,也没钻研出什么门道,果然道法玄妙奥义千万,小时候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没见过的上古秘法多——等等。
有个很荒谬的想法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秦弥远狐疑地伸长脖子。
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自佛尊飞升,当世最强之人就只剩蓬莱洲掌教长旸以及魔尊温峫,而伏昭作为魔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统领,修为境界自然也不俗。
连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都可以不用睡觉了,他堂堂一个魔门二把手睡什么啊?
不可能。
秦弥远微笑着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中赶走:“绝不可能。”
秦弥远又老老实实地守在镜子前看了半个时辰。
夜凉如水,更漏声长。
爹的,他真的是在睡觉。
秦弥远无语凝噎了半晌,觉得自己真是头猪。
伏昭手上记东西的本子,还有他跟花满楼楼主所说的温峫要的玉镯和步摇,都十分蹊跷。
众所周知温峫从未有过什么风月轶事,更不可能有个死了的老婆,那楼主口中的先夫人就只可能是温峫他娘,上一任神女苏饮香。
温峫让手下将神女遗物寻回,还特意派他最信任的副手伏昭亲自来取,想必,是极其厉害的法宝吧。
秦弥远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年魔门秋极崖日益壮大,温峫更是成了悬在仙门百家头顶上的一把铡刀,若被他成功拿到这两样法器,岂不是如虎添翼?
那以后仅凭掌教一人,还能够将其牵制,维持仙魔两道勉强分庭抗礼的局势吗?
目光落在水镜中男人瓷偶般秀丽的眉眼上,秦弥远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框沿。
看来这三样东西,他是不得不拿了。
室内无灯,只有月光漏入,但化神期修士五感超人,暗夜亦能行如白昼。
伏昭哪怕闭着眼,依旧气势凌厉,如他那柄神避鬼退的离厄枪,戳在那还挺让人发怵的。
他们俩实力相当,什么昏睡咒定身符恐怕都作用不大,这干偷鸡摸狗的事吧,又不可能兴师动众给他画个伏魔大阵,秦弥远只好一边小心谨慎的上下打量一边默默地想:“得想办法把大师兄的捆仙锁骗过来,方便以后用。”
会在哪里呢?
伏昭一身窄袖劲装,浑身上下并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修道之人身上一般都会有个储物法器,或是玉佩,或是发钗,便于携带。
秦弥远目光滑到他的腰。
与衣服同色的墨黑腰带束出劲瘦腰肢,窄而韧,看上去充满力量的美感。
秦弥远不受控制地想起佛尊那些话,目光在他小腹处有些奇怪的流连。
这里,当真可以孕育出一个生命吗?
秦弥远鬼迷心窍地伸出手。
刀气袭来,眨眼便划破肌肤,只消再推进半寸就能割断脆弱的喉咙。
伏昭睁开双眼,漆黑的瞳仁中,涌动着嗜血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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