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来已经是半年前了,屋后的杏子树无人照料也生长得枝繁叶茂,黄澄澄的杏子坠在枝头,竟还没被顽皮小儿们摘了去。
秦弥远管隔壁芳婶儿家要了只老母鸡,杀鸡拔毛一气呵成,一半拿来炖汤,一半裹着新鲜杏果打算做杏子鸡吃。
他手艺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小孩子们闻到香味儿馋得流口水,一个个结伴成群的跑到院子里来眼巴巴的等着打牙祭。
然而温婉贤淑的鹊儿姐姐没见着,先被一身黑咕隆咚的黑脸杀神挡在了门口,伏昭立在竹篱笆编成的院门外好像一堵墙,毫无感情地俯视他们。
秦弥远正将杏子一颗颗洗净了用瑶花蜜露渍好,准备拿去应付小鬼们,抬头一看花容失色,有个小崽竟然不知死活的跳起来去拽伏昭马尾。
秦弥远在心中咆哮,看伏昭对着眼前还不知死到临头的小男孩蹲下身,缓缓伸出手——
“住手!!!”
身后声嘶力竭一声大喊,孩子们和伏昭俱是一愣,茫然地转过头。
“伏昭住手!别……那个,呃……诶?”秦弥远声音猛地劈叉,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可置信。
伏昭伸出的手上,是一只法术捏成的泥巴小兔子。
小男孩将兔子一把抢过,剩下的孩子们见了眼红,围在伏昭身边不依不饶蹦起来:“我也要我也要!大哥哥给我!”
伏昭板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挨个给小孩们捏玩偶,兔子小狗小老虎,有求必应。
秦弥远忍不住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没看出来嘛,你喜欢小孩子?”
伏昭没搭理他,纤长手指微动,为老虎头上画出活灵活现的“王”字。
“哥哥哥哥,我的兔子想要红眼睛。”
小女孩捧着泥巴小玩偶期待地看着他,伏昭接过那只兔子,虚虚一点,那兔子的眼睛就红艳艳的亮了起来,栩栩如生。
哥哥长哥哥短,连他这个鹊儿姐姐都被忽视了个彻底,四五个孩子们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好像一群活泼的小鸡仔围着鸡妈妈。
妈妈?这想法甫一从脑子里冒出来秦弥远就噗嗤一声,但想到伏昭会为他生下一子的预言,眼神又逐渐变得复杂起来,跟变态一样时不时扫一眼人家的腰腹。
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这预言是真的,那伏昭是心甘情愿的呢?还是为我所强迫?我秦缺不是什么喜欢霸王硬上弓的人,那约摸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想着想着表情愈发古怪,秦弥远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独自尴尬,轻咳一声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旖旎画面从脑中赶走:“玩累了吗?玩累了进去吃甜渍杏子吧。”
小崽儿们欢呼一声蹦蹦跳跳朝屋内跑去,院中顿时清净下来,伏昭偏过头,恰好跟偷瞥他的秦弥远对上眼神,冷冰冰的:“怎么?”
“没什么。”要是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还不得把他剁碎喂狗啊?秦弥远温婉一笑,拍马屁道,“你生得真好看,大人。”
伏昭斜他一眼,高贵冷艳的转身进屋了。
日暮西垂,天边逐渐从淡青染成灰墨色,最后一个耍赖不走的崽子被自家爹妈揪着耳朵拎回家,风过窗棂,秦弥远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抬头看向窗边那道长枪般挺直的身影。
“大人。”
伏昭没有回头,但秦弥远知道他在听:“我以后,可以不叫你大人吗?”
夜风静静吹过,拂起伏昭颊侧几丝碎发,秦弥远听到他说:“随便。”
小村庄的人都歇息得早,夜色将将降临了一半,门外已经不见什么人烟,只余犬吠虫鸣,烘出几分春夜沉静。
因为有孩子们前来蹭饭,所以用的碗筷也不少,伏昭看到她将那些脏碗筷放到篱笆旁的小水流边,摞了很高一叠。
毕竟是春日,夜晚还是有几分冷意,少女白皙的手掌浸泡在冷溪中,很快便冻红了。
白鹊搓了搓手,往掌中呵了几口热气。
几缕淡黑魔气将那些碗筷从水里全部捞了出来,伏昭小指微动,霎时全部光洁如新。
白鹊呆呆地看着眼前景象,似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好厉害!”
伏昭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因为蹲着的缘故,所以白鹊要仰头看他,很有些吃力,伏昭问:“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
从认识他以来,秦弥远就没见过他露出过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自小跟在魔尊身边长大的小麒麟,也跟魔尊学得如出一辙的冷血。
秦弥远从前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又觉得好像不是,惮赫三界的副将大人啊,或许比外界传言要来得更生动心软一些。
秦弥远抱着干干净净的碗筷站起来,敛眸笑道:“嗯,自从父亲走后,我便是一个人了。”
“那你呢。”少女往前两步,忽然抬头,一双柔婉的杏眼里晃着潋滟秋水,盈盈脉脉动人,“你……”
白鹊身量只到他下颌,离得太近,伏昭自上而下望向她,猝不及防撞进那双眼睛。
他又想起那条飘着月令花瓣的溪流。
伏昭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但秦弥远没有下文,做出这般欲言又止,为的就是勾他一个欲罢不能,如果伏昭主动追问,那他这招欲擒故纵,便是起效了。
可惜伏昭没有。
再旖旎的气氛僵持久了也会变冷,秦弥远虽然之前一直骂他不解风情,其实心里也明白。虽然没修无情道,但他们这种境界的修士,道心已坚,已经不再怎么可能会轻易生出什么风月绮思了。
可愈是如此,秦弥远愈是好奇,既然如此,没心没肺的副将大人,怎么会跟他,生出那种荒诞的预言呢?
这一刻,秦弥远忽然无比疯狂地想知道他动情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修道之后久不眠寝,但或许因为这几天扮演凡人太入戏,秦弥远今夜竟又睡着了。
白日所思在梦中悉数化为现实,他五指缓缓插入身下人虚空乱抓的手指,看平日里总是冰冷漠然的魔头红潮难耐,从喉间溢出一声声破碎的低喘。
“秦缺……”字句断断续续,伏昭挣扎着喊他的名字,秦弥远伸手抚摸上他微微显出形状的小腹,一边用力一边轻哄,“心肝儿,在呢。”
…
这梦太刺激了,导致秦弥远第二天醒来之后坐在床上愣了起码半刻钟都没反应。
魇族有控梦之能,而他们自己做的梦,则大多都会成为现实。
所以说预言果然是真的,那老秃驴没扯瞎话骗我?
想到梦中的香艳场景,秦弥远舔舔下唇仍有些意犹未尽:“反差很大啊……用力还会哭。”
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看上去也不像是被强迫的样子,一直可怜巴巴地喊我名字,秦缺、秦缺。”
其实秦弥远一直不喜欢自己大名,缺?缺什么,缺心眼还是缺德?晦气。
但从伏昭嘴里喊出来却意外好听。
伏昭刚一进门就看到白鹊一脸春心荡漾地捧着脸颊傻笑,顿时又露出那种看白痴的费解表情:“醒了?”
他抬手在门框上敲了敲:“出来吃饭。”
昨夜收到尊上传信,那两个与九方氏勾结的叛徒已经被他解决,但探得这附近仍有九方氏活动的痕迹,就让他暂留此地,伺机而动。
内有仙门水火不容,外有九方氏虎视眈眈,魔门多事之秋,他身为副将,当然要为尊上分忧。
所以秦弥远梳洗完毕后坐在小木桌前准备用膳之时,听到伏昭通知:“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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