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林昭系完了签筹就在大树后面瞧见他，几乎下意识的把红绸向后藏，“你不是不来吗？怎么突然？”
从九重天离开回到这，突然出现的他叫众人惊奇。
“大，大王？”
“江前辈。”
林昭藏的真的不算好，江落月很快就能越过一群打招呼的人，将视线落在他身后。
“罢了，若你依旧觉得是我欺瞒，那便这样觉得吧。”
“落月，你真的不记得他曾经给过你什么？你们相依为命许多年，你却那样狠心，瞧见他的尸身不动摇。”
林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囫囵藏的更紧。
勉强编瞎话：“阿月，我们只是来看看。”没有求签，没有求姻缘。
然后江落月就很可耻的发现一件事，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古青云，或许是因为他既在意楚朝澜又放不下林昭。
总之很乱。
“别藏了。”
林昭一激灵，明显的紧张。
他是背着江落月来的，所以在一瞬抓紧了红绸，阿月会不高兴，然后扔掉吗？
他说他没有不喜欢阿昭，然后不愿意嫁给阿昭。
这也叫容玦他们很疑惑，在容玦的印象中，如果喜欢不是爱，江落月这种人流落到凡间，还会安安稳稳呆一处。
见面的时候俨然是打鱼下田还杀猪，即使世间的情谊真的分了很多种，但前辈这一种，他也是着实不懂了。
“要放哪？”
江落月把林昭手里的东西顺出来，林昭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他看见了上面的内容，清风明月长相忆，执手朝暮盼有期，几乎都能想到林昭落笔的样子，“希望能和阿月永远在一起。”
几乎直白的诉求，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他在笔下诉说的是欢喜。
可偏偏前几个瞬间去了九重天，江落月笑了笑说：“当然可以在一起。”
林昭的眼睛发亮，连其余几只都吵吵闹闹个不停。
就说嘛，他看着你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
可下一刻，当江落月将手中的红绸挂在林昭希望的地方时却随手改了字迹。
等林昭发现不对劲，就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那道求姻缘的木签不知在何时成了求平安。
然后霎时白了脸，连玄羽他们都很茫然，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
林昭拉着江落月的衣袖，颤声问：“阿月，为什么要改成这样？”
林昭抓住他的手也抖，江落月清楚，他明知为何，可却又不得不的装傻。
“没什么。”他看着那挂满红绸的树说：“阿昭，你不觉得这样写，才更合适的吗？”
“更，合适？”林昭放手，那句话仿若数九寒天里的一盆凉水，他是傻，不是呆，更不是没有脸皮，真听不懂江落月言语中的拒绝。
“前辈。”容玦看不下去了，“您难道是真不明白？林公子那是。”
“家人。”因为九重天的很多事，因为他和楚朝澜之间还有很多事。
在实在不能梳理清楚之前，江落月不愿意，也觉得再这样左右为难下去，他简直就不是个人！
林昭转身跑走。
“哎呀。”鸟要骂人了，“主人你这是干嘛！”
让他追，他不追，指甲陷入肉里，“你们去吧。”
明明很担心，他可不能放不下一人又想另一人，关键还是林昭和楚朝澜原本就长的那么像，像到如果他不能理清楚，他会怀疑。
“我到底是在透过他看谁？”
这很不尊重，无论是林昭还是楚朝澜，他明明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后者，那阿昭算什么？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江落月！
为什么林昭的出现尤为特殊呢？
他没有意识到，是白鹿认出了林昭，而不是魔头认出了这个同样落魄的神明。
是他的本能爱重，而不是他的思维左右。
是即使他的个体还被困在那座名为认知的囚笼中，可他的精神早已四方逃窜，为什么不去相信潜意识？因为潜意识里的一切与他以为的事实相撞。
人不该怯弱，他认为他自己不该用心理暗示去逃避，逃避那些已有的事实。
楚朝澜他当然很重要，至于林昭，“是我的问题，我是个残渣！”
“前辈。”容玦向外走了两步停下来，“你这样的做法，林公子一定不能接受。”
“……”
“他会讨厌你。”
江落月无法跟上他们的身影，但容玦这句话对他的打击似乎并不亚于当年，天道降雷追着他劈。
然后堂堂魔头很没有出息，后退两步靠在树上，手背抵着前额，整个人慢慢滑落。
叫神庙中还有来往的百姓很不解，一个小小的木牌从袖中滑落，被他接在手中，双手都死死攥着。
好一招偷梁换柱，到底是舍不得这个木牌，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扇自己一巴掌。
“江落月！你清醒一点，一个人的心，如何装下两个人？”
禽兽，人渣！败类！你不是人！
……
如果这世上鹿一定要唾弃什么，江落月就是其中之一。
你就那么认不出他吗？
就算他的真身在上头，假身在下头，神力在上头，神魂在下头，他只是换了个名字，忘了点事情，没了点阅历，变了点性子！
你为什么看不出两个都是他！
神，会点分身怎么了？
江落月回了客栈，他觉得凤凰城叫人七零八落。
他也没有心情问九虞，看了一眼另一间屋子，不住一起也很好。
他们彼此双方或许应该冷静下，残缺的神魂，古青云说不清楚，“我也不知怎么了，但我们已经锁住他，或许也有少部分被路过的野魂带走？”
他不说明白，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只是江落月不愿意，一个人的灵魂转世后，如果其中一不小心夹带了他人的灵魂，那么他或许会与旁人不同。
但如果抽出那些魂灵，且不说现在的林昭用的不是真身是假身，他会死的，这回硬生生的断一人手脚有什么区别？
所以，“如果他缺了什么，用我的也是一样。”
答应过要帮林昭找身体，所以他必须在弄清楚楚朝澜当年给过他什么之前到达百草谷。
……
从那处黑市出来后沈陌离在周边转了三圈。
把江落月他们那群人可能被传送去的地方前前后后全都找了一回，无果。
直到再后来，回九重天他就是玥息神君。
在藏锋林外遇到古青云，自知慢了一步，从连通神魂的法阵来看。
“你居然把他们送到那里！”他的面色难看，“真是好算计！”
自古以来真假参半最难辨，古青云笑笑：“过奖。”
他就料定了，如果风神不顶用，“落月那个人还是和以前一般好骗。”
只要涉及了明华上神，他怎么可能能分辨上界的尸首和下界那个凡人原是一个人？
他向后一眼，称赞：“不过先生居然真的有手段，把自己的神魂分离，不惧外力的打击。”
虽然也因此变的几分迟缓，不过古青云依旧佩服，楚朝澜足以忍受神魂丧失躯体的庇护，在分离的那一刻承受撕裂的伤害。
玥息抽出随身携带的长鞭便要迎上去，可你怎么敢动凤凰！
这场打斗不可避免，不过接替了楚朝澜几乎全部神力的古青云可是一点也不怕玥息。
“急什么？我看落月都没急。”他笑着后退，抓住了迎面而来的长鞭，“你不知道吧，我猜他一定会痛苦自己怎么会同时在意两个人，哈，多可笑啊，有的东西吧，本能比外在清楚，可他是个人，自我怀疑，该进不进那才是最可笑的。”
人总有疑心病，不会去思考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就像江落月即使想破了脑袋又怎么会知道楚朝澜死后还要被架在高台上，那样不生不死的活着。
都是为了他啊。
“玥息，人总会乐于听好言，就想今日我对他说先生从来没有放弃他，落月一下就信了，我说的不真，可你为何没有反思过他怎就那般容易轻信？”
玥息道：“因为你谗言蛊惑！”
古青云嗤笑：“我又能怎样蛊惑，玥息，是因为他心里也希望先生从来没有那样做，所以我不过顺水推舟，迎合了他的想法，他怎么会不信？”
“我能把他拉下来一次就有两次，他的弱点实在太明显，人们常常愿意放任自己沉溺在美梦，我只是满足他，哪怕梦境之后鲜血淋漓，你猜，他是不是心甘情愿。”
“所以你呢？如果我今天告诉你，凤凰没死，只要你站在我这边，他就能够活过来？”
他会怎么选？
玥息用长鞭告诉他答案，强劲的罡风在藏锋林都切出冰痕。
愤怒席卷了他的身躯，每一招都比前一招更加凌厉。
还敢说！还敢说！
“你将那里变成了一座死城！”玥息神君最后悔的一件事，长鞭被古青云从他手中抽离，他整个人被打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如果明华知道，你杀了他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屠了凤凰城，他一定会后悔，当年怎么会在失落之地捡回你这一条毒蛇！”
新旧更迭，古青云丢了夺来的长鞭，一脚踩在玥息的头上，让他变得更加狼狈，俯身，眼里也带点怒气，“先生要怪也该怪他自己，天生我一个新神，他该做的应该是培养我成才好接替这片天地，可他做了什么？他还记得他自己的职责？”
或许因为各种原因，楚朝澜没有把他收在门下，悉心教导。
“可你们即使没有师徒之名，你的神力，你的地位，你的曾经，甚至你现在的一切！”真的不能明白，玥息五指磨着地面，蓄力，打算用尽最后一搏。
为什么会有人踩着别人的尸骨仍觉不足？
他不是明华，他不觉亏欠！
嘭——
自爆的一半神力震伤了古青云，没错过对方眼里那一点诧异。
玥息朝地吐了口唾沫，“呸！明华的选择没有错，落月比你，便是强上千万倍！”
赤子之心和阴谋算计，“东西落入你手里，才会叫所有人真离不开那里！”
古青云眼底微动，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但始终慢了一步，一拳砸在冰柱上。
“可恶！叫他逃了！”
不过没关系，他转眼看去，冰床上的那个人还是安静躺着。
有他在手，又何愁牵制不住魔头命脉？
一定要逼他把名册交出。
下界，凤凰城，但即便如此玥息知道古青云说的没错。
他的这杯敬酒江落月接下，可他若是不接，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可怕，“你会受不住，会直接发疯。”
或许都不用有任何深思便立刻打上九重天。
玥息深知，那不是明华想要看到的，他欠了楚朝澜一条命，又呈了楚朝澜的一份情，答应了要尽量看顾江落月有个幸福的人生。
绝对绝对不能特意将对方已经遗忘的过往提出来。
因为美好也代表伤痛，在上神的期望中，江落月的人生应该向前走。
“忘了吧，我们曾经一起长大的时光。”
“我绝对不会入名册，除非你们选我当老大！”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这个？”
“因为我不想被人左右，别以为我傻，好欺负，名册是退路，可它左右了我们所有，白泽是个傻子，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我的想法才是对的。”
“那选你当老大啊。”
玥息的意识开始模糊，昔日的回忆也是，他扶着墙面恍惚几步，然后迎面一个转角，就撞上一个不看路的身影。
“对，对不起！”
谁啊？
似乎是一个在哭的花猫。
但下一刻，对面似乎比他更快认出了他自己，倒吸一口气便迅速上前。
“沈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