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堂面无表情的任由侍女为他穿上大红色的喜服,内心一片乱码。
许多乱糟糟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如同弹幕般飘过:
喂,我这身体才十五岁,让我娶妻是不是丧心病狂?
这世界真的有神吗?这些神为什么还管他一个凡人娶妻啊?
这不是神,是神经病吧!
还是gaygay的神经病,他一个直男,居然睁开眼睛就被人告知要娶个男人!
原主一定是被这些不靠谱的神给气走了,把这烂摊子丢给了我。
如果这世界真的有神,难道不是该让我这个外人打哪儿回哪儿去吗?
我虽然和原主长得一样,名字一样,但灵魂不一样,不能算是一个人啊!
而且原主好凶哦,他这种五德四美的好少年怎么演得出来!
他又不是奥斯卡影帝!
虽然他这一身红衣服,看起来确实像是要去领奖。
程北堂极力瞎想来让自己忘记他马上要娶亲的事实。
他身体才十五岁,他好累。
就算换算成心理年龄,他也才二十岁,他还没有读博,还没有秃头,为什么要逼着他娶妻!
虽然在网上嘤嘤嘤哭着要脱单,但现实里他就是个享受单身的社恐患者。
程北堂焦躁的揉着袖口,上面绣满了正腾云驾雾的龙。
程北堂无意识的摸了一阵,布料光滑,但上面绣着的龙又很粗糙,好摸!
程北堂如获至宝的拿起衣袖摸个不停。
这布料真好,他要娶妻了。
这龙真精致,他要娶妻了。
一点线头都没有,他要娶妻了。
程北堂愤怒的把衣袖丢开,什么破衣袖,一点用没有。
程北堂不停的做着深呼吸,他真怕自己在这样的压力下,昏过去。
昏过去也没有用,他那个爱“侄”如命的摄政王大舅舅,就是抬着他的尸体,也要他和一个男人成婚。
程北堂无奈的叹口气,站直身体,任由宫女继续给他套上一层一层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装饰。
这穿越真不是一个好事,他这个坚定的孤独患者都要被逼着娶妻了。
这边程北堂热火朝天的穿衣打扮,那边即将嫁给程北堂的李郁月坐在花轿马车里,却很冷清。
李郁月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
他握得太紧,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像是缠绕在手背上的恐怖蛛丝。
往上看,一张过分瘦削的小脸正死死地抿着嘴唇,两只眼睛因为疲惫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崩得紧紧的。
他看起来像一只在荒野中与狼对峙的、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他穿着厚厚的女士喜服,十几层的布料套在他身上,都没有减少他给人的瘦小之感。
他的五官还很稚嫩,因为营养不良而线条分明的小脸已经隐隐能够看出未来惊艳的颜色,只是这颜色里有着抹不去的阴郁,让他看起来并不好亲近。
盖头被丢在地上,踩在他的脚下,红色的绣花鞋从裙子中伸出来,狰狞的踩在最顶尖的绣娘花了一个月才绣好的牡丹上。
李郁月手里的刀握得更紧,像是握住了唯一的希望。
突然,李郁月的背后穿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李郁月神情微不可见的松了一下,他伸出手压住后面的动静,带着些孩子气的威胁的说:“别闹。”
他这听不出太多恐吓的语气自然吓不住后面的小动物,一只土黄色的,瞎了一只眼睛的狗从他背后钻了出来。
这李郁月居然在花轿里藏了一只狗!
李郁月把那只狗抱住,不算温柔的拧住老狗的耳朵,“安静。”
老狗睁着自己唯一那只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李郁月。
在花轿这个转个身就能碰到尾巴的地方困了快半个月,,它已经受不了了。
李郁月抱住他,声音低低的说:“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这句话多次出现在李郁月的生活里。
他七岁的时候,被宫中最受宠的大皇子在冬天的推到河里,他从河里爬出来,把大皇子推到了河里。
他那好父亲觉得他恶毒,不许人照顾他。
在床上冻得直打哆嗦的时候,李郁月告诉自己,“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他十岁的时候,他身边唯一的活物,老狗被明玉公主捉弄,打瞎了一只眼睛,李郁月发了疯,用明玉头上的金钗划花了她的脸。
因为欺负明玉被打得半死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他如今十三岁,一个从北国来的大官,拿着一张混蛋写的纸,要他变成女人嫁给北国的皇帝。
因为他偏激疯狂的性格,他那父亲相信他不会嫁,这消息甚至都没有告诉他。
直到出嫁那天,他被侍卫拿着刀指着,他的狗被绳子捆住,身上都是伤,他才有幸知道自己要嫁出去了。
也有幸知道,要么嫁,要么和老狗一起死。
李郁月选择活着,他还没有见到李国灭国,他怎么可以死。
李郁月换上了不合身的喜服,因为过分瘦弱,女式的喜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大。
抱着自己的狗坐入花轿的时候,李郁月和自己说:“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然后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如同他安慰老狗那样。
婚礼的所有事情,李郁月没有印象,他的灵魂从身体里钻出去,如同看一场大戏。
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下,拜堂成亲,在演戏一般的欢天喜地里,被送入洞房。
……
程北堂盯着板着背,笔挺的坐在他床上的“小新娘”,百感交集。
妈妈,他居然真的结婚了!
还是和一个男人,一个当他弟弟都嫌小的男人。
程北堂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但是喜娘喜笑颜开把玉如意送到他手里,“皇上,赶紧掀盖头吧。”
程北堂握着玉如意,觉得自己像只立刻要赶鸭子上架,奔赴刑场的猪。
程北堂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的小娇娘,怎么也伸不出去这手。
妈的,他紧张什么,这是个男的,不是他真的妻子。
他是个直男,他只喜欢美娇娘。
程北堂拿着玉如意,手指尖都在颤抖,他立刻握住自己的右臂,在心里安慰自己,别害怕,你是皇帝,他还敢拿刀子刺你不成。
程北堂情不自禁的在心里唱起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想什么屁话,赶紧把盖头给我掀起来啊!程北堂快被自己这不听话的脑子折腾疯了。
程北堂疯狂的自己骂自己,在这样的紧张颤抖里,他挑开了眼前的盖头。
一张瘦削的,妆容糊成一团的小脸极具冲击性的展现在他眼前。
程北堂有一瞬间的站不稳,这就是世界的真面目吗?
这红的白的到底是什么鬼啊,湘玉,是你吗?湘玉。
程北堂心里不停的跑火车,他当初就不应该睡觉,他如果不睡觉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不到这个地方来,他就不会成为傀儡皇帝,不成为傀儡皇帝,他就不会要娶妻,不娶妻他就不会有个男老婆,不有个男老婆,他就不会见到湘玉的妆容。
喜房里安静下来,新娘这妆容让不少人嘴角抽动,李国的审美就是这样吗?
幸而喜娘灵活,对着那张脸也能夸得出花容月貌,闭月羞花之类的词。
喜房再次演戏一般的热闹起来。
因为结婚的两个人都是男人,很多繁琐的细节被省去,喜娘也没有逗留很久,把流程简略的过了一遍,就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程北堂和他的小娇妻。
叫什么小娇妻,你清醒点啊,程北堂,你可是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钻石单身狗,怎么能够屈服于这种包办婚姻呢!
包办婚姻违法啊!
程北堂站在李郁月面前发起了呆,这是一种逃避机制。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动摇程北堂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幸好他拥有一颗钢铁一般的社会主义红心。
他绝对不会屈服在这样的婚姻下,他发誓以后这就是他兄弟,谁不把他当男人,就是不把他程北堂当男人。
……
李郁月盯住自己脚下,在离他的脚尖不足一尺的地方,立着另一双脚。
那双脚也穿着红色的鞋子,拖地的喜袍红的像是鲜血。
李郁月的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手底下是一把刀的硬硬的轮廓。
如果这个人敢对他做什么,他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时,李郁月见到那双鞋子动了,方向是他。
李郁月心跳慢下来,手不动声色的拿住了刀柄,如同俯身狩猎,放松呼吸的老虎。
等到那人坐到他身旁后,李郁月没有犹豫,他一手拔出刀,两脚跳起,直接把程北堂压在了床上。红色的喜群飘开,有一瞬间的梦幻。
下一秒,李郁月双腿分开,跨坐在程北堂的胸膛上,刀尖紧紧的稳稳的抵住程北堂的脖子。
两人一上一下的对视着,一个满眼凶光,只有压在程北堂胸膛上、颤抖的左手才能看出他的紧张和害怕,另一个眼神茫然,像是一下子接收过多信息的机器,暂时无法反应,必须重启开机。
程北堂觉得自己就跟家里那台05年的电脑一样,开了一年的机,百度跳出来提示,恭喜你,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一的电脑。
不管怎么样,他还能开机,这事值得感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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