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告诉程北堂，“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程北堂则认真的说：“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要的，拿我就替你做主了。”

做主？方二有点疑惑的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

李郁月替方二问了出来，“你要做什么主？”

程北堂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送他去上学，他这种小孩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上学了。”

方二惊讶的张大嘴巴，他可以上学吗？

方二没有上过学，他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不然也不会把他送到宫里面来。

上学是少爷们做的事情，他就只是个奴才而已。

程北堂社会主义的灵魂完全不同意方二这种谬论，“小孩子就是要上学的，至少也得上个九年啊，九年义务制教育。”

“你在说什么屁话？”李郁月听到九年就打断了程北堂。

李郁月的脑海里，没有什么一定要读到多少年限这个概念，把奴才送去读书这样的想法也有些怪异。

作为一个皇子，他天生便无法注意到他身边那些沉默的奴才们，没有奴才会天天和主人诉苦。

李郁月知道程北堂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但是并不知道程北堂和有这样的不同。

程北堂却认为自己的建议很好，他既同时报答了方二救了老狗的恩情，又为北国培养了一个新人才，一举两得。

程北堂，不愧是你，新时代来的领头人。

程北堂快刀斩乱麻的定下了对方二的赏赐，“你明天就跟着我一起去书房读书。”

李郁月就这样被安排了，他的恩情被程北堂接过去，不给他一点点拒绝的机会。

虽然被安排了，被控制了，但李郁月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种被照顾的温暖。

程北堂安排好方二后，他又想起方二还住在太监房里。

方二住的地方和书房也隔得太远了，这让方二怎么能够好好学习！

程北堂对着方二补充道：“你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等到放假的时候，再回去住。”

方二非常惶恐，他只是一个奴才，怎么能住到皇宫中最尊贵的人的偏殿去！

尽管进入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了，但是程北堂的社会主义灵魂让他完全的忽视了等级制度。

程北堂完全不愿意自己被这里的等级制度影响，程北堂是一颗外来的水珠，他可以选择融入这片大海，失去自我，在集体中没有波折没有阻碍的活下去。

但他也可以选择做自己，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方二读书的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程北堂大方的让方二回太监房去收拾，晚上再搬进来。

含春在旁边听着程北堂安排，简直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如今这个温和好讲话的皇上伺候起来是很轻松，但是他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处处奔着破坏宫规去。

含春时刻担心哪天自己禀告老佛爷皇上动态时，老佛爷暴怒把她砍了。

含春想到老佛爷，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没办法阻止皇上做这些事，老佛爷总可以了吧。

含春和程北堂告假，接着快步往老佛爷所在的太极宫跑去，费了一番口舌说服谷雨，接着才见到老佛爷。

老佛爷坐在位置上饮茶，因为刚刚午觉起来，她的头发并没有做复杂的发髻，而是简单的并在头上，让她气质变得温和不少。

含春跪下说：“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佛爷不耐烦的说：“这种话我都听烦了，就你们说不烦。这人啊，哪有能活到千岁的。我这把老骨头，我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含春这话可不敢接。

老佛爷自嘲了一番年龄后，她拿起茶杯问道：“阿月那孩子的狗找到了？”

含春点头道：“找到了。”

“听说那狗差点被人烧死在柴房里？”这宫中到处都是老佛爷的眼线，她没有在现场，但对于那场火发生的原因和时间，老佛爷可能比方二还要清楚。

含春认真的点头，“皇上把狗毛剃干净了，为了检查狗有没有被烧伤。”

“一只光溜溜的狗，也就皇上会做这样的事了。”老佛爷笑着调侃自家孙儿。

老佛爷慢慢的饮了口茶，“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回去告诉北堂，那放火的人我已经抓着了，也处置了，让他放心。”

含春脊背一寒，这宫廷中的处置就是一个死，老佛爷根本没见过那放火的人，但轻描淡写的就抹去了他的性命。

谁也不能忘记老佛爷是以女子之身登上权力高位的女人，手上沾着血，冷酷、果断又残忍。

这种证据齐全的事情，她甚至懒得听姚林多辨别一句话，直接就定了他的罪，处置了他。

含春想到如今还在房间里和李郁月玩狗狗的程北堂，心里更加坚定了跟着老佛爷这一念头。

皇上那样心慈的人是不可能比得过老佛爷的，皇上不会杀人。

以前那个暴虐的皇帝会杀人，但是这个满脸笑容，眼神和小鹿一样纯真的皇帝绝对不会杀人。

含春很喜欢如今这个皇帝，被神仙点化过，温和机智又聪明。

但是如今这个皇帝自己都被老佛爷护着，护不住身边的人。

含春听老佛爷把话说完，她伏在地上说：“老佛爷，奴婢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哦，说来听听。”老佛爷道。

含春便把程北堂认为方二对他有恩，要送方二进学堂读书一事完整的告知了老佛爷。

老佛爷皱起眉，“他真是这么说？”

含春立刻道：“奴婢不敢有半点隐瞒。”

老佛爷放下茶杯，忧虑的站起身走了几步，但这失态只维持了几步的时间，她很快便恢复成那个喜怒不形于色，胸有城府、养尊处优的政斗高手老佛爷，“他既然要做，就让他做吧，难不成我还真能护他一辈子。”

“让他吃吃苦头也好，看他还会不会这么天真。”老佛爷一锤定音，决定不去管程北堂做的这件荒唐事。

程北堂送人读书的初衷是好的，但把一个奴才放进他的学堂里和他一起读书，这事实在是欠缺考虑。

这学堂里的人是好相与的，一个奴才进了学堂和他们平起平坐，还是个太监，那些人心里能乐意？

再说不要看学堂里那些人看起来普通，但哪个不是家族用心培养过的，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太监进去，他能适应吗？

老佛爷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这被神仙点化，没变得聪明，反而变得天真又善良了。

也不知道这性子后期还能不能改，一个皇帝可不能心慈手软。

这朝堂啊，汇集的可是全天下最凶猛狡诈的小人们，小人可不会感激上位者的仁慈。

小人们只会算计、利用上位者的仁慈。

程北堂性格和原本的皇帝截然不同，这样的变化，老佛爷是知道的。

但是就和程北堂、李郁月的天定姻缘一样，程北堂的变化的原因被归结到神仙点化，老佛爷很自然的接受了。

这是一个拥有神仙的世界，神仙点化让皇帝变得更优，是曾经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总之，“快点成长啊，北堂，我这老骨头可撑不了多久。”

含春带着老佛爷的消息回了东宫。

程北堂从含春的嘴巴里听说老佛爷已经处置了姚林，气得跳起来，“奶奶怎么可以那么做？那是我和阿月的事情！”

含春冷静的反驳道：“皇上，这后宫的事情都归老佛爷管。”

程北堂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姚林放火差点害死老狗，奶奶怎么能不通知我们一声，就把姚林处置了！这根本就是不尊重我们！”

程北堂气得跳脚，李郁月反而很冷静，他甚至很感谢老佛爷先这么做了。

李郁月看着程北堂的侧脸，李郁月一定要姚林为老狗偿命，但是程北堂那善良性格，他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程北堂是李郁月唯一的朋友，李郁月并不想和程北堂产生矛盾。

如果程北堂发现他内心的黑暗，会害怕他吧，会离开他吧，会觉得他是个怪物吧。

李郁月捏紧了手掌，不能在程北堂面前表现出阴郁，不能在程北堂面前表现出残忍，不能让程北堂离开他。

李郁月一边这么想，一边对程北堂微笑道：“既然奶奶已经解决了，我们就别管了。”

李郁月表面笑着，但是内心他突然明白，老佛爷会如此先斩后奏，也许就是看出了程北堂心软的毛病，故意如此做。

李郁月在心里想：他应该和老佛爷见一面了。

今天还提醒了李郁月，他在北国皇宫太被动了，他什么都没有。

在李国时，至少那些人恐惧他，不能动不敢动他的东西，但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他在北国什么都没有。

李郁月需要有自己的势力，而最能理解他这种权力**的，不会是程北堂。

只会是老佛爷，程北堂那样明亮的眼睛，那样纯洁的眼睛，不会明白他的偏执和阴郁，对权力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