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一大早就醒了,为了她那个不成器孙子的婚事,她忙里忙外忙了一个月。
如今尘埃落定,老佛爷怎么也得起身看看那花了几十万两金娶回来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谷雨打开帘子,调笑道:“您昨天晚上子时才睡,这个时候就要起来啦。”
老佛爷撑住她的手坐起来,“我那孙子不成器,我这做老太太的可不就得多花点心思。”
老佛爷一坐起来就开始指使人,“我今天穿那身刚做好的深绿色镂金丝的蜀锦衣,梳个如意高髻。”
这一身听起来便是个威严的老太太。
谷雨笑道:“哪有您这样的老太太,孙媳妇第一次过来就要欺负人。”
老佛爷点了点谷雨的脑袋,“你这丫头懂什么,这外国嫁进来的啊,若是不在第一次就压住了,后面想要压住他就难了。”
老佛爷嫌弃程北堂道:“若是我不帮我那孙子一把,他日后被媳妇踩在头上,能让我们有好日子过。”
谷雨忍着笑道:“还是老佛爷您心细。”
老佛爷淡淡道:“我若是不心细一点,我那孙子早就被文王那厮拐了去了。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了还被这等冤家折磨。”
老佛爷把衣服都穿戴好,扶了扶头上精致的碧绿色玉钗,“去把含春给我叫来,让她给我说说昨晚上怎么样了。”
谷雨低头应是,小步出去了。
白露过来帮老佛爷扯平衣服上的褶皱,宽慰道:“老佛爷,我看皇上最近倒是沉稳了许多,想来是娶了亲,人也成长了。”
老佛爷呵呵一笑,“他要是真能成长啊,也不枉我为他定下的这门亲事。”
老佛爷摆摆手,“把我扶到正殿去。”
白露哎了一声,手搭在老佛爷的手下,恭恭敬敬的把老佛爷送到了正殿。
老佛爷走起路来目不斜视,一双蕴藏着几十年人生智慧的眼睛如同深潭,无人能读出她情绪。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老了还要为孙子撑住这北国的江山,这老人不可小视。
老佛爷到了正殿后,含春也到了,谷雨向老佛爷请示后,才把含春带进来。
含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又仔仔细细的把昨天晚上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禀报了。
老佛爷不动声色的听着,看不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听完后,她平静的吩咐道:“下去吧。谷雨,赏。”
谷雨应了一声,带着含春下去了。
谷雨回来后,亲昵的替老佛爷捏肩道:“老佛爷,皇上和皇后是天定的缘分,昨日在喜堂上,奴婢就没见过比他们更般配的人。”
老佛爷喝口茶,眼角带上得意道:“他们的缘分是神仙算的,自然般配。”
老佛爷想起这半个多月来程北堂的变化,和谷雨讨论道:“自从我给北堂定下婚事后,他就长大了,男孩子啊,果然还是要早些成亲。”
谷雨低笑着说:“老佛爷,您说得对。”
这两人都想不到,根本不是皇上懂事了,而是身体里直接换了个人,换成了如今的程北堂。
老佛爷和谷雨又闲话了几句,总算等到了程北堂带着他的新兄弟李郁月过来拜见老佛爷。
两人是坐马车过来的,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都只是避让而没有行礼。
程北堂一脸自然,而李郁月则垂下眼帘,暗自思索:宫女太监见到程北堂不用行礼,看来程北堂在宫里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低。
等到了太极宫,程北堂扶着李郁月下来,而门口的太监宫女们跪下来道:“参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程北堂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果然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封建社会动不动就跪拜的习惯。
程北堂靠近李郁月的耳朵,吓得李郁月跳开,警惕的问:“你干什么?”
程北堂很无辜,“我想和你说悄悄话。”
“悄悄话?”李郁月头上冒出三个问号,众目睽睽下说悄悄话,这皇帝怎么比他想象的还要幼稚啊!
想是这么想,但李郁月看程北堂有些低落的眉眼,居然没控制住把耳朵靠过去,“说吧。”
程北堂一笑,大大方方的对着李郁月耳朵小声说:“奶奶重规矩,我让他们别跪我,他们不敢。”
李郁月睁大眼睛,所以并非那些宫女太监不尊重程北堂,而是程北堂不喜欢被人跪拜吗?
为什么?李郁月想不明白,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程北堂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拉着李郁月往太极宫走,边走他边嘀咕道:“一个大男人,叫皇后也太奇怪了,而且那是我兄弟,不是我老婆,怎么能叫他皇后呢!”
李郁月听力很好,程北堂的小声嘀咕他都听到了,他心里一暖,虽然这皇帝奇奇怪怪的,却是他遇到的最好的,唯一说要当他兄弟的人。
程北堂拉着李郁月大大咧咧的闯入正殿,开口便是:“奶奶,我不喜欢他们叫阿月皇后。”
老佛爷正在喝茶,程北堂冒冒然闯进来,吓得她差点呛到,她把茶杯放下,横着眉头斥责道:“规矩,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规矩。”
程北堂嬉笑着拉住老佛爷的手,“奶奶,都是自家人,哪那么多规矩啊。”
老佛爷和程北堂现实里的奶奶长得一样,程北堂看到她便觉得亲切。
程北堂伸手把李郁月拉过来,把三个人的手握到一起,“奶奶,这是李郁月,阿月,这是我奶奶。”
猛然接触到人的皮肤,李郁月吓得差点把手缩回去,他如同一只受尽惊吓的兔子,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李郁月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家关系,亲密的就像普通人家。
程北堂用力的摁了一下李郁月的手,催促道:“这是奶奶。”
未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暴君在此刻,在一大一老两个人的目光下,怯生生的叫了声,“奶奶。”
程北堂立刻转而盯住老佛爷,生硬的撒娇道:“奶奶,你看阿月多有男子气概,怎么能叫他皇后呢?”
老佛爷收回看着李郁月的视线,面色依旧是严肃的,但眼神里的笑意遮挡不住,她轻快的问:“你想叫什么?”
程北堂早就打算好了,“叫他李公子,或者公子李。”
老佛爷问李郁月,“你觉得这名好不好?”
李郁月心里热热的,他郑重的点头,“好。”
老佛爷在程北堂焦急催促的目光下,故意思考了许久,等程北堂等得脸色都变了,才慢悠悠的说:“那就叫李公子。”
程北堂欢呼一声,拉着李郁月鞠躬道:“谢谢奶奶。”还让李郁月跟着说了一句,“谢谢奶奶。”
老佛爷摸了摸自己的高髻,觉得自己起个大早,苦心孤诣想要替这不成器的孙子压下孙媳妇的气焰做的发型,实在是白花了心思。
这孙媳妇刚娶进门,这小子心就偏了。
但老佛爷此刻也想清楚了,这两人是天定的姻缘,任由他们自己去走,比她生拉硬造好得多。
程北堂和李郁月都是半大的少年郎,根本坐不住,两人急急忙忙吃了饭,就要离开太极宫去玩。
老佛爷不得不拦住他们说:“规矩,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规矩。”
程北堂赶紧弯腰作揖,然后摇头晃脑的请示道:“奶奶,我和阿月先告退了。”
老佛爷拿他没办法,这小子原先叛逆得不行,现在人是不叛逆,但这没规矩跳脱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老佛爷还没发话,程北堂就拉着李郁月跑了。
老佛爷气得把筷子一摔,“这孩子,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非要把我这老骨头气死才行。”
谷雨在旁边噗嗤一笑,“老佛爷,您跟皇上生气作甚,皇上还是个孩子呢。”
“都娶妻了还是孩子,如果他做孩子,那天底下的人都要当孙子了。”老佛爷不高兴的说。
谷雨跟着老佛爷这么久,知道老佛爷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多提,只管扶着老佛爷起身。
老佛爷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我这都是为了谁,偏偏你看这皇上啊,一口一个阿月,让我想使力都没处使。”
谷雨就笑,不说话,老佛爷这人可护短了,她说得皇上,但其余人跟着说一句,她能狠狠记一笔。
谷雨可不想因为一句闲话被老佛爷记一笔。
前世:
新婚夜,李郁月因为刺杀皇上,被侍卫控制住带出喜房,关在空空荡荡的偏房里。
四处紧闭的屋子,没有灯,置身其中,伸手不见五指。
李郁月摸着地面,找到墙壁,然后又顺着墙壁,找到墙角,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里,闭上眼睛度过了一个黑夜。
第二日,李郁月便发起了高烧。
李郁月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难受。
这样的感觉他并不陌生,自从七岁那年在冬天被推入湖里后,他就变得极为畏寒,即使在夏天也是手脚冰凉。
被人关在偏房里过一夜,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感冒几天的事情,对于李郁月来说,则是生死路上走一遭,可能要了他的命。
李郁月努力张嘴呼吸,一次一次的对自己说:“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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