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百年之前

——有时,会梦见曾经的事情。

那是一百年前,人魔和平共处协议正在要签订的关键时刻,各方拉锯最为激烈,人类与魔族气氛最是紧张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作为推进协议背后关键人物的圣女拉蒂亚,此时却不在帝国境内主持大局。当时的她,瞒着帝国的人,包括自己的信徒,以身体不适闭门修养为由不会见任何人。然后一个人偷偷前往了帝国的北部边境。

那个时候,帝国还没有发动对北方蛮族的战争,国内对北部地区有所关注的人寥寥无几,就更别说,在这种和魔族关系最紧张的重要关头,会有人想到拉蒂亚竟会亲自前来北部边境。拉蒂亚也特地用了神力隐瞒了自己的真身和行踪,一路前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普通棕发少女竟然是圣女拉蒂亚本人,就算是有对她好奇,有心想要探寻这个远道而来的旅行者的身份的人,也会很快对她的样貌和声音感到印象模糊。这自然也是拉蒂亚神力的作用。

虽然一路消耗如此大量的神力隐瞒自己的行踪,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前往北部边境,来到这样的荒凉之地,但对于拉蒂亚来说,这些都是无需在意的。

——在那里,在她要前往的地方,有一个她等待了许久的人。

准确来说,那个并不是“人”,而是——

一路跋山涉水,不曾停滞地加快着行程,拉蒂亚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北部边境的塞凯尔特森林。

“塞凯尔特”是北方蛮族的语言,含义是“极其寒冷的”。

就算是习惯严寒气候的蛮族,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也是难以靠近的。这里已经是最接近大陆最北端的地方。在森林的另一边,就是任何生物都不能长期存活的“深渊地带”,据说能到达“深渊地带”,并活着回来的人,能得到这个大陆上任何存在都无法比拟的力量。

而这片森林就像最后的防线一样,阻止着所有冒险者和野心者的探寻。说到底,在这样的极低温和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存活于此的森林,里面的树木自然不会是普通的树。在蛮族们的说法里,这里的树是“活着的”,它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任何胆敢闯入塞凯尔特森林的生物。

拉蒂亚作为神的仆人,她自然知道这片森林的独特之处。这里的树木,与其说是植物,不如称其为“神木族”更贴切。在神创造人类,魔族以及大陆上各个种族的时候,神木族也同时被创造了出来。他们一直生活在大陆的最北端,守护着“深渊地带”,在那里,隐藏着这个世界的最神秘的力量和真相。

至于那里究竟有什么,虽然拉蒂亚只是隐隐有所猜测,但神从未和她明说过,所以她也不算真正了解。但对于现在的拉蒂亚而言,她来到这个危险之地的目的,不是为了前往深渊地带,她要找的,就在这片塞凯尔特森林之中。

“——神的仆人,人类的圣女,因为是您,我们才出言提醒,请不要再前进了。”

正如拉蒂亚所预料的那样,才刚走进神木族的领域,一个声音就这样浮现在她的意识里。这并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类似于神降下神谕时所用的“心灵传音”。这是神木族对闯入他们守护的防线的圣女的提醒和警告。如果她不是和它们一样,同为神所信任和宠爱的存在的话,在靠近森林的时候,就会立刻受到它们的精神攻击吧。

尽管知道它们不会轻易放她过去,也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听从他们的忠告,肯定会受到诸多神木的攻击,但拉蒂亚这400多年的圣女也不是白当的,她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早就有准备好应对的方法。

“同样被神宠爱的你们,不会不知道我前往此处的目的吧?”

“人类的圣女,难道你的目的不是深渊的力量吗?听说人类正在和魔族拉锯着,如果你得到了那个力量,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吧?”

“虽然是有理有据的猜测,但很遗憾,我对挑战你们神木一族坚固的防线没有兴趣,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带走近期在你们这里诞生的‘那个孩子’。”

“孩子?我们神木一族已经几百年没有新生儿诞生了——不,等等,难道你说的是……”

被圣女这突然的话语整得有些困惑,神木传入脑海里的声音从原本的严厉变得稍许放松,但在想起某个存在之后,神木的声音又变得紧张起来。

“但是那个——是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的存在。圣女啊,站在人类一方的你要带走那个,究竟是何居心?”

“居心?”

棕发少女轻轻笑了笑。自从成为神的使者之后,自己就只在神谕的指导和其他人的期望下,去做每一件事,像这样被质问“目的”,也就只有这些和她所在位置类似,而又不谙世事的神木族才做的出来了。

“我是在神的许可下来到这里带走‘他’的。神在一百年前,就预言了他的诞生,并让我在他诞生之后,将其带回人世,亲自教导他。”

说完,她拿出了一片嫩绿色的叶子。那片即使被摘下也依然保持鲜嫩的叶子,是创造神交给圣女拉蒂亚的信物,只要把这个交给神木族,它们就不会再阻拦她。

“那是世界树大人的——”

立刻认出了那片叶子来自于怎样的存在,神木话语里的敌意,这一次彻底消失了。它们终于相信了拉蒂亚是真的只是在按照神谕行事,而不是为了所谓人类的野心。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能麻烦你们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吗?”塞凯尔特森林的范围堪比人类的一个小国家那么大,如果在这样的地方慢慢找,同时还要应对这个顽固种族的监视和询问,既然已经花了这么多工夫来到这里,能免去的麻烦拉蒂亚还是想尽量省去的。

神木们陷入了沉默,尽管事实已经如此,这个种族的顽固和古板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找不到理由再阻止拉蒂亚,它们还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松口。圣女叹了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来再推一把的时候,神木终于再次说话了。

“我们为之前对你的猜疑感到抱歉,圣女,请您稍等一下,我们现在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同胞们,它们理解情况之后,很快就会把那个孩子的所在之处传递过来的。”

“那就好,谢谢你们了。”

“但,在把那个孩子交给您带走之前,请允许我们最后询问一个问题。……既然是创造神大人希望你把他带到人世,那想必那位大人一定已经为他赐名了吧?能请您告诉我们,创造神大人为他取的名字是?”

会问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出于刁难和好奇。如果神真的希望那个存在出现在人世间,必然已经预言了其身份和名字。作为最后的确认,神木想要得知神对“他”的赐名。

所以这个问题,也在拉蒂亚的预料之中。她面容平静,毫不慌张地缓缓说出了神的赐名。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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