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魔王，请和我恋爱。”
“啊啊啊啊地精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魔王：“……”
魔王看着眼前捂着眼睛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少女，觉得自己特意为第一次见面准备的正经的自我介绍被毁了。
唔……是他忘了，人类的审美不大一样，像自己这样短小精悍的外形是不怎么被接受的。
魔王打了个响指，改变了自己的外形，变成人类认知中的英俊男人后再去拉起嗷嗷乱叫的少女。
“好了，现在可以了。”
少女挪开手，瞧着魔王的新形象，发出另一种意味的嗷嗷乱叫。
魔王对此很受用。
但是少女的叫声并没持续太久，几秒后就逐渐归于平静。
世界突然安静了。
唔……虽然这个样子确实很帅……嗯……但怎么说呢……
第一眼的冲击太大，导致一见到对方就不由得想起那个辣眼睛的地精形象，仿佛看透了什么事物的本质，实在兴奋不起来。就像发现臭豆腐其实是用粪便在马桶里熬制而成的，闻着再怎么流口水也不想吃了。
等对方安静下来，魔王清了清喉咙，伸出手再次自我介绍。
“咳咳，你好，我是魔王。”
“……”
少女犹豫地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人类。”
少女按照礼仪上下摇了两下手，立马松开，以警惕的姿态看着魔王。
“……”魔王的笑容僵了一下，“按照流程，你不应该介绍一下你的名字吗？”
“说得好像你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一样。”
少女意识到这样回答好像有点冲，于是补充：“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也是正常的流程。”
魔王微微皱眉：“可是我没有名字，一般别人都管我叫魔王，所以我就把它当作自己的名字了。”
“……”
少女本还想说什么，但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收敛一点，于是乖乖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冷牧……”
“哦我知道，”冷牧话音未落，魔王就无所谓地摆手打断了她，“因为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嘛。”
冷牧：“……”
冷牧很想骂他一句“你神经病啊”，他们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是他取的？——但是，她忍住了。
“而且你搞错了一点，”魔王正色道，“你不是人类，只是个纸片人，是我赋予了你生命。”
冷牧：“……”
这人越说越离谱了，如果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估计他接下来都会说“我是你爹”这种话。
魔王：“所以严格来说，我是你的父亲。”
“……”
冷牧忍不住了！
“大哥，你能不能停一下？我不说话你就真当我认同你说的话吗？搞笑也有个限度好吧？我是人类，我有爹妈！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当成精神病处理！”
冷牧打量四周，说道：“话说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到底是哪位？以为头上装了两对盘羊角我就相信你不是人了？信不信我告你拐卖已成年少女啊！——啊不是，我该不会真遇上拐子了吧？”
冷牧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恐惧，震惊地瞪向魔王。
魔王：“……你先冷静点听我解释……”
冷牧：“我这不是在听嘛！你倒是说啊！”
魔王忍不住叹息。
怪他，创造冷牧的时候着急了点，没把人设写全，导致现在还要解释。
冷牧对这里一无所知，所以听的时候分外专心。
按照这个自称是魔王的人的说法……自己是他创造出来的人物，就像神笔马良一样，所以自己只是个活了的纸片人。而他则是因为生活太无聊了，想玩个恋爱游戏，但是人类制造的游戏没有体验感，所以创造了自己来一次沉浸式恋爱？
——呼……槽点太多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首先……
冷牧深呼一口气，问：“你是什么魔王？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一场阴谋？告诉你，我平时可没少看新闻！这种事情我知道的，就是那啥——啊对，人贩子绑架了女大学生到山窝窝里，自己造了宫殿穿上古装，欺骗她们是穿越了，然后将她们关在家里争宠，让她们安于现状不再反抗！——啊你正好装了一对盘羊角！嘶——”
听完了冷牧的话，魔王嘀咕道：“当初设定性格的时候是不是塞了太多词语了？怎么问题这么多啊……”
“你不要以为故意用这种音量我刚好能听到的嘀咕声来增加你话的可信度我就会相信你！”
魔王叹气，没想到游戏女主角疑心这么重啊……要不是这几千年来他快无聊死了，这种麻烦性格的人，在见到的第一眼就被他抹杀了。
谁让他现在无聊呢？
所以魔王非常耐心地问她要怎么才能让她相信。
冷牧上下打量他几眼，摸了摸下巴，道：“魔王应该很厉害对吧？你自己证明一下，起码要让我能信你不是人类或用了什么高科技的人类。”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啊……”魔王有些为难。
“嗯……”冷牧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要证明起来确实有点麻烦。
呼风唤雨？比较传统的证明方式了，但是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也不是难事。
改变形象……致幻剂和魔术也不是做不到。
冷牧灵光一现：“你能变钱吗？”
魔王点点头：“你要多少？”
冷牧环顾四周，发现宫殿外就有个巨大的庭院，道：“就五十……亿！变庭院里！”
她本来想的单位是万，但转念一想，五十万对她们普通人来说或许很多，但是有钱的人也许根本看不上眼，于是心一狠，加上了自己这辈子都可能碰不到的计数单位。
魔王淡定点头：“好，你要什么币？”
喔，这还能挑？
冷牧本心当然是变她能用的软妹币，但是不管怎么说软妹币都是世界通用货币之一，搜集到应该也不太难？唔……那就应该说一个小众的币种了……
她猛地抬头，看着魔王眼神坚毅。
“Q币。”
“……”
魔王扶额，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等等……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电子游戏币吧？虚拟货币怎么变啊？”
“那是你的问题。”
“不能换别的吗？”
“不能。”
“……”
魔王叹气，打了个响指，之后手上出现了一张黄金卡。
“喏，五十亿的……Q币。”
冷牧接过魔王手里的黄金卡，看到面值时不禁张大了嘴。
面值五十亿的□□卡！
“我……□□卡的最大面值不就两百吗？我……你怎么做到的？！”
冷牧拿着卡的双手微微颤抖。
“化无为有不是什么稀罕的能力。”
在冷牧的惊呼中，魔王找回了一点作为魔王的威严，骄傲着骄傲着就开始得意忘形。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魔王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真的？”
“嗯哼。”
“你可以让天上下棉花糖吗？”
魔王打了个响指。
“你可以把这座宫殿变成可以吃的糖果宫殿吗？”
魔王又打了个响指。
“你可以变一个十米高的毛绒泰迪熊玩偶吗？”
魔王再次打响响指。
……
不久后，冷牧窝在毛绒熊的怀里，一手扣巧克力墙皮吃，一手伸出窗外去接天上下的棉花糖塞嘴里，甚是惬意。
“唔姆唔姆……好了，我相信你是魔王了……唔姆唔姆……”
魔王松了口气。
“不过我很奇怪啊，”冷牧嚼着草莓味的地砖泡泡糖说道，“你既然这么厉害，干嘛要玩游戏？征服世界不好玩？你们当魔王的不都有一个统治世界的梦想吗？”
魔王一愣：“几千年前我就已经征服完了啊。”
“啥？！”
冷牧从抱抱熊怀里弹起来，吓得泡泡糖都噎在喉咙里。
等她费力咽下泡泡糖，立刻问魔王：“那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的人类都已经变成你的奴隶了？！”
“我要人类当奴隶干嘛？”魔王皱眉，“又弱又小又笨的，吃得多不说，干一会儿活就累得气喘吁吁要休息——我有法术，干嘛还要为难自己让人类做事？”
呃……人类这么没用还真对不起啊……
冷牧问：“那你征服世界后把人类怎么样了？不会直接灭族了吧？”
魔王摇头：“我倒是没怎么他们，他们爱怎么内斗怎么内斗，爱怎么发展怎么发展。反倒是人类自己，在我征服世界后自动把我供奉成世界之主了。”
“无所谓，随他们去，反正不影响我什么。”魔王浅笑着说了一句，而后想起了冷牧的设定，补充道，“我记得你的世界观设定和这个世界差不多，只不过少了我这个魔王的存在而已。”
“你打住！”冷牧不悦，“我只相信你是魔王，可我依然不认为自己是纸片人。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个大学生，有爹有妈，猫狗双全……”
魔王知道她不信，于是将她带到城堡的二楼游戏室，让她自己看电子恋爱游戏中的自己。
“……你的人物背景全都来自于这个游戏中的女主角，只不过游戏介绍中，这个女主角的性格我欣赏不来，于是翻字典重新设定了——哦，你的名字也是我翻字典随机到的。”
冷牧撇嘴。
看不出来这个魔王还挺会熟练运用人类工具的。
冷牧熟练地打开电脑，启动魔王说的电子游戏。游戏界面一打开，就弹出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主角，剧情介绍说这就是本游戏的攻略对象之一。
冷牧单独搜索了这个角色的相关信息——嚯，家庭背景和经历还真跟自己一样……
她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越心惊。
难道她真的只是个纸片人？可是……她明明有自我意识啊！她不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冷牧的心砰砰跳着。
正如魔王所说，自己和这个游戏角色的差别只有性格而已……
等等！
冷牧指着屏幕中那一行描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回头和魔王说：“这里！不一样！她是禅学专业的学生，我是蚕学专业的！”
魔王凑过来仔细看了会儿，说了句“确实”。
魔王：“看来是我输入设定的时候输错了。”
冷牧：“才不是！哪怕就一样不同，也证明我不是她！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纸片人！你别想哄我。”
魔王对纸片人过多的自我意识感到头疼。
“好吧，那你说说，蚕学是干什么的。”
“说就说。”
冷牧大致讲述了自己学习的内容，什么养蚕、认识蚕种、如何养殖……
“但是啊，在三千世界中，没一个世界有蚕这种生物的。”魔王悲悯地看着她，“蚕只是一种幻想中的生物，只出现在神话里。”
冷牧：“……”
魔王再次强调：“你以为自己学的专业，只是我输设定时的一个纰漏而已。”
到这里，冷牧已经没有什么辩驳的空间了，但她不想就这样遂魔王的愿。
冷牧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现在不是纸片人了，我有我自己的思考和行为。就算你创造了我，也无法操纵我。”
说着，她就要下楼，离开魔王的城堡。
见她要离开，魔王匆匆上前挡住她。
魔王：“你不能离开这里，赋予死物生命的力量只存在于这座城堡内，一旦你走出城堡的大门，就会变回纸片人。”
“……”
冷牧很想说她不信，可是她见识过魔王的力量，知道他没必要骗自己。
魔王见她沉默，无奈道：“我知道你还是不怎么相信我创造了你。”
冷牧：“……实践是检验认识的真理性的唯一标准。”
“那好，我实践给你看。”
魔王将冷牧带到另一间巨大而又空旷的画室。
魔王先取画纸在贴着墙壁摆放的桌上画出一个人，随后将画纸放在画纸正中央的地面上，打响响指，以画纸为中心，一个金色的法阵慢慢显现。
魔王看着法阵，等他全部显现后又打了一次响指，这次画纸忽然晃动，在愈加剧烈的晃动中，画中人脱离画纸慢慢站起，紧接着生骨生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冷牧在一边看着，整个人都僵住了，说不出话。
原来魔王真能赋予纸片人生命啊……
由画变来的男人睁开眼后呆滞地走到魔王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冷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他……怎么跪下了？他怎么不说话？”
“因为这是匆忙造出来的，所以我只给了他一些基础的设定——强壮、忠诚。”
魔王让男人站起来，走向窗口。男人乖乖听命，没有一句质疑，径直走向窗外，二话不说从十几米高的窗台跳下去，丝毫不管自己是否会受伤。
冷牧：“！”
冷牧提着一口气连忙跑过去窗台那边往下看，见男人稳当落地，继续往城堡的铁栅栏门走才松了口气。
可当她想到魔王说过的纸片人走出城堡就会失去生命的话，心又悬了起来。
她转向魔王：“你让他走那么远干什么？你不是说纸片人不能离开这座城堡的吗？”
魔王慢慢走到她身边，一起俯视下方往城堡外去的男人。
“是你说要实践的啊。我就是想让你看看不听话的后果，免得你不信我，要自己尝试。”
冷牧：“……”
庭院里的男人越走越远，很快就到了铁门那里。魔王一挥手，紧闭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男人没了阻碍，径直穿过大门。
就在他离开城堡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浑身抽搐起来，前进的步伐不得不停止。从脚部开始，他整个人慢慢变回了纸片。当他的双腿都变回纸片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冷牧：“！”
她看向身边的魔王，刚想说些什么，魔王就提着她的后衣领从窗口飞出去，直接来到铁门后。
近距离看现场，冷牧更能感受男人的痛苦，他头上的汗珠都凝成了水流，胸口的衣领快被自己攥成碎布。
“他……看起来很痛……”
魔王认可了她的看法。
“生命被剥夺的时候确实很痛苦。”
冷牧有点想出去把他拉回来，可是又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既然痛苦，他为什么不回城堡里来？”
“因为他忠诚。”
冷牧立刻明白了魔王的意思。
他是说，因为这个男人的设定是忠诚，而他给这个男人下了前进的命令，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不论多痛苦，这个男人都不会走回头路。
“你不救他吗？”
“他于我无用。”
意思就是不会救他。
但是也没有离开。
冷牧不知道魔王带她来这里看自己的同类消亡是什么目的，难道这很有趣吗？还是说，魔王是在告诫她？
如果是后者，她想说够了，她已经知道到城堡之外的后果有多悲痛了，现在这场酷刑可以停止了。
冷牧冒着冷汗，看着那个男人慢慢变回纸片，先是双腿，然后是腰腹，接着是胸口，再之后是双手双臂……到后来就只有脑袋还在继续着痛苦。
冷牧撇开了头。
再等一会儿吧，等彻底变成纸片了就不痛苦了……
然而就在这时，魔王动了。
他打了个响指，即将全部变成纸的那个男人就回到了城堡，躺在他们面前。
冷牧：“！”
冷牧：“现在他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会变回来？”
“不，他依然会死。”
魔王摘下右手首尾相衔的银狐纹样尾戒，在冷牧面前展示了一瞬后，放到那男人已经化成纸片的胸口上。就在尾戒放下的那刻，男人的身子又重新鼓了起来，慢慢恢复了人的样子。
当那男人彻底恢复的时候，魔王将尾戒戴回右手。
“只有这枚尾戒才能治愈他。但是——”
男人复活后，再次毅然决然地走向城堡外，冷牧见了想拦，却被魔王伸手挡住。
冷牧眼见着那人再次经历变成纸片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冷牧问：“你不是才将他救活吗？为什么还要任凭他再去寻死？”
魔王不答。
他打了个响指，城堡外那男人的纸片化就开始加速。原本几分钟才化完的身体，仅仅几秒就彻底扁了。
魔王挥手将变成纸片的男人再次招回城堡，然后将尾戒放到他身上，但是，在冷牧期待的眼神中，纸片没有一丝动静。
魔王戴回尾戒：“但是尾戒的治愈是有限的，一旦彻底变回纸片，尾戒也无法起死回生。”
冷牧默然。
纸片沉在地面上，上面男人的画像栩栩如生，但也仅仅是“如”而已。
她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
许久，她轻声问：“你想我做什么？”
魔王直视她的眼睛，眼神坦荡：“和我谈恋爱。”
看着魔王真挚的眼睛，冷牧突然一阵恶寒。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在自己经历过同类的消亡后立刻说出这样的句子？他真觉得自己没有情感吗？可是如果她真的没有情感，怎么可能和他谈感情呢？
冷牧错开眼，看向地上的纸片人。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我说过，它于我无用。”魔王没有给那副纸片甚至一个眼神，“你要是喜欢，拿走也可以，不然就放这罢；你要是觉得它碍眼，我就把它烧了。”
冷牧：“……”
此时此刻，冷牧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魔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