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特殊

魔王不明白。

为什么冷牧不肯待在他身边呢?他回想过去,觉得自己对冷牧几乎有求必应,冷牧稍微对什么感兴趣,他就立马搜罗来送到她面前,难道这还不够?

现在两人达成约定,冷牧不会再跑,魔王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冷牧的确不逃了,但她消极对待,不管魔王做什么怎么做,她永远都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魔王极其怀念接触精灵族之前的那个冷牧,对自己句句有回应、总是笑脸相迎的冷牧。

精灵族……

想到这,魔王对精灵族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精灵族干的好事!如果他们没有多事地帮冷牧解除纸片人的特性,那自己就可以重置冷牧了,何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但很快,心塞的魔王就发现,冷牧手上还带着自己给的尾戒。

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啊!

就魔王所知,要想不经过他的手解除纸片人特性,必须得将这枚尾戒的法力引出来导入纸片人的躯体。在此过程中,尾戒一定会破碎。而现在冷牧还戴着它,而且他尝试着运转法力,发现尾戒上的力量并未减少,这说明什么?说明冷牧还是得依靠尾戒行动!

精灵族没有帮她!

——不不,还是要确认一下……精灵族烦人的小把戏诸多,万一真有自己也不知道的另外的手段呢?

“冷牧,把手给我。”

冷牧:“您有事吗?”

魔王抖落抖落手指,催促道:“快点!”

冷牧寻思着魔王该不会又学了什么土味情话,把手放到对方的手上。

“不对,另一只。”

“……”冷牧无语,魔王不会搁这训狗吧?

虽然这么腹诽,但冷牧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和魔王争执,怎么说自己也没有作死的爱好,所以顺从地换一只手。

她不懂这只手和另一只手有什么区别——直到魔王碰到她右手上的尾戒。

“!”

冷牧警惕心骤起。

魔王想干嘛?为什么突然要拿走尾戒?难道他确认了自己不是纸片人,所以来把这枚戒指回收?可他不是不肯定吗?自己也没见他在自己身上动什么手脚确认什么……

冷牧灵光一闪——

这就是在确认。

冷牧眸光闪动,故意捏拳,不让魔王摘下戒指,语气带上一点意外和慌张。

“你干嘛!?”

魔王强行抠开她弯曲的手指,让她别乱动:“没事,我只是想验证一下。”

“你松开!验证什么!?”冷牧挣扎着要抽出手,但魔王使了力气,她完全脱不开。

魔王无视她的挣扎,摘下她的尾戒。戒指与冷牧分离的一刻,从最初的指尖开始,血肉之躯逐渐变为轻薄的纸片。

魔王大喜若狂,收起了尾戒,眼睁睁看着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温度散去,退回非人的触感。

冷牧假装因纸片化而痛苦,心想魔王百分百是想重头来过又把自己初始化,既然看到了结局,冷牧不打算委屈自己——反正之后不得不和魔王演戏,那她现在何不一吐为快?起码现在舒坦!

“魔王!你这个知难而退的懦夫!”

魔王蹩眉:“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退了?这世上还没有让我觉得困难的东西!不是我自夸,就算全世界的力量联合起来,也敌不过我的一弹指。——我懦夫?”

“别叨叨了,说这么多话你都不觉得亏心吗?如果你真那么自信,何必说那么多话来解释?说明你自己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心虚!”冷牧一边控制着自己慢速纸片化,一边保持着面上的疼痛,一边又对魔王咄咄逼人,“如果你真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重置我,一次次地重新开始?因为每一次你都失败了!每一次你都没达成自己的目的!——我猜这不是你第一次杀我吧?那么熟练,那么无动于衷……可想而知你失败了多少次!呵呵,也许那几次本来不算失败的,可你畏难而半路放弃,所以把失败变成板上钉钉的现实!——你不是懦夫,怎的还要别人夸你英勇不凡铮铮铁汉?”

“……”

魔王不说话。

他不是没话可讲,他只是不想被冷牧又说,自己是因为心虚才解释那么多。

“你视人命为草芥,总有一天你也会被这样对待!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就该流落人间切身体会人间疾苦,经历生老病死、生命被人拿捏、没有尊严、没有倚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定所的生活!你等死吧!等着多年的血海深仇积成海啸轰你个人仰马翻再起不能!”

冷牧又骂了几句,想用最恶毒的话唾弃、诅咒魔王,可事到临头,她反而想不到更多了。

她们就那样疏离地对视着。

冷牧控制着纸片化,手脚已经变完了,她没有支撑,盘腿坐下。

冷牧瞧着魔王那张熟悉的脸和脸上本不应出现的冷酷薄情,内心涩得一抽。

冷牧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哽咽。

“魔王,我好奇……你有自我吗?”

魔王面露困惑。

“你本来就长这样吗?你记得自己原来什么样吗?你有父母家人吗?你有朋友吗?你有生活的乐趣吗?你活着有什么目标吗?你为什么创造了我呢?……”

冷牧一连串的发问打了魔王个措手不及。

谩骂诅咒的话他听得耳朵起茧,但是这样没有攻击意味的纯粹疑问他很少听,不,应该是第一次。

魔王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去思考,去挖掘,很可惜……就算是他自己,好像……也没有答案。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你猜呢?”魔王反问冷牧。

冷牧定定地看着他许久,表情几度变化,有探寻,有不解,有质问,有嘲讽……最后都凝成恍然。

“……原来永世孤寂就是上天给你不可救赎的惩罚。”

冷牧看着魔王似乎被打击到晃了晃的身形,内心讥笑。

这就受打击了?要她说,这算哪门子惩罚?有权有势有钱有力量,孤独算什么,奖励?这惩罚给她吧,她也想坐拥天下享无边寂寞!

她正腹诽,魔王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突然炸毛开始骂骂咧咧,口口声声指责冷牧不识好歹,要收拾她云云。冷牧骂够了,都不想和这头脑不发达的二货计较。

冷牧嗤道:“那你要怎样?烧了我?”

她此时除了头和脖子已经差不多全转化为纸片了。她在想最后的部分要不要快速一点一下子变完,脑袋慢慢变有点无聊还有点尴尬。

魔王一噎,似乎反应过来最严重的的惩罚她早在承受,要想令她害怕,貌似只能烧了她,让她永远消失……

永远消失吗?

这几个字让魔王隐约感到害怕。

冷牧虽然可气,但他不敢想象没她的世界。第一次让冷牧变回去后的那段时间,他受够了。

说来好笑,在创造冷牧之前的日子,不管再无聊他都能忍受,可是和冷牧在一起生活过,她不在,时间就变得特别难捱,仿佛每一秒都被拉长了数倍。

他坐在自己空荡荡的城堡里,坐在城堡中心的王座上,突然发现那里太大了,大的只有他;太安静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机械跳动千万年的心跳。

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什么叫寂寞。

他以为是自己太无聊了,于是重新玩创造纸片人的游戏,但是……她们都比不上冷牧,反而令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纸片人,根据资讯创造了一个个据说很迷人的角色,但他只觉得寡然无味——不管那些人物设定上多好,他总能一眼看透她们,在什么场景说什么话,心理活动如何,会有什么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无趣了。

同样是被创造的,冷牧就不会被猜中。虽然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迎合自己,但是他看不到她的想法,很奇怪吧?明明自己创造了她,可她活过来后,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叫人迷惑。她永远怀揣着秘密,像是永远拿不完的套娃,去掉了外面那一层,你以为到底了,但她里面还有一层。

是不是就冷牧不一样呢?

有段时间魔王陷入了疯狂的制造,到后来,他惊讶发现,自己随手做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冷牧的影子。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或许他也有自己的偏好,冷牧作为他创造的第一个纸片人,付出了更多心血和注意,所以有影响正常。

魔王这样想。

然后他决定认真造一个完全符合自己追求的纸片人。

他预计会花相当长的时间,就和创造冷牧当时一样,兴许要好几个月甚至以年计。然而真正下笔的时候,他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要画什么设定什么。行云流水一番,看到成品后,魔王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那幅画和冷牧简直一模一样。

魔王认了。

他打算活化那幅画时,那幅画却迟迟没有动静。

“……”

他尝试了很多方法,但只要形象和设定与冷牧大差不差的时候,画就不会活过来。这是以往从没遇到过的。而这也让魔王意识到,冷牧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世上没有相似品。

这点认知让魔王欣喜,他似乎找到了自己对冷牧特殊的原因,立刻火急火燎地找来冷牧留下的那个小纸片拿回冷牧的画像。

苏醒后的冷牧还和当初一样,可是……不记得他了。

他安慰自己好多次,不记得也没关系,正好忘了糟糕的过去,让他们以最好的样子创造新的记忆——但他无法欺骗自己,每次冷牧重置后对他全然陌生的样子,都会给他沉重的打击,自己最钟意的那个人似乎永远回不来了。而他一次次的重置寻找,只是将她推得越来越远,让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在彼此的这条路上,他到了终点,冷牧还在原地踏步,甚至想离开赛道。

魔王回过神,看着即将失去记忆的冷牧,心中涌升一片凄凉,将他的意识几乎全线覆盖。

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灵魂就飘荡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违背自我意识将尾戒重新给纸片冷牧戴上,又将她只剩一个脑袋的纸片身体搭在自己身上作出拥抱的姿势。

魔王:“……”

拥抱冷牧的刹那,他的灵魂回来了。

“……你说孤独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也许吧……”

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这个惩罚才算数。

“……”

意外死里逃生的冷牧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喵喵喵?

魔王难以捉摸的言行让她被扯进对方怀里后都忘了控制纸片化,尾戒戴在纸化手指上因没有支撑扑棱棱掉到地上。

魔王应该……暂时不打算重置游戏了?

冷牧想了想,“叭”一下恢复人形,趁魔王不注意勾起戒指戴在手上。

她还打算复活后借着魔王对她不设防,想办法出去找时图呢,现在这样计划八成得暂缓……

冷牧被魔王抱得死紧,既难受又无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放手……不过看着魔王似乎动了真情——不知道自己现在掐死他的成功率有多少?

冷牧垂下眼打量自己的手和魔王的脖子,虚空捏了捏预演了一遍——唔,感觉容易被反杀,算了,掐死魔王只是一闪而过的妄念,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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