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秘书

叮咚——

隔壁电梯响了。

两个电梯同时到了底层。

电梯门横向推开，步出一个平头中年男子。

金发秘书立即吼。

“就是她！”

“动手！”

平头男子一愣，马上去摸后腰。一把闪亮的匕首，立即向薇娅脑门砸来。

薇娅此刻躲在门廊立柱后面，高跟鞋已经偷偷被踢掉，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多年战场杀戮的锻炼，让她身体能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本能避险。

这是常年坐在情报局档案处的金发秘书，与天天对着办公室文牍的男人，所缺乏的。

实战经验。

他们冲过来，想左右包抄——

薇娅躲在廊柱后，这太明显了。

他们甚至能看到她踢掉了的高跟鞋，直接出卖了她的藏身位置。

可是，当他们冲到廊柱后，却只听到两声响声。

那响声甚至不是枪声。

而是头颅裂开的声音。

平头男人瘫软倒地。

金发秘书的脑壳，则是发出嘶嘶的电流声，仿佛是被烧焦了的短路电线。

薇娅从他们头顶飞跃而下。手上是一卷钢丝。

她不能配枪，暗访是个文职任务。

可她小手提包夹层里，搁置着一卷钢丝。

她玩枪还是默克教的，玩钢丝却是从小到大的绝技。

薇娅俯视着脚底两个头颅。

钢丝勒痕非常深，平头男人的脑袋几乎要折断了。

金发秘书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甘心，喉咙里只能沙哑发出声音。

短路之后，估计大脑中枢系统，已经无法指挥喉咙发出嗓音了。

不过。

薇娅忍不住弯腰，手指拨开她金发，想仔细看她开颅的脑袋构造——

她还真的被改造成芯片系统非人类了，薇娅还蛮感兴趣的，想看个究竟，却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啪啪啪。

鼓掌声。

“我还担心我来迟了呢，我的小薇娅总是能给我惊喜。”

威廉伯爵轻轻吻了一下她面颊，算是见面礼。

“这个废物秘书，居然妄想反叛，真是枉费了我费这么大力气改造她。”

“交给我吧。”

“我带回去修理清零。”

他伸出手。

薇娅只好放弃研究，把人给他。

厉害的是，威廉伯爵居然捣鼓着，三下两下就让金发秘书能开口说话了。

“说，怎么回事？”

威廉伯爵口气很凶。

“呃。”

金发秘书眼中的怨恨消失了，此刻，只有非常畏缩的神情，仿佛被抓现行的犯错小孩子。

“我……我想教唆九十九号逃离。”

“我在情报处档案室翻到了【标记】计划被销毁的灰烬，利用魔法复原系统，将大半个计划都复原了，然后……就忍不住想……”

忍不住想试一下，能不能反抗。

能不能多救出一个人。

三百一十八名战俘，才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如果没有他们，单单靠默克的传染，是无法引发病毒症状的。

如果他们拒绝合作，或者他们全部死亡。

那么军方这个计划就算废掉了。必须重新埋线。

她不甘心。

她要试试。

——即使她本人已经被改造得差不多了，连大脑神经思维系统都已经被改造成电路。

——她也要像在集中营倒数第二幕时一样，试一试煽动剩余的战俘们，一起大逃亡。

18.困境

金发秘书被威廉伯爵领回去，重新改造了。她头盖骨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窟窿，步履蹒跚，被伯爵强行拽拉拖着走。

但这不妨碍她脸上露出一个心酸笑容，十分歉意望着薇娅，却在伯爵转头的瞬间，用手指比划了一把枪。

啪一声。

无声扣动扳机。

指尖木有白雾。

大概她已经被威廉伯爵控制了，无法再直接形成人形子弹。

薇娅仍然是微笑。

金发秘书用口型说，叛徒。

薇娅点点头，她是。

等他俩从公寓门口消失，薇娅俯身去研究脑壳开花的九十九号男子。她取了一点基因样本，收入培养皿，然后放回手提包夹层里。

呐，回访任务总是完成的。

死人不能开口，基因还是可以解码的。

这个时候，底楼空旷的大厅，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报最新新闻。

“隔壁星城马上要举行大型音乐会，威廉伯爵会出席开幕式剪彩。”

“音乐会是盛大游戏主题，曾经参加过大型全息游戏的人，都会从全国各个角落赶来，庆祝这一场试听饕餮盛宴。”

时间是周五。

今天是周一。

从默克执行感染任务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周半。

快要到两周潜伏期满了。

薇娅眨了下眼睛。

她的手有点发抖。

她于是用左手摁住右手，让它别抖。

金发秘书骂她叛徒，九十三号高大女人骂她恶心。

她只是一个从荒凉偏僻山庄一路打拼到大城市的女孩子。

一路上全是战火燎原，火光冲天。她是闻着尸体腥味，踩着无数断手段肠，才换来一个中尉。

珀莱雅镇作为帝国第三大城镇，能够在这里谋求一份职位，是她此生的最初的梦想，也是最大的巅峰。

她甚至不敢妄想去双都城。

奢华的音乐盛典，飞行的机械天马。

不，这些都离她太远。多余，且毫无必要。

扭转【标记】计划，拯救全帝国公民于水深火热。

这大概是笑话。

金发秘书妄图联合游戏战俘们反抗，这太不切实际——就算成功了，也不过是延迟【标记】计划。蝼蚁妄图撼动大树。

真是可笑。

电视里，画面是筹备音乐盛典的场景，主持人声音温和好听。

薇娅在心里骂了很多声可笑，她觉得自己十分理性，分析得很是明白。

可是为什么双手越抖越厉害，左手按捺不住右手，开始一起颤抖了。

她蹲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恶心。

想吐。

糟了，不成熟针剂后遗症又来了。

*

雨下大了。

绣球花气味十分嚣张，简直要把人活活熏死。

人们都不得不掏出口罩。

薇娅捏着鼻子，在大雨里狂奔，她甚至没有撑伞。

在转弯过街角时，她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身体。一个老人伛偻着倒下，发出一声惨叫。

“抱歉，老人家，可是我赶时间。”

薇娅随便敷衍一声，就踩着水花，飞奔而走。

她难受。

岂止是无意撞倒老人，她简直是想疯狂对殴。街上随便拎个人就过来干架。

仿佛是脖子上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却无力反抗。

金发秘书被植入芯片，她薇娅虽然没有被改造，却和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答案是没有。

这认知叫她难受。

她想大吼。

在大雨里肆意吼叫。可是她知道这无异于自杀行为。

直到她撞到下一个坚硬的铁板。

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默克皱着眉，伸出手臂，紧紧捏住她肩膀。

“薇娅，你疯了吗？”

“跟我回去。”

默克不容她开口，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一手紧紧捏住她手腕，几乎要捏碎腕骨。

薇娅怔忪。

路灯照在默克脸上，他眸子点燃了两团幽幽烛火。他看上去似乎很生气。

他额头应该还是滚烫的。

薇娅不用摸也晓得。

自从感染上病毒，默克时时刻刻都是四十九点三度高烧，薇娅一直觉得，他没有被活活烧死真是奇迹。

威廉伯爵府邸。

地下室。

地下室年久失修，摧枯拉朽的电线偶尔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电路密密麻麻，从天花板一直钻到地板底下，千万根管子再接入实验床上。

少女的眼眸闪烁着危险的讯号，一红一灭，仿佛随时能拉响警报。

威廉伯爵穿着厚重的防辐射工作服，左手拿着螺丝，右手拿着扳手，十分忙碌。

金发秘书的一头金发已经跌落到地上，人形少女的脑袋是光秃秃的。

可能是因为核辐射超标，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过度消耗能量。

她光秃秃的脑子，很像是一颗鸡蛋。这让威廉伯爵很是沮丧。

威廉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拿机械直接造一个人造人。也不是用魔法机械零件去替换身体器官。

他的目标是在大脑中枢神经植入芯片，通过控制芯片，来远程控制脑垂体分泌。

被操纵的脑垂体，理论上应该分泌出各种魔化指令，指挥各种器官变异。最要紧的是，在思维上彻底控制人造人。

她应该是一个被远程操控的美人，根据指令，长得腰细臀丰，金色头发如瀑布倾泻。

现在好了。他把金发秘书的身体开膛破肚了好几次，大半器官都被替换成半机械材料，可是她的脑子却产生了异常强烈的抵抗意识，不惜自爆也要复仇。

此刻，她眼睛里的红色信号，就是怒火中烧的表现。

她又要反抗了。

人造人计划的卡壳，让他十分痛苦。帝都宝座上那位国王已经坐不住了，都快亲自来古堡地下室催他了。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默克。还有他的小跟班薇娅。似乎交代给他们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

可是。

人造人是他的专长，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秘密武器。

他不愿信息共享。

更不愿在即将到来的帝国大洗牌中，落了下风。

威廉伯爵咽了下口水，恶声恶气站起来，俯瞰实验床上的光头秘书。

“反抗？”

“你再敢反抗，我就把你胳膊内脏都一一拆分成零件，然后重新组装。”

“滋味极为美妙，你要不要享受一下？”

红色眼眸，瞳孔瞬间放大，又一下子涣散。

整个地下室，只有威廉伯爵低吼与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