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宿舍留给毕玥换衣服，祁济和赵山林下楼，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又开始有些尴尬。

祁济立刻夸奖起毕玥，说小姑娘性格活泼，心思灵敏，学习肯定没问题云云。

赵山林颔首笑纳，半响，等祁济口若悬河说完了，才问：“祁先生，宿舍房可是只这一间？”

祁济：“目前是只有一间，不过您放心，很快就能建第二间宿舍了。”他点开系统，看见灵气值已经缓慢增长了两点，看来应该是艾壮勇念书的功劳。

“虽然壮勇那孩子我也信得过，但男女混住，终归是……”赵山林顿了顿，

“祁先生，可否容小女放学后归家住？每日一早我便送她上山，不会耽搁读书。”

“走读当然没问题。”祁济高兴道，

“实话跟您说，其实我们学校的基础设施还没建设完呢，我正打算今天去解决卫生间问题，艾壮勇我也是打算今天让他先走读的。”

“……如此，便有劳了。”赵山林无语，他对祁济的观感在靠谱和不靠谱之间反复摇摆。

正巧这时毕玥打开门，穿着院服从二楼一蹦三跳下来：“外公外公，快看看我，这样好看吗？”

虽说院服是道袍，但毕竟宽袍大袖，腰带一系，下摆便像是裙摆一样，飘逸轻灵，丁香色褙子鲜亮夺目，光泽熠熠，毕玥还第一次穿着如此繁复华丽的衣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像只小蝴蝶一样在山林中扑腾。

赵山林像是看呆了，久久不语，半响，忍不住老泪纵横：“好看，你和你娘亲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也想妈妈了。”毕玥抱着外公哭起来。

祁济退到一旁假装看风景，将时间留给爷孙二人。

过了一会儿，毕玥招呼祁济：“祁先生，我现在可以下山去吗？我想给我外婆看看我穿新衣服的样子。”

祁济一想毕玥的课程表，今天是她报到日，并没安排课程，想来也无其他事，便点头同意了。

正待爷孙二人刚转身欲下山，祁济叫住二人：“等等，等我一起，我也有事下山，我去跟艾壮勇交代一声。”

祁济去藏书阁，吩咐艾壮勇：“下了课去食堂吃饭，然后午休睡觉，别乱跑。”

等艾壮勇点头示意，祁济便走回赵山林和毕玥身边，打算和两人一道下山，这时赵山林却扬头，用下巴颏点了点一旁灌木丛生处：“祁先生要下山了，你俩准备躲到啥时候？”

随着灌木丛窸窸窣窣响动，艾平安和毕发达两人尴尬地站出来：“祁济哥……赵大爷……嘿嘿，早啊。”

毕玥惊喜道：“二表哥，三表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毕发达眨眨眼，一时差点儿没认出眼前的小姑娘是毕玥来。

艾平安则是围着毕玥左看右看，啧啧称奇：“唉哟，小玥，你穿这身衣裳，看起来比城里头那些千金小姐还千金小姐呐！”

毕玥欢喜指着胸前徽章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的校徽，这是琴棋书画学院的院徽，我穿的衣裳既是校服又是院服。”

祁济赶紧将话题切回正轨：“不是叫你俩回村休息么？你俩该不会在这儿蹲了一晚上吧？”

艾平安：“也没有，我们早上才来的，但是不太好意思打扰你。”

一旁的毕发达羞愧点头。

这两人是真闲，祁济感慨，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有事情做，估计二人早忙活去了，昨晚晚餐聊天时艾平安提过一嘴，几人的爹外出打渔，船翻了，人没回来，他那时光顾着想人的事情了，忘记船翻了，船也是重要资产。

没有更大的渔船，光凭一条小木舟能怎么办？网几条常见的鱼在附近一带也卖不出价，费时费工做成薰鱼干销到外地，也总得有门路吧？穷忙活还不如闲着呢。

很多时候人贫困不是因为人懒惰，更多的是其他各种因素，他不能对人家抱有偏见。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巧我下山就是找你俩呢。”祁济亲昵地拍拍两人胳膊，

“走吧，下山再说。”说罢又示意赵山林，大家一道往山下走。

艾平安和毕发达一听祁济有事找他们，立刻来劲儿了，迄今为止遇到祁济都是好事，于是喜滋滋跟在后面等祁济安排。

一行人回到村子里，最瞩目的当然是毕玥，小村姑才上山去了一个时辰，下山回来就摇身一变成小仙女了，这可稀罕呐！

一到村口，遇上五六茬出门干活的村民，见了毕玥都走不动道了，几个村妇还上来仔细打量小姑娘，逮着她袖摆、领子各种摸，问料子，问价钱。

小姑娘也不恼，大大方方指着胸口校徽和院徽，不厌其烦跟别人解释，说这是祁济的学校免费发的校服，又是帮祁济在村里涨了一波声望。

短短一段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回家，小姑娘的外婆想起那早逝的女儿，又是拉着小姑娘一顿哭。

祁济则是到了艾平安家里，关上门，这才摸出连夜画的马桶结构图，郑重交予艾毕二人手上，让两人跑一趟嘉州城，找一支施工队来学校里建卫生间。

之后祁济从系统里直接摸出五锭银锭给艾毕二人，并道：“这些是你们办事的花用，请了施工队回来，和他们的工费我会报销，你们也有工资，当然，这些银锭你们自己能省下来也是自己的。”

艾平安和毕发达捧过那五块白银锭，手都忍不住颤抖了几下，他们俩这辈子身上都没超出过一千文，现在突然有了五千文！

二人点着头承诺一定尽快请来工人，立马就启程去办事了。

祁济交代完要事，出了艾平安家，又跑去艾风家门口打探起来。

艾风蹲在土篱笆墙里，用竹条在泥地上划拉一些外人看不懂的抽象图案。

祁济招呼道：“艾风，在家呀？”

艾风回头一见是祁济，也不答话，立刻丢掉竹条跑回屋里，扒在门边露出半边身子，好奇又谨慎地打量祁济。

估计是昨天他来之后，这小姑娘的母亲要求的，再看到他不许搭理，祁济有些无奈。

“你妈妈今天不在家吗？”祁济再次试图搭话。

艾风小声道：“她去山里了。”

祁济：“噢，去山里种地了是吗？”

艾风努努嘴，不搭理祁济了，将探出的半边身体也隐没在门里。

祁济等了一会儿，又喊：“艾风，你别躲啊，出来聊聊，我不是坏人，我是老师，来招生的，你们村里已经有几个和你同龄的孩子到我学校上课了。”

艾风依旧不搭理，祁济没办法，只好转身离开，他走出几步，回头，正巧看见艾风又躲回屋子里。

看来打动艾风和她家长的事情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祁济一面思索，一面已经绕村子转了一圈，又溜达到村口，毕玥在自家门口，穿梭在赵山林老两口和几个看她热闹的村妇之间，像一只粉紫小蝴蝶。

祁济灵机一动，上前朝毕玥招招手。

毕玥嬉笑着跑来，跑了几步，却又改成小碎步，拖着衣摆挪到祁济前面，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躬身大礼，端平大袖朝祁济欠身一伏：“祁先生。”

“再过来点儿，我问你个事儿。”祁济哪儿懂小姑娘这些爱美的小心思，只急着把毕玥招到跟前，

“毕玥同学，你跟艾风熟么？”

“艾风表妹？祁先生也想收她当弟子吗？”毕玥眼睛一转。

“啧，你这孩子也太机灵了！可不是么，村子里就你和她资质最好。”祁济一顿，

“当然，你资质比她更好一些，你是全葭明村儿资质最好的孩子。”

其实这话真的一点儿不假，艾风和毕玥资质都是聪明，但毕玥可是有个“激励”的正面特性在的，谁和她玩儿一起，谁的负面特性就有几率消失，这还不牛掰么？

“噢。”毕玥被祁济的话逗得眉开眼笑，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骄傲，她抬了抬下巴，

“那祁先生是想让我去跟艾风表妹说咱们学校的事？”

祁济交代道：“没错，你不是要走读么？老师交代你个任务，你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回村，就去缠着你艾风表妹，跟她说你在学校里学的知识，最好还当着她娘的面说。”

毕玥拍着小胸脯保证：“好嘞，交给我便是。”

祁济：“嗯，那就拜托你了。”

两人这番话并未避开旁人，一旁几个村妇也听了去，有遗憾自家娃年龄不符的，有不满祁济选生标准的，也有怀疑祁济本人居心的，心里个中滋味只有各自知晓，但场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恭喜着毕玥入学的事。

跟毕玥交代完事，祁济便没别的事好待在村子里了，拒绝了赵山林留饭，他独自爬山回到学校。

已经快到午时，祁济昨夜本就熬了一宿，这会儿困意上涌，回了教师休息室倒头便睡，直到傍晚时分，他被艾壮勇大力摇醒。

祁济迷迷糊糊睁眼。

艾壮勇：“祁先生，我爹妈上山来看我了，他们喊我把你叫出去。”

“……噢。”祁济眯着眼到处摸索自己的眼镜，稍微清醒些，想起来他已经不用带眼镜了。

被艾壮勇拉起来，打着哈欠出了教师休息室的门，祁济看见桥边站着一男一女，其实都挺年轻，弱冠之年，不过因为长期的农活渔活让两人看起来年纪偏大一些。

艾二嫂本是笑着，看见祁济还哈欠连天，立刻对艾壮勇板起脸：“你个傻儿，祁先生在睡觉你打扰人家干啥？”

艾壮勇无辜：“不是你们叫我把祁先生请出来么？”

“你脑子就不会拐弯儿啊？你……”艾二嫂本还想骂几句，但她看见祁济，便又不好意思了，

“祁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知道您在休息。”说罢艾二嫂用手肘碰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祁先生好。”艾壮勇他爹基本就是个大号的艾壮勇，一看就是不善言辞的样子，这家全靠艾二嫂当家话事。

“没事没事，两位家长是来看孩子的吧？”祁济赶紧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态度，

“艾壮勇同学今天表现很好。”

“爹，妈，我今天学会写自己名字了，还学了十个数。”艾壮勇高兴道，

“我回去写给你们看。”

还用看什么？其实两夫妻之所以上山，就是下午回家时，全村儿都传赵木匠家小外孙女穿了校服的事，他们也去亲眼看了看，好家伙，十里八乡没听说过有学堂会给学生发放这么贵重的衣裳。

这时候两夫妻其实才反应过味儿来，这学堂好像真的不一般呐？

昨日艾二嫂一知道祁济是开学堂的，立刻将一群孩子押来祁济这里选人，其实本就是抱着早一日将孩子送学堂，早一日让先生来管教的放羊心态。

当然，原本夫妻二人也有意想让艾壮勇去隔壁大村子学堂读两年书的，识文断字总归是好的嘛。但要去隔壁村子，学杂食宿开销都是费用，他们一直还在为了凑那么大一笔费用奔波劳累。

所以艾二嫂昨天第一时间便风风火火，拉着孩子就来了，想着到祁济这学堂好歹离得近，至少不用给食宿路费，一打听之下发现不收束脩，那简直是捡到大便宜了，立刻打包就将艾壮勇送来了。

当然，至于祁济的教学水平好不好，不好再送隔壁大村子学堂嘛，反正学费都免费的，有人免费帮忙哪怕只是看着孩子也好啊。

但是今天回村，一看那毕玥穿戴，两夫妻便心里便完全无法平静了，知道祁济这学堂不是闹着玩儿的，立刻从阁楼里挑了两只熏鸭两只薰鱼，赶上山来。

打刚才一上山，看到他们换了校服后一表人才的好大儿艾壮勇，两夫妻简直心花怒放，都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

艾壮勇他爹笑着看一眼媳妇，心想这婆娘平日办事从来不多思虑，他还总觉得她人来疯，没想到这回真是赶着了，捡了那么大一个便宜。

艾二嫂得意地横了艾壮勇他爹一眼，从艾壮勇他爹肩膀上起下担子，招呼祁济道：“祁先生，来来，千万别客气，这些熏鸭薰鱼都是我们这儿特产，您拿回去尝尝鲜。”

“这不好，我说了不收束脩。”祁济赶紧摆手拒绝。

艾二嫂：“一些吃食而已，值不了几个钱的，先生且拿来下酒……”

“使不得使不得。”

“收下吧收下吧，难道您让我们又背着下山不成……”

一番推辞，祁济实在没办法，只好收下，道：“那这就算是艾壮勇同学的伙食啊，我是真的不用收学费。”

又东拉西扯说了些闲话，祁济又以校舍还没建好为由，让艾壮勇也暂时走读。

艾壮勇喜欢上了软软的床垫，虽然睡过头了床垫会欺负他，但怎么也比家里的草芯床垫软和，他很舍不得走，却也没办法，只能跟着爹娘下山回村了。

忘记说了，校徽就是封面上那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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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