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柏村多逗留了一昼夜，祁济和张清约带着孩子们继续启程日夜赶路。

依旧是祁济值白班，张清约值夜班。

不知是否是因为张清约对他的信任值达到了60%的缘故，亦或者他挡鬼火之举变成近视眼，让张清约产生了一些感动和愧疚，祁济感觉，张清约对他的态度似乎的确起了一些微妙的小变化。

比如，张清约现在会主动延长早晨的驾驶时间。

原本他和张清约商定好的，他负责驾驶辰时到酉时末，张清约负责戌时至卯时末，扣除停车修整的时间，基本两人驾车时间是持平的，但张清约现在会主动延长驾驶时间，有时他睡过头辰时末才起床，张清约也不会叫他。

他能睡过头，也归功于张清约在夜里赶路时发挥出了更高超的御马技术，使得晚上在竹屋里并不感觉颠簸，轻微的均匀晃动甚至让人感觉更好入眠，——明明其实入蜀的山路比先前在西北荒漠还更为颠簸的。

好在一路再无别的惊险事故来节外生枝，祁济也趁此空档，仔细梳理了一番关于他在红家义庄看到的往事。

围绕着红梦莲死因之迷，浮出水面的两个敌人，李禄存和柳沛苍。

恰巧这两人现如今一个是西北紫阳山派掌门，一个则为东南郁林宗宗主。

不，绝非巧合，这两人能坐上宗主位置，显然在二十四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更甚者，红梦莲自缢的事件本就是他们布局中的一次收网。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个人，李禄存，这人双面性非常强。

一派之主的位置因为恰巧气死了掌门师姐，后继无人，于是他白白捡了个掌门之位，其实不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么？

借托神女争李故事在民间给大众造成的印象，就感觉好像这人挺人畜无害的，但这无疑是弱化了李禄存在争权夺利中起到的主观积极态度。

而谢天河以自己临死前记忆为蓝本，制作的那第二层梦杀阵阵法中，年仅弱冠的李禄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作为红梦莲的正牌丈夫，他情绪平静得有些过头了，对于红梦莲的死甚至是冷漠的，哪怕是看见她的棺椁也没表现出一丝丝悲痛，对谢天河也并不抱有强烈的夺妻之恨。似乎他在那天那时去到红家义庄，只是去走个过场说句台词而已，说完台词一见谢天河要拼命，立马二话不说撤退了。

他倒是撤退得飞快，后续被派去义庄执行任务的不知情普通弟子却死了几十上百个，祁济不由想到那满院的紫阳山派弟子尸首，那些人或许，大概率是方宥薇的嫡系门生。

第二个人，柳沛苍，这人身上的疑点谜团无疑是更多的，结合这人后续坑张清约的行为，甚至都不能说这是个阴谋家了，简直就像是阴谋上长了个人，可怕得很。

两个敌人加起来就已经拥有天下一半的势力了，对付起来不能操之过急。

他需要快速将自己的组织势力扩大才行，当然，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让学校师生们暴露在危险当中，但他确实需要组织起自己的势力，哪怕只是装装样子起个威慑作用。

总之，目前他的各方面实力都还很弱小，不到与这两人正面硬碰硬的时候，韬光养晦是现下最好方针。

“小祁在想什么？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张清约递上晚餐的食物。

“谢谢。”祁济从思索中回神，接过油纸包裹好的夹饼。

二次烘烤后的白面锅盔恢复了宣软和弹性，里面夹了许多黄瓜肉片，是符合祁济口味的菜色，而且里面全是瘦肉，一点肥肉没有，他又看看张清约自己那块就没那么讲究了，里面肥瘦相间，再看一旁排排坐欢快啃着夹饼的孩子们，他们饼里的肉片也都是肥瘦相间的。

先前张清约虽说也负责掌勺，但待他可没现在这样，如此体贴入微。

祁济内心被一股感动充斥，甚至受宠若惊，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优待。

“清约兄，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肥肉啊？”祁济咬了一口饼，黄瓜的清新综合了猪肉的油腻，确实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你那么瘦，却不爱运动，那便定然是脾胃差还挑食了。”张清约一撩衣摆，在祁济旁边坐下，

“而且平日还喜欢过度思虑，刚才在想什么？”

张清约的靠近让祁济没由来心跳又漏掉一拍，此时夕阳西下，橙色的暖阳打在张清约那张雪白无瑕的脸上，美得有些不真切，相隔两层的布料贴拢的胳膊还有大腿，却仿佛能清晰接收到张清约身上传递而来的体温。

祁济咽了咽喉咙，将视线撇开，含糊道：“在想……嗯，清约兄你好会照顾人啊，这些技能你是……小时候从家里学的？”

“小祁是想打听我的身世吧？”张清约歪过头，露出一个玩味的模糊笑容，

“不妨告诉你，我出生起便在郁林宗，由管事嬷嬷们轮流照看抚养，并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姓甚名谁。”

“……原来如此。”祁济摩挲着手里的饼子，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开口跟张清约说关于谢天河的事。

现如今说了，除了引发张清约烦郁的心情给人添堵，又起什么作用呢？他不希望影响张清约心情，祁济反复思索中，咬了一口夹饼咀嚼，堵住了自己的嘴。

“小祁呢？我都如此跟你坦白，小祁不应该也对我坦白么？”张清约顿了顿，

“比如……小祁是否是界外之人。”

祁济一惊，瞪大眼睛看向张清约，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连嘴里咀嚼了一半的食物也忘记咽下。

张清约亦是笑眯眯看着祁济，一副耐心等待祁济作答的模样。

“我……嗯，清约兄猜测的确不错。”祁济咽下食物，决定诚实坦白，

“但你大可放心，我不走，我以后一直都是这里的人了。”

“……哼，果然。”张清约收回视线，含糊了一声，起身飘然走人。

“？”祁济心中一凛，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于是他打开系统。

50%

说错一句话掉了10%的信任度啊！这10%可是他牺牲了很多眼睛清晰度换来的！

祁济无语凝噎。

要说比起柳沛苍和李禄存两人，最难搞定的果然还是张清约，张清约是灭世大魔头，是他的敌人，实际上，从零零总总收集的线索来看，这人却是个苦主，张清约反复灭世一定是有原因，因此张清约是他牢不可破的队友。

不能操之过急，信任度而已，还可以再涨回来，他的真诚肯定可以打动张清约。

先回葭明峡再议。

祁济埋头默默啃饼。

短暂休整过后，又是连夜的奔波，终于，在夏至后第一天的中午时分，他们回到了葭明峡。

祁校长出走一个月顺利回归，可谓是全村出动夹道欢迎，三层小竹楼的马车刚停在村口，葭明峡的村民已然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迎接祁济回归。

左一个大娘取下斗笠为祁济扇扇风，右一个婶子端上一碗凉丝丝的清水，紧接还有新鲜瓜果等等，应接不暇。祁济笑着接受大家好意，和乡亲们话了一路家长里短。

因为是和祁济一道回来的，又长相俊美，张清约也得到了相亲们热情款待。

祁济顺势为村民大伙儿们介绍这是学校新来的副校长，张清约。

葭明村的老少们当然并不知道张清约被四大玄门联合通缉的事情，一听张清约职务是副校长，这岂不是仅次于祁校长之下学校最大的领导么，于是纷纷待他更为殷勤。

村民们一路送行，跟着祁济走上半山腰。

学校众人每日和祁济保持联络，自然早已经提前接到他们回归的消息，恰巧这会儿午休时间，以吴行上为首的众师生都早早在上山的半路等着迎接了。

“臭小子，平安回来了。”吴行上作为长辈，率先上来拍了拍祁济的背。

祁济腼腆一笑，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远行归家以后家里长辈惦念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吴行上又打量一番张清约，略一点头：“小子，你的事既然让我知道了，以后我护着你，咱们不怕，啊。”

张清约并不多言，只是朝吴行上躬身作揖以表感谢。

众人叙话，折返回学校后又围坐一起叙了会儿话，祁济将人柴孩子们交予安开阳和谭引照料，又让张清约跟吴行上待一起好好了解学校情况，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同郑良陈渺一起去嘉洲城，会见他们的散修朋友。

不见不知道，一见真是吓了祁济一跳，这群人一个传唤一个的，跟搞传销似的，竟在这一个月里便已聚集起了上百十来号人。

现下包圆了嘉洲城中最大的酒楼，大堂聚集各路豪杰，吃喝笑谈，气氛热络。

尽管有郑良和陈渺一左一右跟在身后帮他撑腰，但祁济一踏入大堂，被众多实力强过自己的高手注视，其中探究、猜测等等目光还是让祁济有些许紧张。

不过他表面是丝毫不显紧张的，落落大方抱拳跟在场上下左右行礼致歉：“诸位仁兄，在下葭明峡学校校长祁济，因故让诸位等候多时，给诸位道个歉。”他颇具江湖气地随手拿过前台一壶酒，提起来仰头浮一大白，

“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

当场有人鼓掌赞叹：“好！早听闻郑良兄和陈渺兄对祁公子青睐有加，信赖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姿，气宇非凡，名不虚传。”

其余不少人亦是鼓掌叫好。

祁济谦虚一笑试图掌控气氛，正欲说招新教师的正事，突然渐小的鼓掌声中，突兀地出现碰的一声重物掷于桌面的声音，众人纷纷回首看向那噪音制造者。

原来是一衣着浮夸的小胡子，他并不看祁济，放开酒壶后夹了一筷子菜，兀自吃起来：“整整一个月，真是叫人好等啊！还以为是何等不同凡响的大人物，今日一见，哼，却原来不过是个金丹都没炼出来的毛头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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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