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石的目光直白地落在费迎仙的脸上,传递出的信息费迎仙不懂,但他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危险讯号。
他下意识后退,并耸了耸肩,说:“好吧,我不问了。”
姜寒石松开了握在他肩头的手,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扭头继续往前走。
费迎仙依旧跟在他身后,只是这次他耳边鼓噪着自己过速的心跳声,他还弄不清造成这阵心悸的根源是什么。
沉默再度来袭。
似乎只有沉默才更适合他们俩单独相处。
两人很快就穿过了那片居民区,前方是一片建筑工地,这里是个丁字路口。
横在眼前的这条路,往北通往他们刚出传送阵的那片山区,往南经过一个菜市场就是【蓝星医院】。
医院是一大片建筑群,高楼顶上都有显著的标识,就算离着两个路口,也一眼就能看到。
他们领取的任务就是【找回蓝星医院失踪的病人】。
姜寒石站在丁字路口,看向远处那座医院,脚下一转,走了过去。他走得急,根本没注意费迎仙还站在丁字路口,没有动。
费迎仙面对那片建筑工地,感受到一股极度悲伤的念力波动,像是一个小孩子在伤心的哭泣。他心动恻隐,不知不觉就穿过街道走近工地入口。他站在门口向内张望,看到了钢筋水泥,看到了工人开着各种车辆在忙碌,根本没人哭,也没有小孩儿。
姜寒石走了一段路发现费迎仙不但没跟上来,还跑到工地门口去扒门,简直无语。胸口升起一团火,被他狠狠压住。
他来到费迎仙身边问:“为什么不走?”
费迎仙说:“好像有什么在哭。”
姜寒石凝神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波,深吸一口气,告诉费迎仙:“方圆两公里内没有生灵哭。”
“那,”费迎仙愣住:“难道我听见的哭声不是生灵?”
姜寒石抬头看了眼太阳,说:“亡灵沐华。这会儿连月亮都没有哪儿来的华?”
“也不是亡灵,那是什么在哭?”
“弄不明白,你就不走了?”
“我想弄清楚。这哭声听起来太悲伤了。”费迎仙见姜寒石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连忙又说:“要不,咱们分开行动,你先去医院。等我搞明白这哭声是从哪儿来的,再去跟你汇合?”
“不必。稍等。”
说着,姜寒石抬起左手,掌心向下,眨眼间五根灵丝从他的指尖垂落下来,坠入地下。几乎就在灵丝没地的那一瞬间,姜寒石微眯的双眸徒然瞪大,他不敢置信地收回灵丝,似乎思考了几秒,随即释然。
他对费迎仙说:“你听到的哭声,应该是这块土地发出来的。”
“土地?”费迎仙拧眉:“土地也会哭吗?”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能听见土地的哭声?”
两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同。
“我也不知道。”费迎仙嘟囔着。
“介意我检查一下你的灵根吗?”姜寒石说着已经伸出三指,分出三根灵丝。
费迎仙边点头,边问:“你的意思是我的灵根发芽了?”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姜寒石边说边将费迎仙拉到自己跟前,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手的三根手指轻轻晃动,让三根灵丝分别探入费迎仙的两侧耳后和额前。
这是姜寒石第二次进入费迎仙的灵域内。他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他顺手给重新激活,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这里的景色就已变得这般绚丽多彩,看得出来,费迎仙的根骨超凡脱俗,这等资质绝非一般修士能比。
原本费迎仙的灵域内有一道紧闭的大门,大门下还有一个猫洞。如今地面升高,那猫洞的地方刚好被地面鼓起来的一个土包给堵住了。
看到这个从地面拱出来的鼓包,姜寒石已经可以确定,费迎仙确实是土灵根在动。但最终到底是什么灵根发芽,还得等这个鼓包被顶破,看到从里面长出来的是什么,才能最终确定发芽的是什么灵根。
如果冲破土包的是树木,就是木灵;是泉水,就是水灵;是岩浆,就是火灵;是黄金,就是金灵;是山或沙,都是土灵。
姜寒石没有窥探别人**的癖好,确认了情况后,就立刻退出费迎仙的灵域。
“怎么样?”费迎仙问。
“是在发芽,还没出来。”
“没出来是什么意思?”费迎仙纳闷:“不是土灵我怎么能听见这块土地在哭?”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还在发芽期,就能与土地共振?”
“啊?”
费迎仙的脑瓜顶上,顶了一排问号。
姜寒石却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往医院走去。
这回,费迎仙追上了他,说:“那你知道这块地为什么哭吗?”
姜寒石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工地,轻描淡写地道:“土地会哭,应该是它的灵气在消失。”
“有什么办法阻止么?”
费迎仙能听见土地的哭声,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哭得那么伤心,他很想帮它。
然而姜寒石却说:“办法当然有。把植被还给它,把生机留下来。但这是人间的事,会沾很重的因果,你确定要插手?”
“我不懂。”
费迎仙诚实地说。
“那就先把我们可以插手的事务做完。”姜寒石抬手指了指医院。
“……”费迎仙沉默了下,最终点点头,说:“好吧。”
姜寒石没在言语,只是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
费迎仙边走边在‘考试突击队’的群里发定位。
迎迎不仙:【位置】找到医院。你们怎么样了?@杜哥@卓大隐
没有回应。
一分钟后,卓伏发来语音【麻蛋,这山里不知被哪个妖精给设了**阵,杜哥陷进去了,我先去救他,一会儿再说。】
迎迎不仙:用支援吗?
卓大隐:别来。我有办法。你们抓紧时间去医院吧。
费迎仙刚给他回了一个表情,灵讯又来了一条新消息,竟然是卓伏给他发的私聊——
他问【你怎么样?姓姜的没欺负你吧?】
‘他不至于’——‘于’字还没打出来,费迎仙就愣住了。
一不留神,他竟然差点替姜寒石说起好话。要知道就在几天前,姜寒石这家伙可是实打实欺负过他的。可这才过了多久,要不是卓伏问,他都差点忘了,几天前他和卓伏一样,非常讨厌姜寒石。
但是现在……
在姜寒石一次又一次的‘帮’了他之后……
费迎仙扪心自问,他好像对姜寒石的印象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不断刷新。
此刻,当他看到卓伏关心自己的话,竟还下意识要替姜寒石‘正名’。
费迎仙默默删除了对话框里没来得及发送的‘他不至于’四个字,改成了‘没有,放心。’
卓伏没再给他回。
去医院的路上,费迎仙又看了两次灵讯,也都没有卓伏的回复。他摸不准卓伏到底是什么意思,低头琢磨,并没有发现每次他看灵讯,姜寒石都会略略侧头悄悄看他。
医院里人来人往,都是奔急诊去的,住院部那边反倒十分清静。
大概因为最近半年住院部一直有病人莫名奇妙丢失,医院虽然报了警,调查进展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导致丢失病人的家属们情绪极度不稳,时常有人围在住院部门口闹事。
费迎仙和姜寒石绕过急诊楼,老远就看到住院部门口坐着一排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边说着什么边偷偷抹眼泪。
费迎仙忙上前问:“老人家怎么在这儿哭?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老太太一把拽住费迎仙的手腕,严肃警告:“你可别进去。这楼里不干净,总丢人。”
“什么不干净?什么总丢人?”费迎仙假装不懂。
老太太说:“这楼里半年丢了二三十人,全都在同一楼层,而且都是半夜上厕所时丢的,你不觉得有问题?”
“那你们在这儿是干嘛呢?不怕吗?”费迎仙把老太太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了下去。
老太太说:“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有什么可怕?我就那么一个闺女,要是找不回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女儿丢多久了?”费迎仙急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三个月了。”又问费迎仙:“你来这儿干什么?准备住院?别住!可千万别住!听阿姨一句劝,赶紧换家医院,这楼里丢的可都是年轻人。现在,楼里的病人能托上关系找到床位的全都转走了。没转走的,病症轻的人也就白天在这里输输液,天一黑就回家,那些实在转不了院的病人和动不了的重症病人全都挪到了一、二层,从上个月起晚上都有警察来看着。你要是准备主院,趁早换一家,千万别被哪个黑心人给忽悠了。”
“谢谢您提醒。”费迎仙顺着她的话口圆了个谎:“我们本来是打算住院的,都联系好人了,怎么也得上去见一面,不露面就不合适了。”
“哟,那你们自己小心哦。”老人家边说边目送两人进了住院部的大厅。
她旁边另一个老太太说:“我看你都多余担心。没见他身后跟着的另一个小伙子么?那脸阴的,一看就不好惹,肯定吃不了亏。”
“唉,提醒他们,我也是想给闺女积点德,盼着她能早点平安无事的回来。”
这话一出,几个老太太都悄悄抹起了眼泪。
其中一个哭得最厉害,说:“早知有今天,我当初就不该动不动给邻居家使坏,满世界说人家坏话,我现在想赎罪都不知道该怎么赎……呜呜呜……我苦命的王军儿哟……”
其余几个老太太虽然没搭茬,但也因这话哭得更厉害了。看来,她们平日里也没少背地说别人坏话。或许,她们当初说的时候就是当个八卦听,只顾自己高兴了,从没想过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别人嘴里的八卦人物呢?
风水轮流转。害人如害己。这些道理都在人间流传数千年了,明明是人人都懂的常识,却依然无法令人们约束自己的行为,非要等到事到临头才幡然醒悟。
一阵风卷着这几个老太太的窃窃私语吹进门去,一路滑着地面直到姜寒石脚下方才消散。
姜寒石接收了风送来的信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像是对这几个人愚昧的嘲讽。
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医院丢失病人这件事,绝不仅是惩罚这几人平日干了缺德事那么简单。不然它不可能出现在历练S级任务列表里,还是最可能出隐藏支线的一个任务。其中的凶险,费迎仙这个新人不清楚,但姜寒石这个老手可都心中有数。
病人都集中在一、二层,晚上回家住的病人索性就在走廊的座椅上坐着挂吊瓶。护士们忙到脚不沾地,导医台根本就没人。
因此,费迎仙和姜寒石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们走楼梯上到二层,再想上三层,连走廊的门都锁了。
“怎么办?”费迎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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