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并不存在无代价的消化。”

他抬起眼皮望着费迎仙，用冰冷的口吻说着残酷的现实：“王军儿被她母亲长期倾倒负能量，导致她青壮年却一身疾病就是消化的代价。”

“我……”费迎仙想了想，说：“我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嗯……”

姜寒石‘嗯’完就走，顺手将两个空气泡收进乾坤袋里，只留一朵灰蓝色的小电云顶在指尖上。

“我们去哪儿？”费迎仙跟出来。

姜寒石把指尖伸到费迎仙面前：“问它。”

“啊？”

“嗯。”姜寒石边走边说：“这团能量想努力回到它主人的身上去。”

“你能感应到？”

“不是我，是气流。”

两人回到701。

费迎仙收起【仙术·华蝶星散】。

窗户依旧开着，雪白的窗帘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姜寒石回过身，深深看了费迎仙一眼，突然说：“受尽苦难的灵魂，最需要的不是金钱名利和人们对虚荣的尊重，而仅仅是一次无私的关爱，可以带给他们重生的希望。”

“你——”

“走吧。”

飓风平地起，窗帘发出‘噗噗’震响。

费迎仙本想说‘你这是对‘……嗯……’的补充说明吗？所以你刚刚一直在想这个？’

这一刻，他恍然觉得姜寒石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

姜寒石似乎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根本没给他张嘴的机会，就一把搂过他，进入了风阵里。

脚下再次落到实地，他们又回到住院楼后面那个无人的角落。

姜寒石松开费迎仙就往前走，费迎仙望着他的后脑勺若有所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刻姜寒石看起来冷漠，实则却是不知所措。

但立刻，费迎仙又甩了甩脑袋——

谁不知所措？

谁？

姜寒石？

怎么可能？

这种猜测，说出去也得有人信。

他们很快又回到了前门。

出来时，那一排老人家还在。其中，王军儿的母亲还追上来问情况。

在没看戾气电云里那些记忆片段前，费迎仙觉得这个阿姨是真心担忧女儿；看了那些片段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老阿姨，或许，该叫她‘灾难制造者’？

老阿姨并不知费迎仙的想法，拉着他问东问西。

姜寒石插着兜，兜里的指尖上依旧黏着那朵小电云。

他冷漠地站在一边，旁观费迎仙和王军儿的母亲寒暄，大概听上年纪的人说话太耗损耐心，他眉头越皱越深，十几秒后实在忍无可忍，他只给王军儿母亲甩下一句‘我们根本没上去’就一把拉过费迎仙，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医院大门后，姜寒石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塞给费迎仙就单指顶着蓝灰色的小电云走到前面去了。

费迎仙在后面跟着，低头按手机。这还是他第一次玩人间的手机，和仙界的灵讯不同，人间的手机会发出一圈一圈的磁线信号，刮在他的灵根上有些刺痛，但因为新鲜，这点痛就被他暂时给忽略了。

难得，这手机里竟然连着他的灵讯，就是屏幕小了点。

他给另外两人发消息——

迎迎不仙：@卓大隐@杜哥你们还好吗？我们从医院出来了，发现了重要线索。

没有回应。

费迎仙有些担心。

因为都在一个群，费迎仙发消息，姜寒石的手机也响了。他掏出手机先看一眼屏幕再看费迎仙，本来不想说话，最终还是说了句：“没必要担心。”

“因为你肯定会把任务完成是么？”费迎仙苦笑。

姜寒石没吭声，大概就是默认的意思。

然而费迎仙还是说：“如果这不是实战我不会像现在这么担心。”

“如果他们现在已战死，你又有什么办法？”姜寒石面无表情的反问。

费迎仙没有办法。

他沉默了。

他很清楚凭他现在的实力别说去救人，连自保都有问题。

除非……

——好不容易瞒过了所有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动用魔息。

可他不甘心，他想援助杜白和卓伏，至少让他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今天吃了一片能量饼干，之前启动御灵印催眠小灰狐用了一半，现在经脉中还有一半。

现在是下午3点，距离第二天还有9小时。

于是，为了不体验一天内吃俩片饼干的痛苦，费迎仙抠了吧嗦地调动了一丝灵力，变出了一只火舞流萤。

他从灵讯群里翻出杜白最早发的定位，对小莹虫说：“你去这个地方，找到杜白或卓伏，替我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

莹白色的小虫围着他转了一圈，就欢快的飞走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姜寒石也停了下来。

费迎仙一看，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来时的那个丁字路口。

“竟然在这。”

姜寒石皱眉看着眼前这片建筑工地，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这会儿是饭点儿，工人们都在吃饭。

他们或蹲或站，还有的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凑头闲聊。

姜寒石和费迎仙往工地里一走，就有数道目光向他们看来。

一个工头端着盒饭站起来，咧着嘴问：“干什么的？”

姜寒石面无表情的说：“听说后面的饭店招工？”

“你们俩想应聘？”

工头上下打量他们，虽不屑地撇了撇嘴，却还是给他们指了路：“直走。出了后门就能看见‘有家饭店’的灯箱，那家在找服务员。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老板要是不收你们，就赶紧出来，别墨迹。这儿闲人免进。别给我们找事，明白吗？”

姜寒石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走远了还听见那工头说：“一看就是俩书呆子，骄里娇气的，还出来找工作？”

工人们就当是听了个笑话，说：“大学生吧？还真以为到工地就能搬上砖？”

“唉，搬上砖也不一定能拿上钱。”

“嗨，以后可能连搬砖的机会都没了……”

“哎呀，别提这些烦心事了，当一天工人搬一天砖，吃饭吃饭！”

姜寒石和费迎仙很快穿过施工场地，从后门一出来就被眼前这条泥泞又坑洼的乡间小道给逼停了脚步。好在斜对面就立着一块发黄的灯箱，上面写着‘有家饭店’四个字。饭店是用彩钢搭建的简易房，外面还用竹子搭了好大一片竹棚。

竹棚里此刻人满为患，都是吃饭的工人。

有个反戴鸭舌帽的年轻小伙子正在竹棚下烧烤，那肉的香味，似羊非羊，似牛非牛 ，似猪非猪，是费迎仙在仙界也从未闻过的味道。

费迎仙好奇正想问姜寒石知不知道那是什么肉，就见这货的脸色已经阴成了黑炭。他立刻意识到：“肉有问题？”

姜寒石突然双手按在费迎仙的肩上，眼神从未有过的严肃，说：“你立刻退回去，到丁字路口那等我。”

说完，姜寒石把费迎仙往后一推，就在他眼前直接消失了。这次他甚至只带起了极其细微的风。

费迎仙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尤其，姜寒石一个大活人原地消失对面那些吃饭的工人竟然毫无察觉，这真的正常吗？

他转身就跑，却惊动了对面那位烧烤的小伙子。那人突然喊：“你怎么回事？跑什么？”他说话的语气明明稀松平常，费迎仙听着却莫名后背发凉。

他连忙转身就要跑，然而没走两步，鞋子就踢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就好像前方的路被一层看不见的膜堵死了。

这种从小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触感，费迎仙连1秒都没用就确定这是撞上了结界的能量壁。

难怪刚才姜寒石会推他，原来是想趁结界闭合之前把他推出去。

可惜，他还是被框了进来。

这家饭店果然有问题。

费迎仙皱着眉头站在路边，对面的烧烤小哥却不慌不忙，站在竹棚下冲他笑。两人之间隔着的泥泞小路，也就两米宽。

费迎仙强装镇定，笑道：“路上都是泥，我也过不去，可不只能原路返回了？”

小哥却往东面不远处一指，说：“十字路口，那边有木头，踩着就能过来。”边说边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是来吃饭的吗？”

费迎仙假装没听见，又悄悄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此刻身处某个隐藏阵法，想出去看来得费一番功夫了。

不过，人间的阵法再难应该也没有廉家的五行灵石阵复杂吧？他连五行灵石阵都能走出来，所以眼下，倒没有多慌。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他绕了个远，踩着木头过了泥路，来到饭店那一边。

烧烤小哥见他过来，又笑了笑，拿起一串肉串问他：“吃吗？”

费迎仙哪儿敢吃这来路不明的肉，他连忙后退一步，说：“别这么客气，我就是来找人的。村委会在哪儿？”他边说还边向四周张望，张口就来的谎言令他多少有点别扭。

周围都是平房，像是个古朴又幽静的村庄。

小哥听了他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从我们这个饭店穿过去，沿着后面那条街一路向西就到了。”

饭店没有后门。

费迎仙就从竹棚栏杆的缝隙间钻过。

其实，从刚才他就发现，这竹棚里的食客们虽然人很多，却有些过于安静了。好像除了眼前的肉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哪怕费迎仙这会儿从他们之间穿过，又是掰竹子又是钻洞都没能引起他们一丁点注意力。他们依旧埋头狂吃，没人说话，好像也没有发出咀嚼的声音，整个竹棚里似乎只有风声。

明明离得很近，费迎仙想仔细观察他们，视野内的画面却像被打了马赛克，只能看到这些人脸上是如痴如醉的表情。

费迎仙钻过竹棚，站在后面的街道上，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次画面在他视野内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终于看清那些工人们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酱汁沾得满嘴都是，那鲜红的颜色看起来很不寻常，甚至有几分恐怖。

而他们的表情却异常享受，令人不由怀疑这烤肉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或许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一般来说，村委会都会设在村子的中心区域。费迎仙要推演阵法的运行原理，先找到它的阵眼，能事半功倍。他现在孤身一人，越早出去对形势越有力。

然而这片村庄越往里走，越不对劲。

明明许多院子的大门都开着，费迎仙一路走来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这里，甚至没有声音，似乎……也没有生机。

前方的电线杆上挂着一个绿皮广告牌，箭头向前，写着：村委会。

费迎仙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刚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左手边的那条路上就冲过来一群人，人们疯狂奔跑，到了十字路口全都往他来时的路上拐。

费迎仙在人群里看到了王军儿。他边大喊边眼疾手快地扑上去抓人，却不知被人群里的哪个家伙给推了一把，把他给推到了路边的庄稼地里。

庄稼地里很湿，他一只脚陷入泥潭。

费迎仙跌坐在地，没等他站起来，突然响起一阵钟声，那声音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叮铃铃’的像学校里上、下课的提醒。

铃声一响，惊恐的人们竟然去而复还。他们跑到费迎仙跌倒的十字路口前，自动分成西南北三支队，飞快将十字路口两边拦路的铁棘门给从地下拉了上来。

费迎仙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十字路口还有这种设置。

地升门？

看来这个村子还真是处处有‘惊喜’。

不过，三面门一同升起来，把费迎仙给隔开了，想回村都回不去了。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冲对面大喊：“王军儿，你帮我开一下门，我是来找你的。”

其余人见竟然把个大活人给落在了铁门对面，瞬间集体色变。

有人大喊：“不能开门。”

有人埋怨：“你刚才怎么不跑啊？”

王军儿更是急忙挤到人前，她大概刚才跑得太急了，到现在气还喘不均。她显得非常着急，一边拍嗓子一边疯狂冲费迎仙打手势，让他看后面。

地面开始震动。

费迎仙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