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悠悠飘在空中的低沉男音,让周围的空气沾染上了些阴郁之色。
王海不禁冷脸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让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沙发背面。
范繁星瞄到王海的小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转瞬舒展开换了一个关心的笑脸:“周总啊,咱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累病着了,兄弟我啊,会心疼!”
最后一个字,范繁星拖长了尾音,听起来满是关怀。
“唉!“周建民长叹一口气,状似心中百般千千结的呢喃道,“大丈夫,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闻言,范繁星马上抬起双手啪啪鼓掌:“听听!周总这大格局!这大气魄!”进而,他右手又那么一指,严厉道:“王海,你跟着学着点。”
王海面对范繁星指来的那根手指头,忙不迭哈腰点头道:“是是是!我一定学习周总的精神。”
周建民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双眼微睁,惊诧地回头问:“这位是?”
范繁星眼神微变。
王海抬起了头。
二人谨慎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却见,范繁星状似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忘给周总您介绍了。他啊,南边来的,叫王海。王海,去,给周总点跟烟。”
“好的,大哥。”王海听话的打开打火机,准备凑上前去给周建民点烟。
周建民有意识的侧过身,避开了他的靠近。
范繁星摆手示意王海退下,接着继续介绍:“他刚来,我还没怎么调教呢,是不怎么懂规矩。不过啊,他能力挺强的。南边王家推荐来的,能差吗?”
听到王家的名号,周建民放松了肩膀,身子沉进了沙发里。
“周总,你也知道,我再过两年就逢花甲之龄。这朔风啊,怕是管不动咯!”
“这么早就想着退休了?”
“哪里的话!我背后坐镇就行,前头冲锋不就靠这些年轻人了?!再说,咱们的业务越来越大,现在都讲什么智能化、数字化,我是听着就头大。”
周建民撇嘴笑了,说:“我理解。什么都要讲究大数据!”
“那可不是?!我想破了脑袋,愣是想不通我这买卖,怎么能与时俱进。”
周建民思考了片刻,想到了最近沃君集团董事会对他的弹劾,不禁也有了点情绪。
“TMD不也是句口号?这生意,不还是咱们给帮着做?赚钱就行,对不?!!”
“对对对!”范繁星哈哈大笑。
周建民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转头打量起站在旁边的王海。
“模样倒周正。”他心里嘀咕,抬眼却见王海眉宇间藏着股锐气,心中不由一懔,忍不住摸着下巴问道:“你多大的年纪?”
王海低头毕恭毕敬的答:“小弟今年35岁。”
“哈哈哈哈哈哈。”周建民鼓掌大笑,“大了大了!我这缺个干儿子呢!”
王海垂下去的头,低的更深了。
范繁星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轻声道:“周总,您家的门槛略高。我朔风的狗腿子们,吃点烂糠烂菜都觉得是美食,哪里登的上您的大雅之堂呢?”
“范老大,您这话可以揶揄我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他,这么好的苗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呵呵。”范繁星猛抽一口烟,“没事儿,我这还有小憋佬呢!”
周建民回首望向范繁星,察觉到对方眼底的质疑,倒也摊牌:“小憋佬太贪了。”
“他是贪。”
这世界,异姓兄弟相互依存的根基是共同利益,亦或是过了命的交情。做老大这么多年,范繁星从来不怀疑“过命的人”,却一直质疑“共同利益的人”。
因为他很明白,金钱游戏下,利亡人亡。
有人的手机响了,震动声不停在空气中传播。
范繁星瞪了王海一眼,厉声喝道:“怎么带手机进来?”
“我的。”周建民笑笑,然后大大方方地接起,“喂?”
“周叔,你在哪里?”
“哦呦,是沈侄儿啊。”周建民突然坐正身体,然后给他们示意静音,“我在公园转圈呢。”
“周叔好雅兴。”
“沈侄儿,什么事找叔?”
“谈谈合作而已。”
“哈哈,好好,周叔马上回去。”
周建民挂断电话,起身就要往外走。
范繁星也没拦着,反倒把身子沉进沙发深处,继续抽着手里剩余的烟。
刚要出大门,周建民回身,停顿了下,说:“那个越南的,送来。”
范繁星抬手把烟掐灭,回了声:“好!”
周建民满意的离开了。
“听见了?”范繁星转头看向王海。
王海点了点头:“嗯。”
“去安排吧。”
“对了,鬼仔就让他收债好了。“
王海闻言没作回答。可当他的脚临踏出小会客室时,他回了句,“他挺值得培养的。”
范繁星没回应,他听见后面远去的脚步声,全身瘫在沙发里,再也不想动弹。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佛有说:立地成佛,人死复生吗?
人啊,一旦“起心动念“,就会念过往、念现在、念将来,可唯独念不了往生之人。
天道轮转,因果循环。
而这审判的牌桌,早已暗中摆放。
**
乌云散去,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湛蓝一片。
莫然开着鬼仔的车回到了大厦停车场。车刚一停下,她的手机就嗡嗡作响。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沈自横的手机号码,她以为有急事便直接接起。
“喂?”
“你现在在公司吗?“沈自横问道。
莫然心虚的抬手摸摸鼻子,老实回答:“没有。”
沈自横微叹口气,却也没有任何指责,反问她:“什么时间能到公司?”
“有事?“莫然听出沈自横的言外之意。
“嗯。“
“我在公司楼下,十分钟就能上去。”
莫然赶紧下车,把车锁上之后,就疾步走出停车场。
沈自横听见会议室外传来脚步声,低声嘱咐道:“把你手头历年来沃君的营销费用清单发来。最迟,二十分钟。”说完,他不等莫然回答,就挂了。
莫然眉头紧蹙,她大概有些明白今天沈自横微信里说的那句话了。
【周建民,早晚要倒霉。
她不急细想,小跑着回公司。
却不想,手机嗡嗡再次作响。她来不及查看屏幕,直接接起。
“我还有十分钟就到。”
“嗯?还没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沈自横。
莫然暂时没挂电话,而是抓紧走进电梯,按了自己的楼层。
“你是?”
“你猜?”
有些流里流气。
莫然当下了然,不禁冷哼一声,道:“你倒搞得来我的手机号。”
鬼仔乐了,他贱兮兮的说:“你怕不是忘了你欠我烟钱呢。”
莫然没好气:“有事说事,别废话!”
两人打了几次交道,鬼仔也算半摸清莫然的脾气了。
这个时候的莫然,属于“炸毛”的前半阶段。你若是此时踩了她的雷点,她马上附赠你刀子般的语言,扎透你的心脏后,再轻飘飘来句“你活该”,就马上与你断联。
鬼仔好不容易拥有了靠近莫然的机会,他不想失去。
“我兄弟让我谢谢你。”
“就这事儿?”莫然还以为鬼仔是来找她茬的,本想骂他的话,咽进肚子里去了。
鬼仔琢磨了下,小心翼翼的说:“他今天救了一个姑娘。”
莫然停下了挂断手机的动作。
“有个姑娘差点被人欺负了,他就出手帮了把。”
鬼仔模糊了下事实,并未完全脱出实情。
可他不知道,今天,于莫然的意义。
四组关键词:雨天,姑娘,血,解救。
慕的,那些嘈杂的声音涌上耳边。
父亲的喃喃自语,母亲的愤恨诅咒,自己的委屈哭泣。
命运啊,果真带她来到了这里。
莫然控制住翻腾起来的情绪,咬紧牙关,挤出三个字:“所以呢?”
“所以,我们是好人啊?!”鬼仔有些欢快的回答。
此刻的鬼仔,坐在社区医院里椅子上,一边打手机一边等待着手术室里的灯熄灭。
自己的兄弟正在接受医生的缝合手术。
如此本该紧张的场景,他却没良心的高兴极了。
因为啊,他……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与夏起做了一件好事。
“嘿,我们这两个流氓,做了好人。”
鬼仔挺直腰板,他满心觉得骄傲,骄傲到他认为莫然应该夸奖他。
这就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奖赏的小狗狗,挥舞着尾巴,求主人摸头,或一个夸赞。
可惜,莫然不是训狗大师,她也从未把鬼仔当狗。她只是喃喃咀嚼那两字:“好人。”
奔驰在雨天的车,载着满腰血污的男人,本以为是流氓间的打架斗殴,缘由却是……
忽然间,镇压心口那颗大石头,被命运的力量抬起一寸口,竟然释放出一缕多年来的郁结之气。
莫然抱着手机扶额笑了。
这笑,是久违得释放。
“挂了。”
“喂喂喂。”鬼仔没有得到莫然的夸奖,却迎来无情的二字。他着急的拿指尖划拉着手机,却无法阻止那边的挂通讯的动作。
“臭脾气。”鬼仔愤愤的骂一句。
可他又不敢再打回去,万一惹到了莫然,那就得被拉黑删除了。
竟然,时隔断更这么多年,有了榜单!
新的读者大大们,给我留言啊,留言有动力。
PS:因果开始了,我希望我可以把大家的故事写成一个圆。彼此中有你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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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贪心的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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