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见她又打来,急侧身躲避,顺势绕桌而逃,口中不住的求饶哀告。唐月儿不管不顾,提剑在后追赶,幸好她腿脚不利,走路一瘸一拐,一时也难以追上阿星。
阿星见状大喜,顿时放下心来,边跑边跳时而还出言嘲讽两句:“追不上,追不上!倒了,公子倒了!”直将唐月儿气的火冒三丈。唐月儿追了半晌也没追上他,无奈只得坐了下来,呼呼喘个不停。阿星见她停了也便住了足,呆呆看着她道:“公子保重啊,莫要气坏了身子,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狗奴才还敢跑!”唐月儿一声暴喝,“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阿星无奈叹了口气,道:“公子莫要如此嘛,你打我总也要有个由头才是,岂能平白无故想打便打?就算我是个奴才也不应被如此对待。”
“那你说,你对我有无非分之想?”唐月儿冷着脸问道。
“唉,又来了……”阿星不住摇头,“这话怎的说哩,说了便要挨打!”
唐月儿哼了一声,道:“我如今腿脚不好,你但说无妨,我已经打不到你了!”
阿星犹豫半晌才道:“公子且消消气。其实男人嘛见到漂亮女子总要有些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公子生得如此标致相貌,地上无有,天上少见,哪个男人能没想法?我对公子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想法,但是这只是个想法,还没成为现实,当不得真。”
唐月儿握着剑冷冷一笑,点了点头道:“我早看出来你对我不怀好意!”
“难道公子就是为此打我?”阿星瞪大眼睛,满脸不悦,“我方才都说了,这只是个想法,难道有想法也犯罪?这可是诛心了。”
“我岂是如此不讲道理的?皆因为你将想法付诸了实施,这便是该打了!”唐月儿淡淡地说道。
阿星一脸茫然,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莫不是在说笑?难道我真对你做了坏事?”随即又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我不是那种人呐!”
“哼!”唐月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难道你是好人么?好人会调戏良家妇女?”
阿星闻言赶紧止住了她,急道:“公子呀,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知道的,我这几日脑子糊涂的紧,你明白与我说,我何时对你做了那……那般事,我怎的全不记得了!”
“就在方才,你欲要对我无礼!”
阿星一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方才我在睡觉,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你在梦里欲对我无礼!”
“梦里?”阿星顿时一愣,“梦里的事做不得准,况且方才我也没做梦呀。”
“是我做了梦。”
闻听此言,阿星呆呆愣愣,脖子伸的老长,茫然问道:“公子做自己的梦与我有何干?”
“这还用问?正是因为你对我有不轨之心,你日有所思,我便夜有所梦,这有何奇怪?”唐月儿看着他正色道。
“啊?”阿星一声惊叫,顿时便跳了起来大声叫嚷道:“我日有所思,然后你夜有所梦,这……这算什么!这他妈的全不讲道理,摆明要欺负老实人哩……”就在阿星呼天抢地胡乱叫嚷之际,唐月儿趁他不备暴起一掌正中他前胸,阿星闷哼一声,身子便直飞出去,重重砸在了榻上。唐月儿追至塌前,举剑便抽。阿星则是以被蒙头,不住地哀求。又打了半晌,撒够了气,唐月儿方才住了手,一瘸一拐恨恨而去。
阿星见待她离开了才扒开被子露出了头,紧紧盯着唐月儿的背影,等她走的远了才仰天发出一声悲号:“妈妈呀,这日子没法过了!”随即便趴在榻上嚎啕了起来。
待到日上三竿时唐月儿仍在呼呼大睡,朦胧中耳边便传来一道极微极细且死气沉沉的声音:“公子,饭熟了……”
唐月儿一惊,顿时坐起身来,只见眼前的阿星苦着脸坐在榻沿上,正如念咒般对着自己说话。“你离我远些,莫要靠近我!”唐月儿举剑护在胸前大叫道。
阿星一甩手站了起来,不悦道:“我好心叫公子吃饭,怎的公子却如此见疑?防我倒胜过了防贼!”随即转身而去
唐月儿脸上一红,嘟哝了一句“你当你不是贼么?”便下了床榻,穿戴整齐,刚坐下不一会便见阿星端着碗走了进来,却是两碗稀饭,又见他取了一碟咸菜。饭菜摆好,二人胡乱吃了一顿,人也精神了起来,只听阿星说道:“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咱们过了黑山县城再转而向东,先去独孤世家,然后北上再去京城游玩几天,之后便去那七星连环寨取回善款,如此便大功告成了。”唐月儿笑道。她吃了饭精神也恢复了些,又见阿星主动忙前忙后操劳饭食,颇像个奴才的样子,不觉心情大好。
阿星闻言却是一愣,道:“公子为何去那独孤世家,那可不是处好所在,咱们唐门之人去了那处……恐怕多有不便。”
“我正是要看看他独孤世家有何能为!”唐月儿哼了一声,又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颇想会一会那独孤元明!”
阿星叹了口气,小声道:“公子是疯了。你又不是你家的对手,何必去多生事端、自取其辱?”
“大胆!”唐月儿登时便沉下脸来,“你如此灭自家威风,是何道理?难道你被独孤世家吓怕了胆?”
阿星听她动怒,便吓得不敢再言语。
唐月儿又继续数落道:“亏你还曾做过杀手,竟如此没用,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仇怨?”
“没忘没忘。”阿星连连点头应和。
“没忘便好,你曾经也是江湖人,要有些江湖人的骨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莫要每日里活得鬼鬼祟祟、唯唯诺诺的,咱唐门行事光明正大可容不下这种人!”唐月儿说道。
阿星连连称是,不敢反驳。
唐月儿义正辞严将他训了一顿,见他低眉垂首甚是恭顺,心中颇觉得意,不由便嘿嘿笑了起来。
“德性!”阿星歪头暗暗骂了一声。
“今日你颇有长进,竟然没有偷懒,甚好,甚好!”唐月儿拍了拍阿星的肩膀甚是赞许,又道:“你也知道我的脚受了伤,行动甚是不便,你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你有忠诚为主之心,你想我背我行路,可是你不敢说出来,而我一个女孩儿家面皮子薄,又碍于男女之防,虽是知你的心意,可终不好说不口……”唐月儿言至此便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阿星嘿嘿笑了两声。
阿星吓得连连摆手,道:“公子莫要如此说,我没这般想法,真没有!”
唐月儿见他如此倒也不生气,只是温言道:“你都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有其他想法也不奇怪嘛!只要一切坦白便好了……”
阿星闻言“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苦着脸道:“公子莫再提那非分之想了,如今我一想来便怕。”
唐月儿听他如此一说,登时便沉下脸来,道:“你是打定主意不想背我喽?”
阿星嘿嘿一笑,道:“公子都是个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不须人背的。”
“可是你家主子如今受了伤,腿脚不便,这该如何是好?你身为家奴便不该想个法子么?”唐月儿盯着他冷冷说道。
阿星转了转眼珠,道:“为主子分忧解劳乃是我分内之事,我……我有办法。”
“哦?”唐月儿心中暗喜,一脸急切的问道:“你有何办法?”
“公子且稍待片刻!”阿星说着便跑了出去,转眼已出了大门。
唐月儿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迷茫,不知他要弄何古怪;又待了片刻,仍不见他归来,唯只见寺外的一株大树树梢无风自摇,晃了许久方才止住。就在唐月儿疑惑之际,阿星风风火火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双手一伸便奉上了一副拐杖,将它们往唐月儿腋下一塞,大喝一声:“公子拄上!”。
唐月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看着那腋下双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却是副好拐,入眼锃亮,更无一根毛刺,长短大小也是正合适,拄在腋下颇为舒坦。唐月儿看了看那拐,又抬眼看了看满脸汗水的阿星;看了看阿星,再看看那拐,一股委屈无助之感竟油然而生,不觉红了眼眶。
阿星见状赶紧垂首劝道:“公子不必谢我,这都是属下份内之事,算不得功劳。”
“谢你?”唐月儿流着泪、咬着牙望向阿星,一腔怒火早已冲上脑门儿,“你家主子腿脚不便,你就要送拐;若你家主子染病卧床不起,你岂不是要送副棺材?”
“哎呀!”阿星闻言一声惊叫,一拍脑门儿道:“公子无儿无女的,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还少不得要我出工,可我不会打造棺材,我没学过这手艺啊……”
唐月儿见他眼望着天呆呆出神,口中却犹在胡说八道,已然怒不可遏,不由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我没这福气!”
“这福气……哎呀……”阿星话还未说完,便感一股劲风直奔脑门儿而来,吓得一缩头,那拐却正打在肩头。阿星再也顾不得说话,捂着肩头便逃,边跑边喊:“公子为何又要打我?我可是忠心耿耿……”
“今日非打死你不可!”唐月儿在后拄拐而追,行不及数步便觉脚下一滑,一个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阿星站在远处不敢再跑,却也不敢上前,只是小声试探道:“公子如何了?你莫要如此,我不会上当的!”
唐月儿摔了一跤,又见阿星不仅不来搀扶,反而出言无状,心中愤恨之极,强撑着坐起身子,冷不防又看见了那拐,满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终于喷涌而出,“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边哭边骂道:“你这狗贼最没良心,你是盼着我断腿哩;还要给我打造棺材,你是咒我早死哩,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这狗东西垫背!……”唐月儿不住数落着阿星,自桃源镇初相识说起,越说越恨,哭的也越发凶了。唐月儿哭骂了许久,终于再也找不到阿星的恶行,于是又将从小到大的伤心事尽皆又重温了一遍,只是她从小哪里受过些许委屈,又哭了片刻便开始发起呆来。
此时阿星在远处站着劝解道:“那都是过去许久的事了,还提它作甚!公子莫要哭了,容易哭坏身子,如此倒像死了爹一般……”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却将唐月儿提醒了,尤其是又想起父亲临终之际的景况,顺便又想起了母亲和大哥,猛然间泪如泉涌,内心悲伤再也遏止不住,便哭天抢地起来,如此又哭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阿星在旁已是目瞪口呆,抱着头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唐月儿,口中喃喃自语道:“我若是伤心到这个地步必然承受不住,早便自己抹了脖子。”
唐月儿闻言顿时止住了悲声,抽泣着站起身来,缓缓解下袍带,手轻轻一抛,那带子便穿过了门框。“唉!”唐月儿一声悲叹,将那带子打了个结,便将头伸了进去。
阿星见状大惊,赶紧劝道:“公子可莫要寻短见啊,人生还长哩,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看我一生都在坎儿里,还不上每日照常活着!”
唐月儿闻言又回首望了阿星一眼,叹息道:“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阿星了,以前的你多老实,如今你不但学会了若有若无,你竟还学会了做拐来气我,我的天,这年头人心不谷了!我想到此便心如死灰,恨不得便……”说着又将脑袋钻入了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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