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希望,他不敢轻易尝试。若是不尝试,又无法知道结果。
两难抉择,该如何选?
微小希望虽然渺茫,却压的人喘不过气。当你拥有的很小很少时候,你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它需要神血。”鸿腾凝重嗓音突然在雍鸣身后响起,只听他说:“需要神明心头血。”
什么?
雍鸣被惊回神,凝滞识海飞速运转,想明白后也不在意鸿腾为何突然现身此,问:“神君,所以净化之力是神明鲜血,而不是莲花。”
“不是。”鸿腾沉思不语,连异兽落满肩头都未察觉。
它们在鸿腾周围聚集,渐渐围拢,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看不清体貌特征,形成一睹诡异眼墙。
鸿腾高硕神躯立在中间像跟坚实柱子,柱子锐利眼瞳与眼墙上成千上万好奇兽瞳一齐费解瞅着他,似乎想把这位陌生怪异山神研究清楚。
雍鸣被他们攻击恶念淹没,顿觉毛骨悚然。凤眸沉寂看向鸿腾,以为得通过血战方能得知答案。
只听鸿腾一字一句说:“莲子需在神明心上催生,汲取心头血生长。方能生出最纯粹诚挚之意,可净化万物。”
心诚则灵,心头血,至真至诚,这股意念,才是驱除一切邪煞关键。
“雍鸣,昆仑雪莲雪字非白雪之雪,是鲜血之血。”
“如此邪物,天道不会让它存活。”
“你说它该不该灭族。”
凤目不解怔愣,识海木然运转,不明白鸿腾反常举止。战神究竟是要杀他,还是要帮助他?
难怪它生长状态诡异,明明是纯洁神圣白色,垂死时又化作妖异血黑色。
有悖天道,自会被道惩罚,昆仑血莲惩罚是亡族灭种。
那九颗莲子也不知师傅从何处寻到。
“该。”雍鸣回答战神问话。
不过弑父行为遭天谴他都做得,哪里还会在意一颗链子是邪是正。
能救她就是正道,阻她复生便是邪道。
只要能让她复生,他愿意尝试,只要可以拯救,他就不会放弃。
鸿腾听到这个回答以为他已经知道悔改,心底刚刚松一口气,见雍鸣就地盘坐,拿起莲子,手从腹下伸进,毫不犹豫,将莲子放置在胸口。
鸿腾刚毅神颜一黑,半晌无言。
千万兽瞳骤然眯起,已现杀意。他劝说:“雍鸣,情劫难度,你已生出魔心。”
“神君,万年前我就已经死去。”人已决心赴死,哪里还管生不生魔心。
雍鸣仰头望着鸿腾,浓密银发犹如白雪,纯粹圣洁。漆黑凤目微微眯着,曈内含着浅浅笑意。若不是薄唇紧抿,变作慵懒恣意似笑非笑,鸿腾竟生出似是故人归来恍惚感觉。
“妖神献祭神魂复活你,是要你活下去,不是让你费尽心思再去复活她一次。”明腾执着战斗,执着修炼,并不在意情爱。
“我早该死。”
“若是她醒来,知你死去,你要她如何面对?”
“时间会淡化一切,神君。”凤目平静闭上雍鸣说。心想:他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准备好。
千万载光阴无法冲淡明腾对至上神力执着,不能消散他战斗热情。他不知别人怎样,若是自己执着喜爱,此生此世都会牢记心间,如何冲淡。
寒晶当年决绝,甘愿堕落背离神界选择嫁给离,落得尸骨无存下场。
雍鸣,把六界搅得不得安宁,付出一切也要复活挚爱,正在甘心赴死。
洛水神女母子性情一直,倔强情深。
执念成魔。
鸿腾不再劝说,身躯离去,以他为支点成型眼墙顿时坍塌。万千眼瞳怨恨不甘,兽性现,凶狠涌向薄弱结界内入定神君。意欲撕裂结界,将神啃噬殆尽。
升卿枪现,气势吞山河,一枪横扫,挥退千万恶兽,悬立雍鸣身侧,撑开结界守护。
大煦朝,梅山城。
九月已经走至月末。
方家大宅红绸高挂,一片喜气盈盈。夜半寒雾起,沉默暗夜,直把红艳衬托诡异沉沉。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仆从忙碌完沉沉睡去,满心忧虑明天婚礼。
府中女郎将在明天成婚。然而,新郎,至今杳无音讯。
三更声过,魔魂睁开假寐双眼,腾起飘荡至大红嫁衣前。
名贵绫罗染成纯正朱红色,其上绣满雅致牡丹,团簇馥郁,华贵圆满。
虽说因为时间仓促,但经连夜不戳赶制,绣工精致,没有任何毫瑕疵。
明艳典雅,雍容华美。
魔魂穿上,立在镜前打量自己。尺寸几经更改,到成婚这天腰身还是有些宽松。
因这幅身躯当下已经如同雍鸣一般只剩,人皮包裹着骨头。
小脸枯槁将死。眼窝深陷,深邃花瓣眼,早已失去华彩,如同骷颅一般,诡异吓人。
朱红嫁衣无法遮掩腾腾魔气。它们缭绕不断,身体已经溃败到无法压制收敛。
它拖着长长红色裙摆,闪至寒宅。
月余而已,平地起一座金碧辉煌大宅。雕梁画栋,处处奢美,体现主人财力,令梅山城人震惊不已。
这下谁也不敢说,雍鸣穷酸破落,必须入赘方家。
它推窗进入雍鸣房间。
这间屋舍简寂与宅院奢靡格格不入,并未因明日成婚换上喜庆颜色,保持主人一惯古朴雅致格调。
房间完全按照雍鸣喜好布置,一物一景皆按照他习惯摆设。这般用心,只是想讨主人欢心,等待他早早回归。
可雍鸣心如磐石,冷硬无情,根本没有回来迹象。
手指不自觉抚过梅树盆景,哪知梅树妖居然扭动身躯匆忙避开。
“你!”魔魂气恼,一把握住整棵树干,把它拖拽过来,阴森道:“不准拒绝我。”
这话乍听是在警告梅树妖,实际却像是在质问雍鸣。
委屈不已。魔魂无法离开人间界,不能去寻找雍鸣。
它明明按照他所说保重身体,他明明写了聘书,答应成婚。
今日就要举行婚礼,他为何还不回来?
即使不在意它,难道就不在意方时祺脸面么?
它将梅树盆栽丢在一旁,又盯上那盆荷花,荷花瑟瑟发抖,不敢躲闪。
有妖灵物品全都惧怕它。
魔魂想放一把火,把雍鸣这房间烧干净,省的看着心烦不已。
二妖感受到它杀意,惊吓奔进画卷,以防被它怒火殃及,莫名赔掉小命。
魔魂尾随凑到卷轴前打量,发现只是寻常画卷,不过它能躲过雷劫劈击,被找回又挂在雍鸣房间,可见也是至宝。
它伸出干枯小手抚上墨色线条,这些肯定是雍鸣描绘。他书画造诣自成一格,是大家风采。
哪知手指未能触摸到线条,直接穿过。
这是什么?
结界么。
看来两妖是躲进画卷才得以躲过雷击。
它直接朝着画面走过去,打算一探究竟。
穿过结界,里面是一间简洁朴素房间。东西琐碎繁多,多为书卷,画轴,密而有秩,按照他喜好,有序摆放。
原是一见他藏在画卷内书房。
魔魂穿着红艳婚服,像是恶徒误闯世外桃源,格格不入。
邪恶与淳朴。
繁复华美与清幽雅致。
完全是对立姿态,书房呈现拒绝姿态一笔一字都不欢迎它进入。
它偏要进去。
两妖见它追入,躲去书架一角,与沉睡小黑挤作一团,力图离它最远。魔魂气闷,瞪了惊惧黑猫一眼,不在意它们戒备,鄙视这些攀附雍鸣生存小妖。
它嫉妒它们得雍鸣呵护,怕他生气不敢虐杀它们,选择忍耐无视。
它不仅嚣张闯入,还要留下自己痕迹,若是生气,回来杀它啊。
立在书案前,提笔蘸墨准备留下自己大作,不知碰到哪个结界,只见二十六副卷轴从书架飞旋出,环绕它周身依次排列。
待魔魂看清上面所画何物时,震惊呆愣良久,连毛笔从手中滑落,也未发觉。
二十六副工笔细描,画着两位迥然貌美仕女。
工笔重彩,细腻描绘出一位端庄雍容,明艳灼灼神女。
画卷从她幼年一年一张画了九张。各色奢美红衣描摹细致,连荷包花色都绘制清晰,可见作画之人用心。
这位应该就是他心头挚爱,妖神时祺。如他所言,她双目悲悯,貌美不失庄重,如神临凡。
水墨淡彩,清逸勾勒一位色浓气清,纯美娇媚女郎。花瓣眼眸明明生成沉静平和弧度,乌黑瞳仁却倔强藏着无限野心。
从婴儿时期开始他一年一年画了十七张。这位是柔弱易碎方时祺。
明明是一张脸,他却用两种画法描摹准确两位气韵,一位鲜活秀润,一位清逸娇弱。
他究竟,爱哪个?
那它呢?
它幻化镜子审视自己。
枯瘦孱弱,死气萦绕,仿若恶鬼。
三个人明明一样都是花瓣眸子,只有它,只有它,妖媚邪肆,惹他生厌,一身媚俗不堪入目。
所以,他不屑画是么!
可是,它现在主导着方时祺身体,马上就能融合不死妖魂,它才是最后胜利者,最终赢家啊。
它才是要与雍鸣结婚契,成为他妻子那个——人!
时祺和方时祺,神女和人类,她们统统已死,只有它才能独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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