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例行早会散开后，齐妍特意跟着乔茉回了她的办公室。辞职信狠狠甩在桌上，“果然啊，还是老公好使。我怎么叫都没用，亲老公一出手就接回来了，哈。”

齐妍说得阴阳怪气，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乔茉奉上杯茶，任凭齐妍打趣。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中午。

周锦筵接乔茉，两人到了早就预定好的云端8号，也是南江数一数二的豪华餐厅。餐厅在26层，可以俯瞰整个南江市，一条江水如玉带蜿蜒曲折从城中穿过。今日阳光不好，玉带没了光泽，带着雾蒙蒙的哑光。

乔茉庆幸今天穿得还算得体。简约大方的A字连衣裙，本就粉嫩的肤色与裙子相应成彰，元气十足，搭配鱼骨辫，是乔茉少有的精致。

周锦筵早上就没看够，中午到餐厅眼睛总不住地往乔茉身上飘。下车伸手拉过她，不疾不徐地牵着缓步上楼梯，怕摔坏了似的。

服务生在右前方引导，两人跟随进入餐厅。

她的个子只能仰视周锦筵，走在他的影子里，是刚刚好的安全感。

中国式古典装修，透着华贵庄重，穿过黑漆木门，三个竹编吊灯垂下，鹅黄色灯光映照两侧，漆黑的墙壁更油亮，凸显出墙上中式水墨画的静谧安逸。

落座后，乔茉来不及打量，就有人陆陆续续端上菜肴。

日式和牛、澳龙两吃、鲍汁扣辽参……看菜品乔茉就咋舌，不便宜的。

菜上齐，周锦筵示意服务生可以离开，门再次关上。

空旷的餐厅骤然只剩两个人，乔茉心里打鼓，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还是周锦筵率先举杯，乔茉也跟着抬手，望进彼此眼里，一起笑了。

“新婚快乐，老婆。”

乔茉一怔，周锦筵自然地抿一口，“怎么了，补个仪式。”

“都这么久了，才补。”乔茉嘟囔着，杯子放下，酒一口没动。

“你不跑，还能早点儿吃到。”

“怎么不说领证第二天你就走了。”

想起那天他走的样子，乔茉就自卑，仿佛她是个累赘，恨不得快点摆脱掉。

周锦筵强压嘴角笑意，想不到乔茉这么小心眼。

“既然你适应了有我的生活，我当然不会再走了。”

他走是因为投行那边出了问题；另一方面考虑到乔茉突然和他同一屋檐下会不适应，留了个缓冲期，让她过度，没想到这也被拿出来说事。

乔茉余下的话卡住，再也说不出口。

谴责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挽留。

没有陌生人在时，周锦筵恢复了和乔茉在家的样子，眼神不再冰冷，肩膀会稍微放下一点儿，笑起来很浅很浅，看上去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他开心的原因，但并不妨碍乔茉被他的笑容感染。摆脱了初见的陌生与尴尬，乔茉很难把那个冷漠的周锦筵和现在微笑的人联系在一起。

趁着气氛最好时，周锦筵突然开口，“周末陪我回家。”

“啥？”乔茉筷子没拿稳，掉了一根打在盘子上，响声在安静的屋内很刺耳。

“不愿意？”周锦筵尽量把语气放平，可在乔茉听来还是带着逼迫的意味。

“能再等等吗。”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父母，他们俩这点小把戏，到长辈面前还不分分钟被拆穿啊。

“为难就算了。”周锦筵扔下筷子，“吃饱了。”眼看着他一点点变回去，乔茉心都凉了。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没说不去啊。

周锦筵不吃了，她也只得放下筷子，擦擦嘴，“我也吃好了。”

这次周锦筵起身没等她。乔茉慌忙拎着包包跟上。人矮，步子也小，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大的身影转过环廊。

好在追出了包厢后在观景平台附近找到了人。周锦筵站正和人说话，一如既往地清冷孤傲，对方是个女孩子。

再走近乔茉才看清，又是文楚兮。

她又陷入进退两难，眼巴巴看着文楚兮的一双桃花眼毫无顾忌打量周锦筵，明明心酸得很，却不敢上前。

也许打从心底里，她还是认为契约婚姻上不得台面，周锦筵对她的感情就像这雾蒙蒙的天气，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

乔茉正愣神，周锦筵唤了两声她才听见，快步到近前，小手被周锦筵自然地握在掌心，甚至没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下，周锦筵喊的仍旧是“老婆。”

她乖顺配合地任由周锦筵攥着，垂眸不看文楚兮，只听她阴阳怪气地道歉。

“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锦筵都没告诉我们这些好朋友。”

“好朋友我都通知了，你可不算。”周锦筵毫不客气地替乔茉开口。

乔茉惊讶周锦筵的直白，更赞叹文楚兮的厚脸皮。明明就是有意为之，竟然说得这样无辜。难怪要跨界去演戏，这演技跳舞真的可惜了。

不过本人比照片上瘦，特别是文楚兮穿了件X型修身连衣裙，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乔茉看看自己的小圆胳膊和小胖腿，妈妈说她肥，一点儿也不冤枉。

三个人杵在这里太显眼。尤其文楚兮的身份特殊，已经有人不停驻足，低声窃语，乔茉准备离开是非之地。

“老公，我下午还有事呢，公司来电话了。”

突如其来的专属称呼，周锦筵一顿，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立刻傲娇地揽过乔茉，“走了。注意言行，别给品牌抹黑。”

文楚兮依旧面带微笑，“叔叔阿姨都想你了，什么时候回去看一看。”

周锦筵懒得再说，背对人挥挥手，夹着乔茉离开了。

到车上，乔茉才得以脱离周锦筵的掌控，腰酸得慌，她边揉边抱怨，“一会儿看不见就出事。”

周锦筵手扶着额头，挑眉，“那就跟我回家。”

“万一被叔叔阿姨知道了，我们其实只是契约婚姻，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孩，另有所图。”父母一定向着自己孩子，真露馅了，按照周锦筵的背景，黑锅肯定是她来背。

保险起见还是要为名声考虑考虑。

周锦筵很认真地看她，像是要透过眼睛看乔茉脑袋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都说了是契约，怕什么，有我呢。除非……”

乔茉心提起来，等下文。

“除非，你想长期续约，我可以提前透露些内幕给你，帮你顺利过关。”

这是第二次周锦筵提起婚姻期限，两次都不算郑重其事，也不像开玩笑。可乔茉心中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要和我结婚。”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她就只能在周锦筵的大门前徘徊。

“我说过等你不会离开时就告诉你。”周锦筵一字一顿，生怕她听不明白。

乔茉皱眉，颓然地靠了下来。这等于没说，是个死循环。

“叔叔阿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有时间发给我。”还有一周，来得及准备见面礼。

这就是同意了，周锦筵一颗心落了地。

下午，木雅集团又组织针对甲方的比稿，并规定了转化率要在百分之五十。乔茉手头有Z&Y的项目，算是逃过一劫。

齐妍躲在她办公室摸鱼，顺便吐槽。

“太过分了，我不是设计师都觉得没人性。太内耗了。”

乔茉心里正想着该买什么，随声附和一句就是，思绪又跑偏了。

“幸亏你找到靠山了，Z&Y项目结束后就可以跳槽了。”

乔茉疑惑，怎么就跑到跳槽上来了，没等反应过来，齐妍又开始唠叨，“转化率跟绩效挂钩，员工被扣钱好像是我的罪过一样，看我眼神都不友好了。”

齐妍现在算个小领导，协助顶头上司分管人力资源和财务。见乔茉还沉浸着，齐妍在她面前摆摆手，“想什么呢。事不关己了，太官僚了啊。”

乔茉失笑，“周末要去他家里见父母，不知道该买什么。”

齐妍又差点被咖啡呛到，“他也太速度了。”意识到说错话了，赶忙补救“不对，证都领了，他这是先斩后奏啊。你去了能有好脸色吗。”

这也是乔茉最担心的。

“是他提的，我拒绝了，他还挺不高兴的。”乔茉努力回忆午餐细节，“后来遇见文楚兮，他再提回家，我不能不跟着了。”

话已经说出了自然不能反悔。

齐妍一听文楚兮，又来了八卦的兴趣。

“他们两个青梅竹马，茉茉，有些事细思极恐啊。”

乔茉瞪大眼睛等着听。她现在脑子乱乱的，急需一个旁观者帮她分析。

齐妍根据乔茉回忆的文楚兮对她的敌意，和周锦筵对文楚兮的冷漠，慢慢拼凑出了一部分亟待考证的事情。

“文楚兮绝对居心不良，但是周锦筵，你要确定他心里只有你才行，别成了他们试探彼此的牺牲品。”

“上次你还劝我勇敢点儿呢，这次就变了。”

乔茉半信半疑，可很多线索都遵循着不同轨迹指向这一点。

文楚兮很明显地喜欢周锦筵，周锦筵也承认之前帮过她。又是什么原因把两人的关系变僵……

“这次不一样，你确实动心了，而且确实太巧合了，你不觉得吗？”

她承认对周锦筵动心动，否则不会破釜沉舟地离开，也不会在他追去医院时就默默地跟回来。可这心动带着莫名的惶恐，从一开始，周锦筵就牢牢地占据主导地位，一切都在他一念间。

乔茉怕，怕迈出一步就输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