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柳燕轻办事十分靠谱,定下的包厢正好是双人间,只需将滑动门关上便能隔绝外人窥探。
窗外荒野山林的场景不断飞掠,涂良坐在泛蓝的床单上一手撑着下巴发呆,余光注意到盛惟行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盒递过来。
“这里面是一些关于特案办的基础信息和条例,涂先生可以先过目一下。”
涂良伸手将文件盒接过来掂量一下,重量倒是比想象中要轻。
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倒也只有薄薄几页材料。
他粗略过目了一番,在看到成立魇区相关研究所的时候视线微滞,不过短短半秒又继续浏览了下去。
看到对魇区的定性之严重时心想:果真如此。
涂两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材料,语气淡淡:“这些倒是和我猜测的大差不离……”
其实他更好奇,盛惟行的能力是否与这研究所有直接关系,但两份材料中都没有提到任何人为的力量的线索。这也让涂良更加疑惑:在天师和修士都没落至今的情况下,特案办是如何保证基础的警卫力量的。
九个特案组合计不过四五十人,难道这四五十个人天南地北跑来跑去、全年无休吗?
等等——
涂良脑中灵光一闪,眼前回闪了七天前在审讯室的场景。
那个姓陈的和两位警员明明都是凡人,为何那姓陈的在邪祟暴起时并无太多生理不适?
邪祟借由魇区的紫色浊气而成型,能安然无恙地面对邪祟的,要么带上开过光的护身符,要么就是自身有修为。
自己那时看到对方惨白的脸色时只以为是被邪祟影响了生理体征,却没反应过来对方的症状似乎仅仅体现在表情上,和另外两个因为邪祟的咒怨气息影响而险些站不稳的警员相比,状况太过轻松了些。
还有徐飞飞当时的暗讽,姓陈的对下属都不好还想着挖别人墙角。涂良记得,当时他好像是用眼神示意了那两倒霉蛋警员。
这些似乎都能证明姓陈的身上带了什么特案组都心知肚明的“护身符”,而盛惟行给出的材料当中却从未提及。
再加上姓陈的对盛惟行莫名其妙的敌意和针对,很难不让人把盛惟行过得獬豸力量的原因往什么辛密上面想。
思及此涂良下意识看了对铺那人一眼。
男人正在铺被子,肌肉结实的后背将上衣撑出好看的轮廓,一头短发支棱在头顶,随着他左右移动而翘出不同弧度。
涂良目光又移向对方收拾好的窗边小桌上,一个黑色公文包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摆在上面,从外形上来看就是最普通的样式,连把锁都没有加。
“盛…惟行。”涂良有些迟疑地开口试探。
收拾好床铺的男人应了一声,转身坐下后同他对视上。
“有什么疑问?”
涂良深吸一口气,语气自然:“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图升职加薪才答应加入特案六组的。那么现在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想知道你们研究魇区的结果。”
“我是个妖,我很清楚魇区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为了以后还能安心生活和修炼,我需要知道更多有关它的信息。除此之外,我对你们特案办的运转方式并无太大兴趣,这些材料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
这些话都是真假掺半地说,哪怕涂良后来知道面前这人是本科公安、研究生转司法的高质量警备人员,他都对自己的天赋能力十分有把握,忽悠起来都不打草稿的,以至于后面被盛某人好一顿“教训”。
盛惟行定定地看着那形状优美的薄唇一张一合,心中再一次出现了那种诡异的感觉。
理智告诉他涂良说得都是真话,而直觉却觉得对方在隐瞒什么。
自从有了獬豸的部分力量之后,盛惟行的判断结果还从未出现如此大的差异化,而涂良却几度打破常规。
盛惟行合理怀疑,对方有这番能耐,绝对不是什么比他还小两岁的兔子精。
之前幻化给他们看的那双兔耳朵虽然真实,但自己又没上手确认过,说不定是对方的什么把戏。
又想起上面那位领导的叮嘱……
盛惟行不动声色道:“了解,不过希望涂先生能理解一下,毕竟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加入特案六组,有些资料无法现在交予你。”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想要什么资料,先和特案六组绑在一条船上再说。
涂良点点头倒也不泄气,毕竟越需要保密的东西才越是重要。
高铁本身速度极快且路程平缓,封闭的包厢不仅隔绝了外界的嘈杂,连这一方空间都显得格外安静。
涂良不大喜欢跟别人共处一室,哪怕是曾经原形窝在山凹凹里打盹,都要用杂草和落叶把自己围住,等其它妖来找他的时候总要费一番劲扒拉出来。
眼下两个大男人在床沿坐下,稍微移动一下两双长腿都能碰到对方的膝盖,亲密又尴尬、毫无领地之分。
涂良眼神微动,接着盘起腿往床里侧挪了挪,又随口问了盛惟行几个关于特案六组工作内容的问题,看上去兴致缺缺的样子。
盛惟行倒是饶有耐心地同他介绍了下九个特案组的一些注意事项,特别说明“除了开大会和联合行动,九个特案组基本上不会凑到一块。当然也互不干涉”。
天色还早,但考虑到凌晨就要下车,两人便早早歇下闭目养神。
当黎明昏黄的微光照进包厢,涂良先对方一步睁开眼,看向对面床铺。
那么一个高大个曲腿睡在比自家沙发还小的单人床上,上半身平躺着手肘都快要抵上墙,怎么看都觉得憋屈。
涂良视线忍不住往对方优越的肌肉线条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又低头瞅瞅自己身上薄薄一层的肌肉,心里有些羡慕。
滴滴——
对面枕头旁边的手机响起闹铃声,盛惟行掀开眼皮,不等那闹钟再响第三下便抬手关掉,眼中的困顿转瞬即逝。
“快到站了。”涂良轻声提醒。
“嗯。”
盛惟行起床后三两下叠好被子,这才注意到涂良那张床上似乎没有睡过的痕迹。
“待会先去公寓楼,在上面给你分配住所前暂住我那。”
说完盛惟行又下意识打了个补丁:“两室一厅,有多余的房间。”
“好。”
涂良背过身子抬手欲要去拿行李箱,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他脸颊旁边伸出去,将行李箱轻松提溜了下来。
他正想开口说“箱子还是我自己来拿吧”,对方就已经十分自然地拎起另外两个包打开包厢门往外走。
盛惟行神情上隐约可见一点惫懒,连周身的气势也软下来不少,看得涂良有些愣神。
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生了副好看的皮囊,气质又属于是见惯妖界美人的涂良少见的敛而不发的凌然正气。
通俗来讲——
这个人戳中了涂良的审美点。
“到站了,走吧。”
涂良猝然回神,脚步有些仓促地跟上对方,一路走出高铁站。
见对方没有要把行李箱松手给自己的打算,但涂良已经注意到远处打双闪的专车,不知为何有些脸热,想从对方手里拿过行李箱。
素白的手指抓住拉杆,突如其来的阻力迫使大步向前的盛惟行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行李箱给我吧,本来就该是我自己拿……”
涂良一脸真诚地看着盛惟行,手上暗暗使劲想要把行李箱拽过来。
眼见着行李箱快要到自己手里,对方反手一拨,进度化整为零。
男人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语气中疑似带着点笑意。
“不用,你这点东西对我来说轻得跟拎瓶水一样。专车来接了,快走吧。”
涂良默然,你家一瓶矿泉水20kg啊……但还是快步跟上。
车上司机张觉早就从车窗里见着特案六组的队长带着个格外漂亮的男人朝这边走来,瞄见两人的小动作,心里还有点犯嘀咕。
那人看着就不是部队里的兄弟,倒像是个斯文的学者。两人有来有回、还挺熟络?
见人走近了,张觉打开后备箱,从后视镜中看着盛惟行把行李箱和手提包放进去,而后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拉开车门坐在后座上。
“老张,先去正阳苑。”
盛惟行同涂良低语几句,抬头与通过后视镜暗中观察的张觉对视上,眼中有些许因为少眠导致的不耐。
“欸、好。”张觉连忙收回视线,收了自己那点好奇心,发车、打转向盘上路。
街道上的路灯明亮且稀疏,随着太阳逐渐升起,车流渐渐密集。
二十分钟后,低调的黑色小轿车开进某机关大院旁的附属小区里,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一道不起眼的大门前。
“身份卡。”
看似无人的保安亭突然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拦在车前。
张觉觑了一眼后座闭眼休憩的两人,动作小心地从座椅旁边的夹缝里抽出一张看上去纯白的磨砂卡片递过去。
保安亭里传来键盘敲打的动静,片刻后,那只手再度伸出来示意可以前行。
大门闸机收起,轿车重新亮起车灯,安静地驶入门内,不出半分钟后便停在一栋公寓楼下。
张觉正想背过身提醒后座两人,却见两人都已睁开眼。
盛惟行冲他点头至意,拉开车门便下去拿行李了。
张觉小心觑着漂亮的陌生男子的表情,对方却突然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脸。
“辛苦了,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今天第一天来特案办。”
等张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报出了自己的联系电话,陌生男子也拉开车门跟着盛惟行一道上了楼。
刷脸进入的时候涂良还因为没赶上被拦了一下,盛惟行不得不把自己的门禁卡翻出来递给他。
“门禁卡好好保管,我也没有多的。”
涂良轻声应道,而后将门禁卡放进百纳袋中。
“话说你们特案办的住宿待遇还挺好,这楼新建的吧,还是一梯两户。”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上涨,电梯安稳运转,最后停在了16楼。
电梯门一开,盛惟行提溜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将面前的门打开,露出精简装修的一角。
“别在那里评价了,快进来把门带上。”
盛惟行踢掉鞋子,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声音中有些困顿导致的低哑,手指朝一扇关着的门的方向点了点。
“客房在那边,我先去睡一个小时然后去开会,你在这好生待着、别乱跑。”
话音刚落,此人就脚下拐弯到主卧的床上躺下了。
“嗯……”
涂良揉了揉耳朵,对方刚刚低哑的声线十分富有磁性,弄得他耳朵有点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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