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负黍二地同时爆发粮灾。
此事呈报至韩王面前后,举朝皆寂。
韩王面色难看,混浊的眼难得透出凌厉的光,犹如夜色下暗潮翻涌的海面,凌厉地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容。
却只能看见他们看似恭谨的后脑勺。
“寡人记得今年并无天灾,何以国内竟会有两地同时爆发如此严重的粮灾?”韩王阴沉着脸问。
朝堂上沉默片刻,见无人开口,张开地作为相国,只能上前一步,恭声解释缘由。
原来,南阳和负黍前些日子下了几场大雨,似是雨水过多不及疏通,泡坏了作物根茎,导致两地颗粒无收,这才使粮灾爆发。
闻言,韩王拧起眉头。
因着韩宇当初给明珠夫人下的毒,明珠夫人一运使幻术便感到浑身筋骨断裂般的痛苦,对韩王的蛊惑和控制也就渐渐松弛下来,让韩王日益清醒。
无论他多么昏聩,他毕竟还是个帝王,为王者,都有一定的政治触觉,几乎是张开地一解释完他就察觉了不对。
几场大雨,真能泡坏所有作物的根茎?
时机为何这么巧,偏偏在他生辰前夕?
其他地方买不到粮食吗?南阳和负黍的官员就眼睁睁看着粮灾爆发?
越是细思,韩王的表情越难看。他是高高在上,不在意贫民,但他在意自己的王位,在意国内安稳,尤其是在他生辰前夕。
思及至此,韩王沉声道:“张相,立刻从各地调粮运往南阳、负黍二地,先解决燃眉之急,之后再调查粮灾爆发的真正原因。”
张开地正要应下,却见姬无夜抢先一步说道:“王上,王城粮仓的粮食乃是军粮,不可轻易动用。而新郑城内,以及韩国其他县城也出现了缺粮的状况,粮价居高不下。此时购粮,只怕国库存金不足。”
顿了顿,他压下翘起的唇角,又道:“王上寿辰将至,国库存金须得慎用!”
听到这话,韩非、张良和张开地齐齐皱眉。
“将军此言差矣。”张开地最沉得住气,很快便舒展眉头,抚摸着胡子不疾不徐地道:“南阳与负黍两地的百姓正受粮灾之苦,无论粮价多高,这笔钱万万不能节省。”
“粮灾固然要紧,但王上寿辰更加重要!”姬无夜张口就是一个简单粗暴的马屁,“莫非相国大人是想为了那些贱民让委屈王上不成?”
张开地立即向着韩王方向反驳道:“臣并无此意!”
说完,他再次看向姬无夜,慢悠悠地与他扯皮起来。
韩非静静听着,再看周遭官员无动于衷的神情,不禁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四哥不在,这朝会上的阴诡风波愈发令人厌恶。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楚地感受到,韩国,当真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
在府里养病的韩宇突然打了个喷嚏。
“四爷,可还觉得身体不适?”听到声响,玉姬连忙放下账本,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并探了探他的额头,满脸忧色。
韩宇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吸了吸鼻子:“没事,发了一夜的汗,我的烧已经退了。就是还有些头晕,歇歇就好。”
玉姬稍稍松了口气,拿起账本继续核对账目,头也不抬地道:“四爷也是,太不小心了,出门忘记带伞也便罢了,怎能冒着雨独自走回来?”
韩宇讪讪一笑,没有答话。
这会儿想起昨天的举动,他也觉得自己脑子进水。
临近冬日,新郑的雨莫名多了起来,每天都要下一阵,让本就寒凉的天气添了浓重的湿气。
昨日韩宇出门闲逛,走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小雨。他没带伞,又懒得躲雨,想着刚府门走出没几步,折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便拿袖子草草遮着返回四公子府。
孰料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韩宇刚开始发烧时其实有点害怕,毕竟古代的医疗技术并不发达,因感冒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他担心自己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也抗不过去成为其中一员。
但这点担心在他想起自己有个系统,又想起城外住着个医仙之徒端木蓉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担心是不担心了,新的烦恼却接踵而来,这个烦恼就是——喝药。
中药。
系统不缺特效药抗生素,兑换价格还很便宜,韩宇原本想瞒着玉姬和千乘偷偷吃两颗药熬过去,可惜他低估了两人的洞察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他不过是打个喷嚏,还是窝在被子里憋着打的功夫,玉姬就发现了他发烧的事。
四公子府上下顿时闹得人仰马翻。
回忆起昨夜喝的那碗药的味道,韩宇一个哆嗦,抓起刚兑换的蜜饯就往嘴里送。
人被逼急了喝什么都行,但中药不行,中药不行就是不行。
好在那药虽然难喝,药效却很不错,韩宇发了一晚上的汗,今天早上起来烧便退了。玉姬也根据大夫的指示给他换了药方,药依然不好喝,却没有前一副那么苦,他勉强可以忍着一口气灌完。
嚼着蜜饯,韩宇倚在床头,捧着一卷伪装成道家文章的仙侠文看得津津有味。
千乘坐在玉姬对面,边处理手头事务边守着韩宇。见他又在看书,便劝他好好休息,被他以放松精神为由拒绝后也不再多说。
反正等一下有人替他说。
闲暇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到了中午,韩宇的小说也看到了第一卷最精彩的部分。正当他为主角团惊心动魄的遭遇而揪心时,千乘和玉姬异口同声的一句呼唤陡然让他回到现实。
“四爷!”
“啊?”
韩宇愣愣抬头,第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韩非和张良。
两人面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微笑,很和善,嗯,和善。
韩宇连忙将竹简卷吧卷吧放到一旁,作势要起身,但刚掀开被子就被韩非眼疾手快又给盖回去了,而他也顺势在床边坐下,为韩宇掖了掖被角。
张良收住迈出的脚步。
“子房,你也坐。”见状,韩宇向仍立于门前的张良点了点头,然后问:“你们怎么来了?是朝会上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听闻四哥生病,我与子房便顺路前来探视。”韩非眉眼含笑,仿佛不存忧虑,满眼温柔。
张良松开不自觉攥紧的手,行至矮桌后端正坐下,微微笑道:“不过,探视只是目的之一,如四公子所说,今日朝会确实有一件……不,两件大事。”
韩宇已经知道所谓的大事指的是什么,但在他们两人目前依然做出茫然的模样,询问他们详情。
这两件大事,一指粮灾,二指韩王生辰。
“生辰之事,被姬将军和血衣侯揽下,祖父从旁监督。南阳与负黍粮灾一案则交予韩兄处理。”张良简单说了下两件事的分配,眉宇间拢起轻愁,“良总觉得,粮灾之事,只怕与夜幕脱不了干系。”
韩宇很想说你的感觉没错,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拿的是一无所知人设,又忍住了。
“是夜幕手笔更好,流沙不是正缺一个与夜幕正式交锋的时机吗?人家都把刀递给我们了,我们不接,岂非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韩宇勾起嘴角,给了韩非和张良一个纯良无害的笑。
看到他笑,韩非亦觉笼罩在心上的阴云似被清风吹拂,散开了几缕晨曦辉光,心情不错地与他玩笑道:“四哥如此自信,想必已经有了对策,还请不吝赐教。”
闻言,韩宇赶紧摇头,摇一下感觉不够,又多摇了几下。
“我可没有你那种运筹帷幄的才情,这事儿还是由你来头疼吧。”他说着,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玉姬交给自己的购粮单据递过去,“喏,你四哥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韩非疑惑地拿起单据一看,目光直勾勾落到了最后三个字上——粮万斤。
这是粮灾爆发前半个月,韩宇让玉姬从新郑周边购买的所有粮食。
由于当时翡翠虎已经把国内粮食搜刮得七七八八,韩宇又叮嘱玉姬不能走漏消息,所以她动用了放在暗处的力量,费了不少功夫才收到一万斤粮食,这也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韩非捏着布帛一角,神色几度变换,最后起身郑重地向韩宇行了一礼。
“我代南阳、负黍百姓多谢四哥。”
韩宇摇摇头,轻轻按下他的手,让他坐回原地:“我也是韩国子民,这样的事,我义不容辞。此去南阳,翡翠虎必会想尽办法阻挠和刁难你,你要小心。”
“我明白。”韩非眼中溢满狡黠的笑意,“正如四哥所说,夜幕自己递刀,我们若不接,便是辜负姬将军的一番好意了。”
他不但要接下这把刀,还要用这把刀削去姬无夜一臂。
韩非眸色渐深,隐隐有巨浪翻腾,却在望向韩宇的瞬间化去一切风云变幻,只余明秀光彩。
“四哥安心养病,等我回来。”
“好,我相信你。”
说完正事,韩非不欲再让病中的韩宇耗费心神,见他身边有一卷道家的典籍,便和他聊起道家思想来。
张良看着气氛融洽,不容插足的二人,脸上的微笑犹如面具般淡而清冷,不及眼底。
……
离开四公子府,韩非与张良并肩走在熙攘街道上,沉默良久。
“韩兄似乎心事重重?”张良打量着韩非的神色,迟疑地打破沉默。
从思绪中抽身,韩非微微一笑:“子房,我有点……担心四哥。”
到底是至交好友,张良立刻明了他的言外之意:“韩兄是担心夜幕会对四公子下手?”
“太子已死,夜幕失去了朝堂中最重要的支柱,姬无夜必然急于扶持一位新太子上位,以保自己地位不失。此次粮灾爆发在父王生辰之前,若非四哥摆明车马与我站在一边,父王的寿宴应会由他负责。”韩非眼中透出几分深邃暗芒,细细推敲着个中内情,“朝堂最重要的是制衡,四哥既选择了流沙,便是夜幕的敌人,对夜幕有极大的掣肘,难保姬无夜不会制造一个像让太子身亡那样的意外。”
他最担心的,是韩宇身边没有一个能护他周全的高手。
“韩兄放心,良定会保护好四公子。”不用明说,张良已知道韩非的忧虑从何而来,当即沉声做下了保证。
四公子府里,韩宇边看小说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谁这么想我?”
回来了回来了,我没坑(叉腰)
这一章对原剧的改动还挺多的,方方面面都很挺多。还有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发的糖渣,我真的尽力了~(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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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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