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定了定神,张良抬脚走向韩宇,气度从容。

他是韩国贵族,祖上五代为相,自身又足够优秀,一身气质不比王室之人差多少,甚至比昏庸的太子和韩宇原身还要多几分淡泊的贵气。

此行得韩非嘱托提点,张良自然是满怀信心,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哪怕韩宇的表现令他捉摸不透,他也只会让自己更加谨慎,毋求一切顺利。

张良与韩非相交至今,他做出的所有决定、举措皆未曾出错,这一次,张良也相信不会是例外。

事实上,韩宇知道张良今日登门拜访的原因,也没有想过要拒绝,只是不想和原身走一样的路。

对于原身而言,那些百越遗民不过是一件工具,作用尽了便再没有关注的必要。可在韩宇眼里,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是他有能力拯救的命。

人活着,总要有一两条底线。韩非惊才绝艳,聪明绝顶,依旧可以在眺望黑暗的同时保有内心的光明;卫庄亦正亦邪,杀伐果断,却从未滥杀无辜,骨子里就有一种他嗤之以鼻的傲气和侠气;张良温文尔雅,天资不凡,虽有满腹筹谋算计,但即便在未来最艰难的时刻,心中也刻着一条不容逾越的底线。

韩宇不及他们远矣,可至少心是善的。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剧中的悲剧成为现实。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有改变的能力,他自不会吝惜。

相信韩非和张良的想法同他是一样的。

在韩宇整理好思绪时,张良也已走至他身前,抚袖长揖行礼,姿态优雅,一派君子之风。

史书载留侯“貌若好女”,韩宇一见,只觉得真人比记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容颜之盛,非常人可以想象,更难得的是美则美,却不阴柔,也不咄咄逼人,温和得令人如沐春风。

颜狗如韩宇,其实对他是非常有好感的,只不过无法表露出来罢了。

当然,好感也仅仅是好感,没有其他。

“坐。”微笑着颔首回礼,韩宇让张良依言跪坐于自己对面,又道:“尝尝我烹制的茶。”

闻言,张良眸底掠过一丝讶异,转而又替换成浅笑,端起温度恰好,且正好为一口的量的茶杯饮尽。

现下已出现了茶叶,但人们大多将之作为一种食物饮用,即使是张良这样的贵族,也只能喝到粗加工,随意烹煮的茶汤,味道和韩宇泡的可谓天差地别。

要知道,他从系统里兑换茶叶是极品君山银针,煮茶的茶具皆为美玉,水用的还是晨露,不提茶艺如何,至少在品质方面无可挑剔。

这小小的一杯茶中,凝结的不但是华夏千载积累的文华底蕴,还有天地灵秀,山川隽丽,但凡稍微会一点品茶技巧的人,都尝得出其中蕴含的风韵。

说到底,品茗品的非茶,而是一种境界,一种心境。

张良虽从未接触过茶道,但他却是这个时代最惊才绝艳的一批人之一,自然能品出这杯茶的奥妙所在。

“……果真好茶。”张良似有所感,由衷赞叹道。

他放下茶杯,暂且抛开今日的目的,笑道:“四公子这茶烹煮得妙至毫巅。”

韩宇笑了笑,没有趁机装个大的,只往巴掌大的精巧茶壶中添了一次水,淡声道:“我知子房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讨一杯茶喝,有话便直说吧。”

张良神色一正,内心对于那杯茶的惊叹随之淡去,同时一并消退的还有来之前的种种谋划。

他原本打算以迂回方式请韩宇出手解决韩非的困境,可这是建立在双方心知肚明却皆不明说的基础上。现在韩宇既然把话挑明了,这种策略便不能再用,否则他就成了玩弄手段的奸佞之辈。

君子坦荡荡,那等事张良不屑去做。

思及至此,张良正色道:“四公子,实不相瞒,良是为九公子受困之事而来。”

说着,他见韩宇拎起茶壶,便淡定而又自然地将其接过,先根据自己方才饮的一杯的量为韩宇斟上七分满,再为自己斟一杯。

莫名受到未来留侯的服务,韩宇不知该觉得惊喜还是惊讶,脸上的表情却仍然绷得十分平静。

“子房是希望我替老九解围?”他不疾不徐地问。

张良微微一笑,放下茶壶:“九公子受司寇之职,行司寇之法,做的乃是拨乱反正之事,有何错之?四公子慧眼如炬,当明白九公子今日之祸个中缘由。”

他摒弃了恭维和圆滑之语,单刀直入,几乎把整件事剖得清楚明白,让韩宇决断。

张良如今年纪虽小,但已具备了一定的眼力,看出此时的韩宇不想听空话,索性学他的做法将事情挑明了说。

谈话的技巧就在于此。

“百越往事,乃父王心中之痛。老九非要去触父王的痛处,这一劫也该是他受的。”韩宇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不过,以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个性,想来即使身陷囹圄,心中也必然毫无悔意。也罢,我与他既是手足,他所行之事又颇对我胃口,我便帮他一帮好了。”

张良眼睛一亮,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帮忙。但欣喜过后便是迟疑,因为韩宇居然完全没提报酬。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昂贵的,这个朴素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韩宇猜出他的想法,也不必他提,主动说道:“作为交换,让老九欠我一个人情吧。”

天命之子的人情可是值钱的很,将来说不定还能救命。

张良怔了怔,先前那种不顺感又来了。这次谈话他完全是被韩宇牵着鼻子走,虽然那是因为韩宇不按常理出牌,而与他本身的能力无关,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对于四公子的了解太过浅薄,今后须对他多做关注。

张良这般做了决定。

而韩宇丝毫不知自己被张良盯上了,等他将茶喝完,起身请辞,便吩咐千乘送客。

离开四公子府,张良蓦然想起韩非交给他的玉璧,那是韩宇的东西,今日登门本是要以此为借口的,不曾想他被韩宇生生逼得改变策略,玉璧也就没能还回去。

罢了,下次再说吧。

摸了摸袖中温润的玉璧,张良抬脚快步走向紫兰轩。

……

解决韩非困境的契机第二天便来了,韩宇以“韩非收留百越遗民,为韩王彰显韩国威严”为由,一通嘴炮暂时压倒姬无夜半截,将韩非从冷宫中捞了出来。

这是他和姬无夜的初次交锋,嘴炮体验极其糟糕。这位大将军不愧是韩国第一搅屎棍,百闻不如一见,韩宇的“必须躲避”名单中因此又添上一个名字。

在阴冷潮湿的冷宫呆了一夜,身体一向不好的韩非神色略显苍白倦怠,不过精神还不错,完全没有萎靡之感。

韩宇走下天阶,见韩非站在阴凉处等候,便带着不可言说的紧张走了过去,与他相对而立。

“天气凉了,回去记得添衣。”打量了身形清瘦的韩非一眼,韩宇想起穿越前的几个好友,忍不住多了句嘴。

如今已近深秋,韩非这一身装束却比他还单薄,怪不得他常年生病。

韩非原本千头万绪满腹怅然,正要和韩宇说起李开的事。冷不丁得他一句关怀,让早已习惯了宫中人情冷暖风云诡谲的青年司寇为之一愕,心头的阴云顿时消散几分,露出点少有的欢欣来。

“多谢四哥关心,我记住了。”沉重的心情略微一松,韩非一半是装出来的惆怅被几分浅笑取代,“四哥……可否陪我走走?”

韩宇点了点头,和他几乎是同时迈开脚步,朝宫门的方向行去。

“父王仍是要置李开于死地?”行走间,韩非腰间所佩之玉叮咚作响,将他低沉的嗓音映衬得愈发清冷。

这是个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韩宇却不答反问:“九弟身为司寇,重法典,莫非不知杀人罪如何判决?”

韩非苦笑:“此事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李开可以死,但不能因为隐瞒某件更大的罪恶与阴谋而死,如若这般,才是对法的践踏。”

“九弟,我不懂法。”韩宇自嘲一笑,迟疑了一下,还是遵从原身的人设在韩非肩上轻拍两下,“既然你懂,便放手去做吧。”

饶是韩非聪明绝顶,也万万料不到韩宇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由得停下脚步,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他。

在韩非的记忆里,他的四王兄心机深不可测,对王位也有着非同寻常的野心。单凭这一点,韩非和他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然而,这个本该阻碍他计划的人却要他放手去做,言谈举止中尽是鼓励之意,不掺杂半分虚假。

在他几近千夫所指之际,在他几近举世皆敌之际,最不可能站在他这边的人却给予了他最大的认可,这怎能让他不惊?

“四哥……”韩非察觉自己心绪外泄得严重,忙克制了一下,但眸光依旧亮得出奇:“四哥此言当真?”

“九弟,天下很大,而这新郑不过占据了一隅。”韩宇浅笑。

成功在韩非面前装了个逼,韩宇心满意足地再次抬脚往前走去。

韩非先是若有所思,随即眉眼舒展,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四哥,比三年前他离开时变了许多……

任韩非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此韩宇早已非彼韩宇,心中对这个以往并不喜欢的四王兄生出了几分认同。

至少,现在他把韩宇当成可以正常交往,而非只是算计的人物了。

韩非外柔内傲,真正能得到他认可的人并不多。如今,韩宇拿到了值得他认可的候选资格。

还欠一章,尽量这周内还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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