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暑假日常

裴言就这样在大河村住了下来,她跟着莫默一起上山摘果,下河抓鱼,和莫默一起走过细细的田埂,看着莫默最喜欢的火红色的夕阳。

莫兴华招待裴言也十分热情,经常换着花样给她们做好吃的,裴言想着至少给个伙食费,但莫兴华说什么也不收裴言的钱,裴言只好偷偷和莫默密谋着,找一个莫兴华出门不在家的时间,跑到城里的银行把这些钱汇到莫兴华的账户上。

莫兴华家里本来有几亩田地,但是前两年租出去给别人种了,她的主业本就不是种地,而是帮十里八乡的农户修理机器,上到拖拉机,下到电风扇,只要是通电的,她都能修。

每次来活,莫兴华就要早早起床,开上她的小卡车奔赴在乡间道路上,等莫默和裴言起床,就只能看到锅里的馒头和桌上的纸条。

每次看见莫兴华出门的纸条,莫默和裴言就知道,今天该她俩自己做饭了。

好在莫默会用柴火灶,先撕一点草稿纸,用火柴点燃后放进灶里,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轻轻的扇风,等火燃起来,就可以塞柴火了,先塞比较细的小枝,然后再放木头劈成的柴火。

夏日炎炎,东北的气温虽然比林阳低一些,但也热,邻居家的张老太太天天都摇着蒲扇往树荫里躲,莫默生火做饭要在灶台前坐很久,每次额头上都要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裴言看着都觉得热,想自己试试,让莫默歇歇。

“大热天的,你就别往灶台边凑了,我马上就做好,你去拿碗筷等吃吧。”

莫默每次都会这么说,把裴言赶到别处去,自己忙完再把饭菜端上桌。

最让裴言没想到的是,莫默看起来瘦瘦小小,书生气十足,但其实做饭的手艺很不错,而且完全是天赋型选手。

传统的东北菜,什么锅包肉、地三鲜、铁锅炖鱼,莫默都十分拿手,更复杂的粉蒸肉、清炖狮子头、油泼面,莫默也是手到擒来。

莫兴华的做菜手艺就是家常水平,但莫默用农村大铁锅做出来的饭菜,甚至比裴言吃过的某些高级餐厅还要好。

裴言心疼莫默大热天做饭太折磨,就经常提出去外面找家饭馆,每次她一说这话,莫默就会用一种十分严肃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问,何等人物,竟敢质疑我做菜的水平?

然后当天中午的餐桌上就会出现一道做法复杂、摆盘精致的新菜,从味蕾和视觉的双重角度俘获裴言。

每次裴言对莫默的手艺心服口服后,莫默就会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抬抬下巴:“这附近要是能找出一家饭店做的比我还好吃,我给你表演生吞习题册!”

裴言一边吃一边狂点头:“嗯嗯嗯,你做的最好吃。”

得到这样的答案,莫默才满意的扭过头,那神情比学校月考放榜考了年级第二还要得意。

不过裴言有时候也会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家里人教的吗?”

“我自己空闲时间研究的,”莫默说:“做菜能释放压力,不管心里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当作食材丢进锅里,好好吃完一顿合胃口的饭,那些烦心事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但是这位把做菜当解压的“大厨”只管做饭,不管洗碗,吃了别人的嘴软,裴言只好认命的当起了洗碗工。

院子里有一口压力井,需要一个人不断地压着抽水泵,另外的人洗碗。

吃好饭,洗好碗,裴言和莫默就把凉席搬出来,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

“院子里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莫默枕着自己的手臂,半眯着眼睛说:“鲁迅先生的文章,还记得吗?”

裴言摇摇头:“不记得。”

莫默侧头瞪了裴言一眼:“这是语文书后的必读书目,你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学,到底都听什么了?”

裴言转过身去装鸵鸟,和莫默相处久了,她发现莫默虽然话少,但嘴毒,对有距离感的普通同学还保持礼貌,可一旦成了熟人,吐槽都快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了。

裴言选择转移话题:“莫老师,怎么突然有兴致背课文了?”

莫默转过头去,抬手指指院子里一左一右的两棵树:“这院子里的两棵也是枣树,据说年纪比外婆还大,她总说这两棵树从前每年都结果,枣子特别多,每年秋天都要专门打枣,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分到。可是从我记事起,这两棵树就没再结过枣。”

裴言问:“你想吃枣了?明天咱们坐车去城里买?”

“不是,”莫默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说:“我就是在想,枣树年纪大了,就没有力气结枣了,人老了呢?如果外婆年纪再大一些,会不会也有开不了车,干不动活的那一天?”

裴言说:“没事,莫奶奶现在身体好着呢,你看隔壁的张奶奶,那背都已经驼得直不起来了,莫奶奶的脊梁看着比村口的树干还挺直。等再过几年,你大学毕业工作了,就能把莫奶奶接到林阳一起生活了。”

“我爸说过好多次,想把外婆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但是外婆自己不愿意,”莫默说:“她说自己身体好好的,还能自食其力,比起整天坐在家里盯着电视机,她帮着村里人干点活,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活得更充实,更有成就感。”

裴言和莫默并排躺在凉席上,一同望着天空发呆,两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

夏日的风吹过树梢,两棵枣树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层阴云缓缓飘过来,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远处传来张老太太的声音:“天阴阴,要打雷下雨喽!赶紧收衣服!”

东北的雨比林阳少,但只要有了就是暴雨,倾盆大雨没有给人们很多准备时间,豆大的雨点很快开始砸落,骤风暴雨中,莫默和裴言收了衣服,躲在屋里避雨。

大雨从午后一直下到晚上七点,才转为中雨,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了往常的高悬的月亮,此时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莫兴华还没回来。

莫默有些着急了,她打着伞,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踱步,手电筒的光束一直照向小院门口的方向。

裴言拿了件衣服,从背后给莫默披上:“下雨了,晚上天冷,你小心感冒。”

莫默一看,这是件浅灰色的毛呢长外套,款式看着有些老了,她问:“你这是哪里找的衣服?”

“从正房的衣柜里拿的,”裴言解释:“我没带厚衣服,又怕你感冒,有点着急……”

“没事,谢谢你,”莫默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说:“这件衣服放在外婆的衣柜里很久了,我小时候淘气翻出来过,但是外婆好像不喜欢这件衣服,我从没见她穿过,可也一直没扔,就压在衣柜最下面。”

但是莫默现在也没时间去纠结衣服的问题,她更担心的是,雨下的这么大,莫兴华夜里开车会不会不安全?

裴言安慰:“说不定莫奶奶看天太黑了,就在别人家住下了,明早应该就回来了。”

“不会的,如果真在别人家,外婆肯定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我们。”

莫默很担心:“她现在一定已经在路上了。”

莫默打算打伞去村口等着,至少去迎一迎莫兴华。

裴言二话不说,也拎了个手电筒,打着伞:“走,我和你一起!”

两道手电筒的光束在下雨的黑夜里只是聊胜于无,两人迎着雨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的路积水严重,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莫默一脚踏入积水中,冰冷的雨水从脚脖子灌进去,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雨滴打在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敲鼓,黑夜中莫默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就只有雨声和自己的喘气声。

莫默心里着急,走的越来越快,和裴言一前一后,拉开几步的距离,心急之下,突然踩到水里的一块石子,脚下一滑,拿着伞没办法保持平衡,下意识往旁边一捞。

她以为自己要摔在水里了,甚至都考虑到回去要洗衣服,但意外的是,她被人接住了。

裴言抓着莫默的手,揽着她的腰,借力将她扶起来。

“我一直在后面叫你走慢点,你也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差点摔了吧。”

莫默还有点惊魂未定,白着嘴唇站在原地,微微发着抖,也不说话了,任由裴言一边数落她,一边帮她把敞开的大衣重新裹严实,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过了几秒,莫默重新把气喘匀了,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淋着雨?伞呢?”

出门的时候,她们一人一把伞,现在裴言两手空空,头上身上都被雨浇湿了。

裴言低着头帮莫默系扣子:“刚才看你要摔了,急着扶你,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回头再买一把。”

莫默经历了刚才的惊险,也不敢再冲动,点点头把伞举到裴言头上。

“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来吧。”

裴言把雨伞接过来,大半雨伞都偏向莫默那边,她还生怕莫默再摔了,紧紧攥着莫默的手。

雨夜之中,并肩同行,耳边除了雨声和呼吸声,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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