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得太快顾轻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抬眼就见段寒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顾轻云心下为之一动，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热了起来。

两人神色微不自然地错开目光，顾轻云为掩饰着加重语气道：“张嘴。”

段寒的嘴微微张开，受伤的唇色却比平日里还要艳上几分，顾轻云伸手，刚触上那温热的唇角，段寒蓦然上前含住他拿药的二指。

温热的湿意让顾轻云指尖颤抖，明显感觉到指尖夹着的药丸，已被段寒温滑的触感的舌头勾去，顾轻云大惊之下妄想抽手，段寒却不让，他地用牙齿轻轻咬住顾轻云的指尖，抬起头来悠悠望着顾轻云的目光眼含秋波。

心如磐石，顾轻云蓦然沉脸，冷然道：“张嘴。”

段寒遗憾地松开，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吟道：“脉脉不得语，愁！愁！愁！一片风情无处用。”

别以为顾轻云听不懂，这种时候是玩闹的时候吗？

他用储物袋中的手绢擦干净手指，怒然把用过的手绢砸在段寒脸上，质问道：“段寒？你什么意思？”

段寒用手揭过脸上的白色手绢，露出手绢后那双狡黠的眼眸，他坦然试探道：“听不懂？”

见顾轻云还是一脸怒气，他笑吟吟接着说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还不懂？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段寒一口气不带停，而他每多念一句，他面前的顾轻云的脸色便多难看一分，段寒大胆说出心意可算是冒险，可若他再不主动说出口，以顾轻云对感情方面的淡薄，只怕是地老天荒都不会发觉，段寒又怎会甘心。

他做事从来都是看三步走一步，难得心血来潮。

把这人放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特也曾经为此苦恼躲避，可要真躲避有用，他如今又何必说出这番话来煎熬自己怕拒绝的心。

忍无可忍，顾轻云捂住耳朵，大吼出声：“闭嘴！”

拒绝本在意料之内，可要亲耳听到段寒的心绪难免翻滚。

世界总算清净，顾轻云也总算听懂了，更后悔想要给刚刚问段寒出什么意思多嘴的自己，给一个大嘴巴子。

段寒喜欢他？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自己都做了什么？

思绪混乱，顾轻云到现在都不敢看段寒的方向，他现在尴尬到只想脚边有一个地洞，好让自己藏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顾轻云还在恍惚，段寒却道：“你在纠结什么？我心悦……”

头皮发麻，顾轻云不想段寒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他赶紧出声阻止道：“你闭嘴！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

段寒审视自身，肮脏的衣物，不合时宜的造型，他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在顾轻云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段寒这魔体是什么怪物？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能站起来了？

事实是，段寒不但能站起来，他还能使用灵力给自己施了几道净身咒，又换上崭新整洁的暗紫色衣裳，头发也被打理了起来。

落魄浪荡子一瞬变成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悠然转身，衣角纷飞间公子绝世。

他看着顾轻云满意地称呼对方名字：“顾轻云？这下可以了吧？”

“不可以，”顾轻云板着脸，手捏符咒冷然开口：“你要再敢多说一句我不想听的，我就让你永远都别想开口。”

威胁有效，段寒失落地叹然一声，沉默片刻后道：“行吧！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听的？”

收起符纸，顾轻云后腿数步拉开一部分距离，而后才说道：“说说你受伤的事，公山为何会背叛你？”

顾轻云的眼里就只有正经事，哪怕刚刚表白，慌乱不过片刻，顾轻云依旧能心无旁骛的转到正事上去。

了然的段寒站在原地嬉笑道：“你离得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捻了捻指尖，顾轻云对着段寒翻了个白眼。心中不忿道，你刚才做得已经够多了。

见顾轻云连说话都开始顾忌他，段寒可不敢做得太过把人吓跑，拿捏人心，他素来有一套，没在提顾轻云的忌讳半个字，而是把一段算不得好的往事娓娓道来。

仙魔论武之后，魔尊携毒体千里奔波，想要回到魔界，只要她不死，定可以等折日后东山再起。

修真界至此由至尊道掌控，已有些气候，魔尊的回程之路，可谓是几次命悬一线，还没熬到魔界，孩子便先出生了。

魔族产子必被其子吸取大部分魔气，孩子来得不是时候，逃命知己魔尊几次想要抛弃这个孩子，可公山却提了一个主意。

魔尊中毒已伤根本，功体要想更进一步难如登天，不若假死夺舍这个婴孩，又可以躲过修真界的追杀。

如此两全其美，每天逃亡在尸山血海的魔尊很难不动心，毕竟孩子才刚刚出生，并没有与她有过多感情，况且上位者的牺牲心肠又远超乎世人想象。

她同意了，甚至还衍生出了一种更可怕的想法。这孩子与她有血脉感应，封印魔界休养生息已经是不得已的办法，修真界必会趁此机会在魔界外围加固封印，以这孩子献祭于内中的她相互呼应，必能不费吹灰之力破解封应，甚至还能打修真界正派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战不停，临阵换身着实冒险，就一直被耽搁。

直到一场大战，公山带着婴孩和魔尊失散，公山化作原型，一路吸引了大部分的追杀，魔尊化身平民竟一路安然地回到了魔界。

魔尊的后续顾轻云固然有兴趣知道，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公山占据焚音谷和伤害段寒的目的。

顾轻云出声打断：“你还是多说点你和公山之间的事情，时间可不多了。”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原来破庙外的天就快要天亮了，被人追杀的命运齿轮还在转动。

段寒直接开口道：“我要被献祭魔界封印。”

公山从他一开始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段寒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直到公山最近对焚音谷的动作引起了段寒的怀疑。

公山修为虽有通天之能，可在段寒面前却是个脑袋不好使的，略施小计的一乍，公山的那点小九九就全部被套路了出来。

当然修为高才是绝对的实力，之后就是段寒被他断了手脚，只留了一条命送往戍边城献祭，谁知道半路出了顾轻云这个程咬金。

“焚音谷？”

顾轻云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千年前魔尊选择了焚音谷作为仙魔论武的地址，并不是一时兴起。

段寒道：“焚音谷本就是魔尊留在修真界的暗棋。”

真相一件件接踵而来，且桩桩件件或多或少都与他息息相关。顾轻云突然觉得自己前世竟然活得无比糊涂，好多事被错过，好多事不了解，豁然开朗间又加多惆怅。

调整好心绪，顾轻云转头道：“你伤看起来也差不多好了，接下来的路你……”

话未说完，段寒打断道：“你要去哪？”

顾轻云答：“回天极宗，公山的能力太强悍，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凭我们阻止不了他打开魔界封印。”

“是吗？”

说完段寒垂着头，一副世界坍塌心如死灰的模样，整个人如在次被人抛弃而黯淡无光，顾轻云就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微露怒气道：“什么意思？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阴阳怪气，平时一张嘴不是挺能说多少吗？长了张嘴做出这副怨妇样给谁看？”

见人还不说话，顾轻云加重语气斥道：“说话！”

段寒失落地随便找了块地坐下，他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戳动着脚边的小石子，也不看顾轻云，低声说道：“你也要弃我。”

顾轻云刚想对他说不要说得这么意味不明，让他生出了自己是渣男的错觉。

却听段寒叹了口气继续道：“呵，我也该知足了，毕竟这次是你救了我，还没有在背后捅我一刀，你也算是这些年里我遇到的人中最好的人了吧。”

段寒这话说得有抬又踩的，这确定不是在装可怜拿捏自己？顾轻云怀疑了。

天已经亮了，昨后半夜就开始下雨，直到现在也只剩淅淅沥沥的小雨了。顾轻云抬头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山中小雨晨雾缭绕，如在梦中。

迟疑片刻，望着远处青山，顾轻云头也不回正色道：“这世间你若无人可信，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感应到段寒意外，顾轻云回头与之四目相对，开口道：“只要你不祸害天下苍生，我必真心相待。”

这样便稳妥了。

“真心相待？”

四个字段寒说得意味深长，他看着顾轻云的目光变了味。

明明自己刚刚表明心意，这人却敢说出这么容易让他人误会的话？

听出了段寒的话外之意，顾轻云蓦然转头神色正经看着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顾轻云不过怜悯他尘世沉沦参透背叛，有心拉他一把，段寒七窍玲珑又怎么会不懂，他叹然一笑，了然点头。

段寒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