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玖辰回到了缥缈仙门，正欲关门时，一道黑影从身后闪过，慕玖辰飞身追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站在面前，手中捧着一朵妖艳发亮的花朵。
少年压低了嗓子道：“公子可识得此花？”
慕玖辰乜斜着眼道：“无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没想到你对缥缈仙门这么熟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血冥花开，圣主降世，这就是血冥花吧？”
无名诧异地问：“您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慕玖辰道：“没错，是师父告诉我的。”
锦念被逐出师门的那夜，无尘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慕玖辰将他从桌边扶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后转身欲走，无尘却紧紧抓着慕玖辰的手不放，嘴里念叨着：“阿羽，锦念走了，如果你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也离我而去？”
慕玖辰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师父，我是何身份？”
无尘声音沙哑，含混不清地说：“你是魔族圣......圣......”
慕玖辰想到了那句在魔族盛传已久的预言：血冥花开，圣主降世。
莫非他是魔族圣主？难道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他又何至于夜夜噩梦缠身。
他曾经厌恶身上流淌的血脉，因为身具魔族血脉，备受同门排挤欺凌。后来他极力伪装成温润君子，看起来似乎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可他知道，他们不可能真正地接纳他，纵使他百般讨好，也换不来他们的真心。
但现在，他却感到庆幸，那些积压在心头的旧日恩怨一朝释怀。
就算被师父，被同门厌弃又如何？他一直在努力抓住的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梦。是雪灵的出现让他意识到，是梦终会有醒来的一天，与其试图抓住不属于他的，还不如换一种活法，去拥抱真实的自己，去释放那个藏在阴暗角落里无人在意的自己。
“原来如此。”无名垂下头，单膝跪地，抱拳说，“还请主上恕罪！在天界第一次遇见您时，血冥花便亮了。只是天界人多眼杂，害怕暴露身份，所以迟迟没有与您相认。”
慕玖辰摆手示意他起身，道：“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
无名问：“这是为何？”
“我如今力量尚不稳定，神女神力超凡，我需借她之力助我稳定力量，待我力量稳固之时，我自会回到魔族。”
慕玖辰斜睨着无名，厉声说，“魔族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纵横天下的圣主，而不是一个力量不稳定的废物，不是吗？”
无名道：“那您的身份是否要先告知魔君？魔君日日盼着您的消息呢。”
慕玖辰道：“不是每一个族人都希望我回去。”
无名道：“属下明白。”
*
次日，雪灵、慕玖辰和无尘围坐在主殿桌前。
雪灵道：“我认为还是要等他们攻过来之前，找到魔族据点，先发制人。”
无尘道：“神女所言极是，只是魔族据点向来异常隐蔽，寻找起来也并非易事。”
慕玖辰思忖片刻后，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利用锦念引蛇出洞，锦念当初不是怀疑有人陷害她吗？我们就说查到当年的真相了，邀她一叙。”
雪灵问：“锦念难道不会怀疑其中有诈吗？”
慕玖辰道：“不管其中有没有诈，她都一定会赴约。以锦念的性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找到当初陷害她的人。”
*
荒草丛生的原野里，锦念站在帐篷外看到了满天飞的雅雀，一种通体透黄的小型鸟类，是无尘传信所用的幻兽。
这么大张旗鼓地用缥缈仙门特有的传信方式传信，很显然他们已经猜到魔族在附近驻扎，想要传信给她。因为他们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只能通过这种漫无目的的传信方式来联络她。
锦念伸出手，一只雅雀飞到了她的手上，她取下雅雀身上的信笺：锦念，若想知道当初陷害你的人是谁，请来缥缈仙门一叙。
锦念嗤笑一声：“师父，我还能相信你们吗？”
她想，也许他们料定了，不管她信与不信，她都不会放过找到陷害她的人的可能，而她也早已有所准备。
她走到相邻的帐篷中，冷眼睨着被捆住手脚的弟子们，轻笑道：“游戏开始了，你们觉得你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好好感受感受这每分每秒的窒息感吧！”
锦念挥手开启了提前布置好的阵中之阵，外层是团团燃烧的火焰，里层是浸着毒液的紫色光圈。毒液会一点点滴落到弟子们的皮肤上，进而侵蚀他们的五脏六腑，当毒液彻底释放完毕后，火焰便会彻底将他们吞没。
慕方琼叫嚣道：“你怎么能这么歹毒？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我们？”
“歹毒？”锦念大笑了几声，目露凶光道，“哪有你们歹毒？你们难道忘了你们当初就是这么对待慕玖辰的吗？放火烧他，拿毒液泼遍他全身。我虽未亲眼见过，但并不难想象他当时该有多痛啊？他苦苦求饶的哀嚎声难道你们忘了吗？就像我当初央求你们相信我一样，你们没有一个人听，只有他在师父面前替我求情。与你们的恶行相比，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慕忘白问：“所以你是为了他才惩罚我们的吗？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至于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慕方琼怒笑道：“这还用说？奸夫□□！难怪当初你会救慕玖辰，不然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一个魔头，一个恶种，真是天生一对！”
锦念轻蔑一笑：“还是省点力气吧，待会儿有你们狗叫的时候！”
*
锦念散漫地走到缥缈仙门，无尘正站在门口等她。
二人来到主殿内，相对而坐。
无尘微微笑道：“你在魔族过得可还好？”
锦念冷声道：“我很好，不劳师父......不劳无尘老君挂心。”
无尘微蹙着眉，艰难地开口说：“现在回头，为时不晚，你把那些弟子们放了吧。其实当初——”
“你当初抛弃我的时候，就像随手丢掉一件脏烂的衣服，现在有什么资格劝我回头？我还有何处可回？”锦念略显不耐烦道。
无尘道：“其实我——”
“够了！言归正传吧。你不是说找到陷害我的人了吗？人呢？是谁啊？在哪呢？”锦念连连追问。
无尘低声叹气，沉默不语。
锦念是了解眼前这个人的，他是不屑于撒谎的，他不回答就说明根本没有找到陷害她的人。
她哑然一笑道：“我就知道，果然是一场骗局，仙门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我猜现在的缥缈仙门就只剩一半弟子了吧？慕玖辰应该带着剩下的弟子去魔族据点救人了吧？”
“不过我很好奇，他到底会不会救他们？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大火烧成灰，然后痛快地放声大笑。无尘老君，这缥缈仙门就数你和慕玖辰最亲近，可你是否真的了解他呢？”
无尘沉声道：“他会救他们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要知道他当初可是被那几个弟子害得不轻，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救了他，他已经死了。”
锦念起身走到无尘身后，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语，“这样深的恨意，不会扎根在他心底吗？他真的能毫无怨尤地去选择救曾经想要害死他的人吗？”
无尘低头沉吟道：“当时他们年纪尚幼，不知分寸，情有可原。”
“年纪尚幼，情有可原？”锦念直起身来走到他身旁，拍手道，“好一个光风霁月的圣人！如果慕玖辰听到这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无尘低声道：“他们确实做错了事情，但现在已经知错了，也受到了惩处。”
锦念摇了摇头，讥诮地问：“你所谓的惩处就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说教吗？你确定他们知错了吗？刚刚我在魔族据点时，慕方琼还骂和我慕玖辰了。你不妨猜猜他是怎么骂的？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猜不到的。他说我们是奸夫□□，好听吗？如果没听够的话，我还可以再说几遍！”
无尘缓缓开口：“这......方琼只是一时气极，口不择言，他向来如此，脾气不好，对你们没有恶意的。”
“如果当初慕玖辰死了的话，你也会这么说吗？一个人渣败类你在这拼命维护，当初怎么没见你这么维护过我们？是不是我们在你眼里就是邪魔歪道，生来就该死？”锦念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无尘无声地抽噎着说：“是我对不起你，废你功力，将你逐出师门的人是我，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别再助纣为虐了好吗？”
锦念拂了拂衣袖，怒问：“所以在师父心底里也认定魔族就是恶吗？那慕玖辰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你将他教养成人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吗？你连魔头都可以留在身边，感化教养成一个温润君子，真是够伟大！够虚伪！”
无尘沉默片刻后，眼眶微湿，低声问：“你就这么恨我吗？”
“最痛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拥有后又被残忍地抛弃。”锦念背对着无名，强忍眼泪哑声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当初没有遇见你，哪怕死在妓院里，我也不想再遇见你。”
锦念心绪稍缓后，语调冷厉地说，“现在，该送你们上路了。你和仙门里的所有弟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