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术廉是叶怀霁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扮做随从,也未减身上锐气,他买了两份的金丝糕。刚出炉的金丝糕,捧在手心还冒着热气。

掀开车帘送进来时,就看见长鸢跪在叶怀霁脚边,轻轻扇着扇子,衣袖翩然,眉眼低垂,即便穿着民间男子的衣裳,也难抵倾国姿色。难怪皇上身为天子,也跨不过这一关,确实有妖祸众生的资本。

术廉把金丝糕递到长鸢跟前,“好好试毒,试完了再给公子吃。”

长鸢微微点头,接过了金丝糕。

热腾腾的金丝糕冒着扑鼻的香气,她接过后,看了一眼叶怀霁,见他并未睁眼,依旧是靠着软垫假寐,她便拿起了一块金丝糕放进嘴里。

此时的马车又开始往前走,她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轻轻咬了一口糕点,顿时香味溢满了整个口腔,虽然做的没有皇宫里的好,但也不错了。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嘴角的糕屑不小心散落在身上,她也舍不得浪费,将掉下来的糕屑捡了起来,一并放进嘴里。

但就是这么个举动,正巧被睁开双眼的叶怀霁看在眼里。

长鸢还保持着将糕屑放进嘴里的动作。

四目相对间,长鸢心中生出了几分尴尬,慢慢的将手放下去,小声地说:“皇上……公子,好像没有毒。”

叶怀霁唇角上扬,“哦,没毒,那就都吃了吧。”

“都给我吗?”

“嗯。”叶怀霁慢慢闭上双眼:“掉的就别吃了,到了裕洲会有更多好吃的。”

叶怀霁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长鸢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

至少只有叶怀霁一个人看见她如此,若是被湛襄看见,以他那个脾性,回到魔界指不定怎么编排她。

想到这,长鸢又默默的将剩下来的一块金丝糕吃进了肚子里。

马车滚滚,从京城一路往南走,走了两日,便到了裕洲。

因为是微服私访,只通知了当地的知府,但提前嘱咐过,不需要铺张浪费,所以并未有人迎接。一行人也没有入住官员驿站,而是选择住在了当地最有名的仙家第一楼。

长鸢刚进客栈门,宾客盈门,叫喊声、聊天声,此起彼伏。小二更是在各桌之间来回的奔波。听说这仙家第一楼在江南、江北两地均有分店,生意红火不说,服务也精良。

尤其是这酒家里自酿的醉里香,比外头买的所有酒,都要好喝。

许多百姓觉得名声过于吹嘘,抱着怀疑的心思来买上一壶,喝完后都醉倒在这醉里香的回甘里,以此反复,这醉里香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到最后成了千金难求,需要靠熟人介绍才能买上一壶。

长鸢一行人放好行李后,就随着叶怀霁出门,从仙家第一楼往南走,拐过末栀巷就会到裕洲的柳溪,整条溪流贯穿城东和城南,并且将两岸的百姓都连接到了一起。

此时正值秋风浓郁时节,没有夏日炎热,也没有冬日寒冷,走到柳溪岸边时,便看见了不少的百姓正结伴而行,或是踏青聊天,或是赶往家中。

长鸢看了看那些百姓的身影,觉得莫名的有些羡慕。

湛襄小声的问:“公子,您没事吧?”

长鸢回眸,“没事。”

“那就好,我还怕那狗太子兽性大发,在车里就对您……”

湛襄没敢继续往下说。

长鸢脸色有些难看,“所以你前日里看我那种眼神,莫不是以为我跟叶怀霁做了那等事?”

中途休息时,她不免要下马车。

一下马车就能看见湛襄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欲言又止,还一副叹息摇头的模样,好似她被人欺.凌得不成人样了。

当时她还不懂,原来那个眼神是这种意思。

长鸢扬起手,做出了一个杀意的手势,“你小子,等回了魔界,本尊有你好看的!”

“别别别。”湛襄嬉皮笑脸的握住了长鸢的手,“我这不是担心您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真有事,我非跟那狗太子拼命不可。”

长鸢怒气冲冲的甩开了手,冷冰冰的说:“你也就长了这张巧嘴。”

话音落下,一艘船就停在了岸边。玲珑八宝四方船,四角都镶嵌着璎珞,画舫周围还挂着纱幔,船上有人,引着叶怀霁上去后,他们几人也跟着上去。

刚走到画舫里面,就看见三名妙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为首的女子身穿淡紫色软烟罗纱裙,飞云髻上插着好几支金缕点翠流苏簪,她身姿妙曼,抱着琵琶,脸上还带着白色珠帘掩面。

绝美面容在珠串的晃动下,显得愈发的动人。

见人进来,三人站起身来,为首女子抱着琵琶福身,声音如娉婷袅袅,格外动人,“各位公子好,奴是翠烟楼的妙儿,今日便由奴为各位官人弹奏一曲。”

那妙儿真是妙人儿,长得好看不说,声音也好听,这一声官人下来,不少男子都酥软了身子,尤其是湛襄,站在身边,眼珠子都快落到了妙儿身上。

长鸢见不得他这幅贱兮兮的模样,用手捅了捅他的腰,小声地说:“收起你那副色眯眯的模样,被人看见,知道你没有净身干净,小心把你抓回去重新净身。”

湛襄一听,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回了目光,“公子,你莫要吓唬我,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已经受够了那些阉人,我可不想被净身。”

长鸢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茬。

她细细的望着妙儿,见她端坐在椅子上,抱着琵琶开始弹奏,十指拨弹,清脆而明亮的琴声便映入耳中,此时的画舫已经开始向着湖中心移去,随着画舫的异动,妙儿的嗓音也随之传来。

妙儿身为翠烟楼的头牌,嗓音犹如黄莺啼叫,十分动听。旁边的纱幔随风而扬,轻轻的垂落在妙儿身上时,拨动着她的珠帘,她那若隐若现的容颜,就这么展露在众人眼前。

青眉如柳叶,朱唇映涟漪,眼眸流转似风云,生生一副娇媚又温婉模样,看得人心生爱慕。

长鸢瞥了一眼,看见叶怀霁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上好的龙井,一边品茗,一边听曲儿,还真是懂得享乐。

妙儿唱了一曲后,便将琵琶交给身后的女子抱着,起身走到叶怀霁身边坐下,她倒了一杯龙井,将那杯盏递到叶怀霁唇边,“公子,奴亲自敬您一杯。”

天子的密事,多不胜数,除了朝政,便是这后宫。

那佳丽三千人里,多得是像这样,被叶怀霁从宫外带到宫内。

其他的人早就习以为常,面对天子的私事,也从来不敢过问,但长鸢跟湛襄不同,一位是魔尊,以为是魔界西南俩宫的首领,向来都是别人打听他们的事,没听过他们打听别人的事。

如今看见叶怀霁美人在怀,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湛襄是羡慕叶怀霁,都说人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们成了阉人,叶怀霁却成了皇上,可以坐享齐人之福,要是他是皇上的话,后宫佳丽三千,恐怕都宠幸不过来啊。

长鸢看着妙儿给叶怀霁递酒,心里竟莫名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挠了一下,她抿着唇,低声说了一句,“瞧瞧这世间的男子,便是如此下作,看见个漂亮女子便走不动道,后宫佳丽三千又怎样,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湛襄一愣,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鸢这话里,怎么有种……醋意?

他瞥了她一眼,“公子,您没事吧?”

“我闷!”她甩了甩袖子,直接朝着门外走去,“我去外头透透气。”

湛襄见状,也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甲板上确实没有那么闷了,长鸢脸色冰冷的站在那里,像是冬日里的竹竿,插在了白雪之中,迎风不倒。

湛襄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男子都如你这般对不对?都喜欢女子,只要是主动来投怀送抱的,都不会拒绝?”

湛襄摸了摸脑袋,不知道长鸢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是自然,送上门的女子,哪里有推开的理由?公子,您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长鸢眼眸深邃,看着岸边来来往往的百姓,问道:“既然男子如此,那女子呢?女子遇见投怀送抱的男子,也会如此吗?”

长鸢自小身在神界,身边的男子倒是多,可不是长辈,便是尊敬她的人,别说男女之情了,就是对她表明过心意的人都没有。

后来去了魔界,所有妖魔都敬着她,这男女之情为何物,就更是不知道是什么了。

她方才见妙儿对叶怀霁投怀送抱,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何不舒服,想着也许是她从未体会过男女之情,所以看见别人对叶怀霁投怀送抱,就产生了嫉妒之意?

嫉妒叶怀霁能享受到别人的爱慕?

“男子如此,女子也必然如此啊。”湛襄瞥了一眼长鸢,笑着说,“公子是不是……从未有人跟您表明过心意?或者,送过定情信物?”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湛襄是万万问不出口的。问魔尊有没有跟别人恩爱过,这不是摆明把自己的头送到她手里,任由拿捏吗?

但两人在幻墟结界里亲近了许多,长鸢也没有像在魔界那般冷若冰霜,所以湛襄也就随心问了出来。

“确实没有,那又如何?”

“那公子便会少了许多乐趣。”湛襄笑着说,“这男女之情是亲情、友情都无法比拟的。”

“怎么个没法比?”

“这么说吧,您瞧我生来便是无父无母,是公子您一手将我点化成人的,那么我就是天生没有亲人,后来我在魔界交了许多朋友,但这些友人是不能陪我天长地久的,唯独只有爱人,能陪我共度白首。”

长鸢听着,没有回应,目光幽幽望着远处,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自己本来有亲人,后来没有了。

本来有友人,后来也没有了。

至于这感情,是从未有过,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所以,我刚才是嫉妒叶怀霁拥有这样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难受吗?”她呢喃着,然后看了一眼湛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凡间有青楼,对吗?”

湛襄被她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对啊。”

“那凡间有男子青楼吗?”

湛襄一愣,怔怔的看着长鸢,“公子,你想干嘛呀?”

“我平日里看你逛青楼,逛得乐不思蜀,如今难得来这,等会得了空,你带我去有男子的青楼。”

湛襄嘴角抽搐,不可思议的看着长鸢。

这等稀奇的怪事,如果不是亲耳所听,谁敢相信——魔尊也想逛青楼了。

他烟了咽口水,压下那份震惊,只当长鸢没有体会过男女之情,突生心思,也在所难免,便答应了下来,“好,一切听公子的。”

**

画舫内,妙儿的琴音还在继续,长鸢不愿进去看妙儿与叶怀霁恩爱,想来也不过就是那些搂搂抱抱的事。

等到申时一刻,船靠了岸,长鸢跟湛襄就扯了谎,跟术廉说肚子疼,要去药铺拿药吃。术廉一听是小事,再看叶怀霁与妙儿还未曾下来,也就点头答应,“你们早些回来,公子还是需要你们伺候的。”

“知道,我们拿了药就回来。”

长鸢跟湛襄两人转身就跑没影儿了。

等叶怀霁下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没有长鸢跟湛襄,遂追问了一句。

术廉连忙将两人离去的理由一一坦白。

熟料,叶怀霁脸色猛然一变,右手轻轻攥紧,“可说是谁肚子疼了?”

术廉一愣,脸色颇有些难看,“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像是……两个人都疼了。”

话说完,术廉也觉得不对劲了,哪有人疼,是一块疼的?他们可是一起吃东西,若真是吃坏了肚子,他们也应该跟着疼才对。

术廉连忙跪在地上,“公子,是属下办事不利,需不需要我现在就去追他们回来。”

“不必了。”叶怀霁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广绣微微轻拂,“从哪儿走的,带路。”

**

“公子,这男子嘛,一般都在教坊司,有卖艺的,当然也有卖身的。”

长鸢跟湛襄走在人群中,湛襄提起自己拿手的事,可是神采飞扬,口吐莲花,“咱们要找呢,就找头牌,听曲儿也成,喝酒也成,或者您想……都成。”

“想什么?”长鸢拧眉看着他,“你这话怎么总说一半?”

湛襄笑着说:“公子,您还没有体会过男女之情呢,等您体会过了,您就知道我这言不由衷是什么意思了。”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来到了当地的教坊司。

不比青楼,进来这里的人有男子,也有女子,但总归都逃不开被人戏耍的命运。有人是被判了罪,罚到此处的,有人是沦为贱籍,被送过来的,也有人是被卖进来的。

长鸢跟着湛襄走进去后,就走来了个扭着腰的老鸨子,上来就甩着帕子问二人好。

那老鸨子身上传来的味道,属实让长鸢觉得恶心。

她后退了半步。

湛襄反倒是走上前了半步,笑着说:“老妈妈,我们哥俩来这,是为了今宵一刻的。”

他说着,挤眉弄眼,“找几个水灵的,要男的,对了,再找一个女的来。”

老鸨子什么东西没见过,别说男的来找男的,就是女的来找女的也有。

她笑着搓了搓手指。

湛襄就从怀里把自己这阵子存的一点银钱拿了出来,全扔给了她。

老鸨子掂量了一下,笑着说:“哎哟,两位公子楼上请,保准让你们满意。”

紧跟着便有姑娘走上前来,领着两人上楼。来到二楼开阔的位置后,便上了两壶清酒和几叠小菜。

湛襄是熟的不得了,坐下就跟大爷似的,慵懒的靠在位置上,倒了杯酒递给长鸢,然后又倒了杯酒给自己。

拿着杯子就一饮而尽,烈酒顺着咽喉一路往下,火辣得畅爽。

“爽!真爽!公子,我感觉我们离开了幻墟结界,此刻就在凡间,就在魔界!天下任我遨游!”

长鸢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有个女子陪你,就乐不思蜀的飞上天。”

“公子,等您待会享受完男女之情的乐趣,您就知道我为何这般沉迷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来了两位身穿青丝烟纱长袍的男子,和一位穿着桃红色软烟裙的女子,三人一道走上前来,对着二人作揖、福身。

“奴子詹、奴斐言、奴灵双,给二位公子请安了。”

湛襄大手一挥,“灵双是吧,过来陪我,你们两个,过去伺候我弟弟,把她伺候好了,大把银子给你们!”

长鸢瞪着眼睛看着湛襄,差点气笑了。

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就来教坊司这点银子,还是他们来的路上东拼西凑才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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