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鸢抱着琉儿离开了星渊的结界后,又带着闪现到距离密林外的小镇。
只不过她体力不支,只能带着她来到小镇的入口处,就踉跄的跌坐在地上。琉儿伸出手扶着她,低声说:“神女姐姐,我们快些走,那个坏人肯定会追上来的。”
长鸢用力的点了点头,艰难的站了起来,依靠着琉儿走进了小镇。
镇子距离喜乌镇还有一段距离,长鸢想起曾经答应严容霜的事,打算休息一阵,就前往喜乌镇。
两人寻了一个客栈落脚,用一根簪子换来了三日的入住。琉儿扶着她进去后,给她倒了杯水,水灵灵的眼眸望着她,“神女姐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那个坏人会来找我们吗?”
“我已经给他下了反令符,暂时可以封锁我们的气息,让他追踪不到,但是日子一长肯定不行的,只希望在那之前,我的法力能恢复,另外……他有办法能彻底斩杀了我。”
琉易老君也是神女一脉的族人,所以他从落隐手中将长鸢接过手后,也就掌握了如何彻底斩杀了她的术法。
这一术法源于上古时期,据说当时的神女还不是如今这普度三界的神女,而是魔神的化身,一魔一神,亦魔亦神。
她既可以毁天灭地,也可以拯救苍生。
所以当时的上神便通过修炼,练出了一套能够将她彻底斩杀的术法,他们三人坐镇,将法阵开启后,就直接将神女的一半魔身给削去,只剩下神身。
但后人忌讳神女的魔身会回来,便一直保留着能够彻底将她斩杀的术法,这术法只能传给抚养神女的人,一旦外传,便是毁天灭地的大事。
但是神女历经了无数代,传到长鸢这一代,早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的可怖,每一代抚养神女的人都恪守着这个术法,而星渊作为琉易老君唯一的男徒弟,他会知道斩杀她术法之事,也是意外。
那一日,琉易老君正在仙府中查看过去的古书籍,翻阅到了斩杀神女的术法时,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术法早已经铭记于心,他将那本书放在了桌面上,不成想被进来的星渊看在眼里。
本是无意,却还是将那些术法记了下来。
直到萌生出想要将长鸢拉下神坛的想法后,就开始钻研这个术法。
在此之前,他也去跟琉易老君请罪,说自己偷学了术法,只求琉易老君看在他一心为长鸢的份上,能原谅他。
星渊毕竟也是琉易老君一手带大的,要说他泄露了神女的天机,将他斩杀,那是舍不得的。
最终,就罚他在院中跪了一夜。
而这件事,便是长鸢最担心的事,星渊会疯狂到用术法来杀了她。
“神女姐姐这么厉害,他怎么会有办法杀了你呢?”
长鸢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每个人都有弱点的,我也有。”
“那琉儿一定要保护好神女姐姐,不让你受伤害!”
说着,琉儿还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掷地有声地说:“我从今日起就好好练习术法,等我术法精进了,就可以保护神女姐姐了!”
长鸢露出了苍白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的说:“好,我等着那天。”
两人在客栈住下来后,长鸢便每日进行修行,想着早日恢复自己的法力,可是她是被星渊所施展的术法重伤,还是制服她的术法,一时之间要恢复,还真有些时日。
这些日子里,长鸢会用术法幻化出静玄。
他如今在神界,是陪不了她了,只能靠这样的手段来解相思。
夜晚,她穿着一袭白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静玄走到她身旁,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低声说:“小心着凉。”
长鸢回眸望着他,眼里思绪万分,“静玄。”
“嗯?”
“你太老实了,不像他。”
“我怎么老实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长鸢慢慢的用手撑着额头,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略有些醉,呢喃道:“他哪有这般老实?总是嘴巴上说我这也好,那也好的,唯独只有一处不好……”
长鸢想起在静玄结界中的那一夜,他就是这般抚摸着她的脸,指尖划过她的眉毛、鼻梁、嘴唇,然后就说她这也好,那也好的,唯独只有一处不好……
那一夜,风吹静卧,她与他的衣袂就这么卷到了一处。
而眼前的静玄,太温柔了,老实了,一点也不像那晚的他。
“你这几日,可有想我?”
“自然是想了。”
“骗人。”
她抿着唇,趴在了桌面上,带着小姑娘的哀怨,“你肯定是怨我,哪里会想我。”
“傻瓜,我怎会怨你呢?”静玄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心悦你还来不及。”
“你肯定怨我了,你若是醒来,看见那些被我伤害的同袍们,定会怪我手下不留情。”
静玄微微叹息一声,伸出手将她的泪水轻轻拭去,“鸢儿,你怎会这般想我,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
“静玄,你是神界的神尊,你心中有大义,纵然你嘴上与我说,我是最重要的,但那些人也是同你在神界日夜相处之人,你不过是想让我宽心才这般说罢了,其实换做是我,我也会左右为难,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会厌恶我、生我的气。”
长鸢不自觉的落下眼泪来。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每每在静玄面前,她就这般的如小姑娘,总想着依靠着他,对他撒娇,想让他多宠宠自己。
只可惜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若是她早些知道静玄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不会白白浪费如此多的光阴。
如今她心中有他,却又要与他分离。
这种痛苦,当真是叫她锥心刺骨。
“静玄,你就这样陪着我,可好?”
“好。”
长鸢靠在桌上,看着静玄的脸,慢慢的沉睡过去。
翌日,琉儿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一转身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的长鸢。
这几日,她日日如此,坐在桌前饮酒,这一饮,便是一整夜。
琉儿从榻上爬了下来,为长鸢披上了一件衣裳。
走到门外时,她的掌心发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她慢慢的将手掌抬了起来,看着那道光芒,眼神变得格外冰冷,“星渊,我要叫你尝尝这红乙蛇毒的厉害,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长鸢给星渊下的禁制没多久就解开了,他快速的追着长鸢离开的方向而去。可是刚运气一会,就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疼。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竟然发现掌心散发出一道红色的雾气。
再定睛一看,整个身子便朝着下方坠落。
坠落到一片密林之中,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掌心,看着那团红色的雾气开始由掌心蔓延至全身。他用术法阻拦,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脑子一转,莫名的想起师傅的那本书籍中曾记载过红乙蛇族。
红乙蛇族的毒,是剧毒,无解,只有下毒者为其解毒,才可以解开。
他这手,只有被那只小蛇妖咬过,可那只小蛇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蛇族,不可能有如此高品级的红乙蛇毒。
难道……那条小蛇妖,是红乙蛇族?
……
长鸢与琉儿在客栈里住了有半月,星渊都未曾追来。她不认为是自己对他下的禁制起到了作用,以她当时的情况,是没有办法下太厉害的禁制的。
按理来说,星渊应该追到此处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长鸢本来想离开的,可是见星渊没有追来,也就没有选择离开。后来身体好了些后,就与琉儿离开了小镇,一路往南,来到了喜乌镇。
她顺着喜乌镇的南边走去,终于找到了严容霜口中所说的槐树。
她走到槐树跟前蹲下,顺着一个方向开始挖,挖了一会,就出现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她将木匣子拿了出来,打开后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严容霜与刘子钟的结发。
严容霜还未出阁,竟然已经与刘子钟结了发,俩缕发丝,一缕多,一缕少,多的明显是严容霜的,少的应该是刘子钟的,看样子还是严容霜偷偷剪裁下来。
或许是早知道自己一去无回,所以才用这样的手段来挽留刘子钟。
好在刘子钟为她,也做了不少事,想来这一对在来世,必然会有好的结果。
都说结发为夫妻,将夫妻的结发燃烧殆尽后,这二者便再也分不开了。
严容霜让长鸢来这里,肯定也是想让她这么做。
她随意的抬手,燃起了火,将那俩缕发丝燃烧。不一会,俩缕发丝就在她跟琉儿的眼下慢慢去的烧成了灰。
“神女姐姐,这是什么呀?”
“这是有情人的爱。”长鸢扭头看着琉儿,微笑道:“琉儿将来也会遇到这样的男子,你便可与他结发为夫妻,这样一来,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一句,“神女还真是心善,一个小小的蛇妖都舍不得杀,听说你受了重伤,那魔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还有甚者正欲攻打神界呢。”
长鸢猛地回眸望去,就看见一女子站在不远处的河岸边,穿着一身浅红色的烟纱裙,这不是清祀,又是何人?
长鸢受伤一事,早已经传回魔界,东南西北四大昶主,自她上任起,便看她十分不顺眼。他们四位怎么说也是追随前任魔尊一起打拼天下的霸主,就算洸衵退位,也轮不到一个半路跑出来的她做主。
因此,东南西北四大昶主对长鸢不满,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但碍于她高强的法力,也只好在她的统治下度日。
可现在不同了,她若受了重伤,那便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内心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魔界,就是觉得东南西北四大昶主会当着她的面造反,她如今没有了往日的法力,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你怎么找到这的?你想怎么样?”
“你觉得我能怎么样?”清祀冷笑着说,“自然是要将你‘请’回神界,毕竟你做下的事情,罄竹难书!”
长鸢知道此战在所难免,她快速的握住了琉儿的手,压低嗓音,“快走,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这块吊坠乃是神界的静玄神尊赠予我的,你拿着,日后我找你,只需要通过这个吊坠便可,快走!”
她用力的推了一下六儿
琉儿也并非痴傻之辈,她看得出来清祀是来为难长鸢的,自己一个孩子留在这里,恐怕只会给长鸢找麻烦。
她握紧了她给的吊坠,转身就跑了。
清祀的目标是长鸢,所以并不在意琉儿的离开。
她慢慢的看着清祀,运起灵力,“清祀,你我之间的恩怨,是该算一算了,往日我看在你是神界的仙子,对你一再忍让,可如今,却是没必要再忍,你与星渊勾结一事,我早已经心知肚明,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长鸢快速的幻化出了碧玄剑,指着清祀,“当初,我逃离仙玉台,误打误撞跌落至魔界,遇到了洸衵,你还记得你那会与我说了什么吗?”
长鸢与清祀,并非毫无交集。
当日她逃离了仙玉台,误打误撞的跌落至魔界,掉落在洸衵的寝殿中,那时的洸衵法力正盛,只可惜一直无法突破,眼看着长鸢掉落下来,他本意想将她直接杀死,可是双手碰到她时,发现了她额间的印记。
她竟然是神女。
神女用来练功,恐怕是再适合不过。
于是洸衵便将她囚禁在西魔海里,日夜吸食她的神力,此痛苦,比仙玉台的酷刑更甚,每日犹如刀割水呛,并且那刀锋还像带着倒刺,每次洸衵吸食她的法力时,都会让她痛不欲生。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直到那日,她看见意外闯入西魔海的清祀。
清祀见她惨状,眼里充满了震惊。
这种法阵,以及长鸢身上受的伤,很明显能得出发生了怎样的事。
长鸢开始哀求,求她救她。
清祀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神女,你与魔界勾结,为何还要求我救你呢?反正这里是魔界的地界,那也就是你的地界了,这是魔界的事,我不插手。”
长鸢没想到清祀这般残忍,她嗫嚅嘴唇,“那,那我求你杀了我,我不想再日夜受这种折磨了。”
“杀你?我怎么敢呢。”清祀冷笑,“神女,你从仙玉台逃脱一事,在神界已经闹得人仰马翻,所有人为了寻你,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既然你已经来到魔界,那就不管神界的事了,你就好好在这里过你的日子吧,另外,你也不用费心去找你的师傅和师兄,他们早就放弃你了。”
长鸢怔怔的看着清祀的脸,双手紧握,眼里充满了愤恨与不安。
清祀并没有停留,说完这些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而长鸢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那些话,神界放弃她了,师傅和师兄也早就放弃她了。
那么,她活着还有意思?
那日,洸衵又来吸食她的法力,长鸢闭上双眼,准备自毁神原,消灭于天地之间。
可没想到,神女之身,并非说死就能死的,她催动神原的那一刻,洸衵吸食的法力开始倒流,不仅如此,就连洸衵本身的魔力也开始不断的注入她的体内。
锁住她的枷锁顷刻之间被断毁,她的身躯也慢慢升入空中。洸衵身上的魔气开始被反噬。他惊恐的看着半空中的长鸢,震惊的说:“神女,你疯了不成,竟敢吸食我的魔力!你可知吸食了我的魔力,你会坠魔!”
长鸢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洸衵的面容,一字一句:“我早已经坠魔,何须害怕?洸衵,这些日子来,你每次吸食我的法力,吸食得可还开心?如今,便是我要你偿还之日!”
伴随着无尽的白光与黑光的闪现,洸衵体内的魔力犹如大海倾泻,一滴不剩的全部流进了长鸢的体内。
而他的身躯也逐渐变得苍老,脸上的颧骨开始突出,他疯狂的遏制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怎么都无法遏制。
神女的力量,厉害得惊人。
到最后,一统魔界的魔尊洸衵,就这么死在了长鸢手中。
而吸食了洸衵所有法力的长鸢,慢慢坠落到地上,眉间也出现了与洸衵同样的印记。
从那日起,神女长鸢彻底消失,出现在魔界的,便是一位来历不明、年纪尚小,却又法力高强的魔尊长鸢。
长鸢与清祀之间的恩怨,不是简单的一言两语说得清的。
如今两人看着对方,都像是看着仇人般,清祀的右手慢慢抬起,一道白色的玄光缠绕掌心,她面无表情地说:“长鸢,今日你是强弩之末,与我争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放下兵器,投降为好。”
“我长鸢还没有投降的时候。”
“是么?”清祀挑眉,“那就要得罪了,神女。”
清祀将掌心的玄光朝着长鸢打了过去,长鸢一个侧身躲过去后,跳跃到旁边的槐树上,从槐树上拿着碧玄剑朝着清祀刺去。
清祀一个闪躲,一掌就搭载了长鸢的胸前,好在长鸢及时反应,用碧玄剑挡着她的手。
但即便是这样,她的身子也因为清祀的那一掌而频频后退。等退到了槐树边时,清祀快速的出手,一掌打在了她的肩胛骨上。
只听到骨裂的一声,长鸢整个人如宣纸般,朝着远处飞去。
长鸢跌倒在地上,只觉得满腹的气血翻涌着,没一会就‘哇’的一声,吐了一大滩的鲜血出来。
想要爬起来时,清祀已经走到她的跟前,慢慢的蹲下,掐着她的咽喉,并未用力,“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当真是可笑,三界中唯一的神女,落得这般下场,可怜呐。”
“清祀……你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又如何?总归是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她一个反手,便带着长鸢的身子飞入空中。
长鸢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如今三界之中,确实没有能容得下她的地方了,去神界也好,她还能见静玄最后一面。
清祀带着她来到神界后,并没有带着她直接去了天帝那里,而是带着她来到了神界的牢狱之中。
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罪仙,但都是一些小错罢了。
她带着她走过一条非常幽静的廊道后,就来到了一个牢门前。
牢门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人,但隐约能够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清祀取来了火把,将牢门两侧的烛火点燃,而点燃后,长鸢才彻底看清牢门里的是什么——是一只火毋兽。
不对,是湛襄!
眼前的湛襄,幻化出了火毋兽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整个身躯蜷缩在角落里,鼻孔冒着热气,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清祀,“他怎么在这?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当初长鸢让湛襄出去布结界,可他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她以为他因为她的消失,所以回魔界了,没想到……竟在这。
“战神不是说了吗?魔界与神界的那道封印之门是火毋兽所为,你身边就这么一只火毋兽,所以我们就抓来了,只不过他嘴巴硬得很,什么话都不肯说,你瞧,他每次就这样,受完刑了,就躲在角落里,瞧着真是可怜啊。”
长鸢听到这话,心仿佛在滴血,她抓着牢门的栏杆,喊道:“湛襄,湛襄……”
许是听到了长鸢的呼唤,湛襄慢慢的睁开双眼,看见了她的身影,眼神之中顿时燃起了些许的欣喜,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四肢却不听他的使唤,爬了很久才爬起来,踉跄的走到长鸢跟前,然后爬下来,对着她的脸舔了舔。
“湛襄……湛襄……”长鸢把手伸了进去,抚摸着他的头,“你受苦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卷进来,是我的错。”
湛襄没有见过长鸢哭,她一向是高高在上,坚强又狠厉,她在他面前,只有刚硬的一面,没有这般柔弱的一面。
他伸出自己的舌头,舔舐着她的眼泪。
而这一幕被清祀看在眼里,她却忍不住露出笑容,“神女长鸢,你也会哭吗?你也会因为一只兽而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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