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荆竹抬头间,一滴水滴了下来,他迅速闭眼,那水滴到了额头,像有生命一样,转瞬之前进入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黑。
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混沌的空间,只有风吹竹林的声音依然响在耳畔,他试着在这个空间内走动,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与水有关的,能夺魂的东西……他想起了那引鬼司。
自己怕是被附身了。
不出他所料,外面的声音里也夹杂了自己的声音。
有魔尊的声音响起,杜荆竹凝神细听。
“怎么了?”
“刚刚有个引鬼司追杀我来着,被我反杀了。”(杀个啥啊,猝不及防就被附身了,杜荆竹欲哭无泪)
“我今天在城主的府邸,见到了许多异样。” “哦?说来听听。”
“今日那府邸中的布局有些奇怪,那城主说他的府邸地处龙脉,是块宝地,可是那四周绿树环绕,取的是围困之意,房子里诸多布局,表面上看是吉祥之意,实际上因为细微之处的变动,这座房子已然变为了凶宅,有诅咒之意。”
杜荆竹一听附身的引鬼司说出这话,当下便放下心来。
自己一点都不懂风水,传授给魔尊的那些知识中也从未涉猎过这方面,物理学他倒缠着让自己讲了不少。
魔尊并不是一个爱吃的人,此时却主动发问晚饭,杜荆竹更安心了,直接在空间中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听着魔尊的声音。
一声骨头咔吧响,自己的声音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魔尊与赵贺等人的聊天声,魔尊已经识破了引鬼司的伪装。
杜荆竹试探着用丝竹声乱与魔尊沟通,谁知道竟然成功了,真不愧是杜荆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学到的性价比最高的法术。
他听到了水珠滴落的声音,似乎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建筑内。
“你能不能听到我,竹子?”
“能!”杜荆竹用大喊取代沉默,他听到魔尊低低的笑声。
“该走了。”赵贺的声音。
“你要好好的。”,魔尊留下这句话,而后他的声音不再响起。
杜荆竹拿手肘支着地,手掌撑着脸,双脚一晃一晃。
闲适得有点过头了。
他有点无聊。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其他几个人的声音响起。
“咱们把那匣子放在那里,不怕他不来,到时候和那姓胡的来一招,往那监狱里一丢,保管跑不脱。”
几个人附和,而后就是众人走动的声音。
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他听得无聊,在空间里跑起步来,在这个空间里,自己竟然感觉不到饿,如果有一部手机的话,他还挺乐意在这个世界里待上一阵子。
只是想到祝慕和他说的话:“你要好好的。”,他心里有点怅惘,他知道以祝慕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救他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干枯的落叶在脚下碎裂,像有人在低声嘟囔,越走进林子深处,也就越安静。
这里的树木都生得极高大,刚走进这片树林时,有几棵被居民砍过的树,露出惨白的截面,看年轮多是千年老树了。
“去金府的路太危险了,你还是留下来,陪你祖母去墓地吧。”魔尊对他说。
到底魔尊也是魔族,虽然他不曾残害良民,往日也多在魔族活动,意图收复魔族,但毕竟人魔有别,他身上流着魔族的血液,不愿意踏进这片因魔族屠戮而染上鲜红的土地。
赵贺点点头,魔尊双脚一跃,攀上墙面,隐蔽了身形就朝着金府而去。
汤泉则负责作为方士第一名,拜访金府,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互配合。
赵贺戴了一顶斗笠,拿黑布遮了半张脸,弯下身子,贴着墙根悄悄溜进了房中,此时已是黑夜,街上没什么人,但他还是要谨慎一些。
烛火闪动,他听到关门的吱呀声,听脚步判断,是外祖母,他扒开枝叶朝院子往去,见到一头雪白的头发,那头发忽然消失了,赵贺定睛一看,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赵贺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捂住嘴,外祖母的脸从黑暗里露出来。
“你不是和那魔族私通吗?怎么又从监狱里跑出来找我?”外祖母出言叱责。
外祖母给头上裹了条黑巾,让她雪白的头发隐没在黑暗中。
“我和杜荆竹他们关系好是没错,只是他们未曾害过人间,那仙界与魔族的恩怨,我不清楚,只是为害风城的是魔族钟离一族,与他二人无关,他们救了我几次,我早就当他们是我的朋友了。”赵贺神色认真。
外祖母没有说话,啪一下打了他一巴掌。
“你说的也没错。”
她心里烦躁,踢落一块瓦片,“只是你为何要隐瞒我?”
“算了,你也不必再回答了,我知道你走遍全洲,难免交上几个异族的朋友,只要不是魔族钟离氏的贱人就好,念在你今日从监狱里溜出来,还记得灵祭日,我暂时先不与你计较。”
“祖母,那钟离氏到底是怎样的一族?”
外祖母眉毛一横,“至奸至恶一族!当时他们为了扩展领地争夺资源,使了些下三滥的法子得了那灵石,天山那几日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此事一出,震惊寰宇,那钟离氏杀上天山,天山族逃到仙界的伯驼圣河,他们一边追杀几十年赶尽杀绝,一面又进攻人界,与皇甫一族相比,他们就是耻辱!”
风城与钟离氏一场鏖战,尽管死了不少人,但好歹守住了城门,城内本来人,仙,魔俱有,此战以后,为了防止钟离一族进城伺机报复,禁止所有的魔族进入,一旦进入,格杀勿论,那其他三城,花川,雪堡,月峰,早已被魔界渗透,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在城内,成为了活得水深火热的底层人。
赵贺一声叹息,自己好歹有点天赋,又被有远见的父母送去学方术,一腔热血只为成为天下有名的方士,谁知学艺不精,现在又落了个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前日自己方士大会,名次不佳,只象征性得了个参与的奖品,真是汗颜。
不过说来,自己自从跟随杜荆竹与那魔尊历练以来,法术提高了不少,进步的速度与日俱增,他自己也很欣喜。
杜荆竹的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走到哪里,就倒霉到哪里,但好在他是魔族,有法术的庇佑,许多困难总是能迎刃而解。
也许跟着杜荆竹,还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外祖母哪知道他心里这一番思索,拉着他就往林子身处走。
林中多是千年老树,地下盘根错节,乱石密布,上面还长有苔藓,有的草地表面上看着十分平稳,一脚下去却是深坑。
赵贺一脚陷下去,连忙抓住旁边的树藤,祖母过来拉他,把脚抽出去后,他甩了甩脚上的土,的手摸到了一处凸起。
似乎是刻痕。
天色已黑,他看不见大树上刻痕的样子,只好一阵乱摸,树干上除了这处刻痕,其他就没有了。
他没有说话,外祖母带着他往森林更深处走去,外祖母一年来一次,今日许多人都来过了,外祖母因为不想见人的缘故,趁着晚上过来,也许这刻痕正是今日过来的人刻的。
他怀里揣着那关公画像,一只又冷又滑的小手,从画像中伸了出来,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肚子。
赵贺肚子一痒,看见那小手,魂都吓掉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只厉童。
外祖母在前面带路,他低下头扯住厉童的小手:“李东瓜!我这是要去祭拜!你要找杜荆竹玩能不能看看时机?!”
李东瓜有点委屈,“我不是要找荆竹玩……”
“那是什么?”
厉童嘟囔了一声:“这里有骨头……”
骨头?是之前那些“人”被灵火烧过之后留下的骨头吗?
那时候他还在奇怪,那灵火烧活物都能烧成渣,怎么烧这些“人”,反而留下了骨头?
难道这些骨头,并非寻常之物?
厉童挣开赵贺的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赵贺蹑手蹑脚走过去,脚踩到了什么硬东西。
他俯下身子,扒了扒地上的枯枝败叶,层层烂叶下面,是一块漆黑的东西,他拿袖子擦了擦,正是一块骨头。
他想起前面树上的刻痕,手沿着树干底部摸上去,一路光滑,他以为那刻痕不会再出现了,毕竟在来的路上,只有那一棵树上有刻痕。
有一出凸起。
被赵贺凶了一句,厉童有意吓他一下,忽然来了一句:“你想不想见见这个骨头的主人?”
“什么?”赵贺没反应过来。
赵贺受了几重惊吓,先是那诡异的玉精人参,又是忽然出现的外祖母,心里压力极大。
这时深夜在这昏暗的树林中行走,四周空旷无人,只有前方外祖母跳跃攀爬的身影,仿若鬼影,只有咕咕几声鸟叫,几块瘦小的黑影从树梢间飞走。
忽然见眼前立起一个人影。
他看不清楚,拿出了照明的石头擦亮,光束从石头上射出来,正好打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五官像水一样流动,神情呆滞,正是数天前在胡九旧宅那里见到的一群“人”。
“啊——”
赵贺叫了一声,跌在地上手扒着朝后面退去,厉童的画像被掉在了地上,翻了个面,关公像朝上。
外祖母听见了他的叫喊声,朝这边跑过来,看到这个神色呆滞莫名出现的怪物时,也吓了一跳,随手抄起石子就朝他打过去。
那石子落在那人的身体上,竟跟随着那流动的皮肤动了起来。
那“人”被石头打中,扭过了身,他的嘴唇已经流动到了额头,嘴角一弯,干枯起皮的鲜红嘴唇不协调地张开。
里面还有几颗牙齿,一颗牙齿松动了,掉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朝着她走过去,脚步缓慢,但没有停止。
与此同时,画像也翻动了起来。
赵贺祖母眼看着那画像动了动,一只青紫的小手从画像中伸了出来。
紧接着是**的泛着水光的肩膀,被水浸湿的乌黑头发,青紫的脸,肿胀的手臂。
“你好啊?”一个年老的声音。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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