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黑袍,戴鬼面面具,手持一条乌节鞭,正是夜渊魔君。
只见他施展轻功落在最高处,俯视他们,道:“尔等何事,敢来犯教。”
“夜渊魔君,你灭了陆氏满门,我们今天要你血债血偿!”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对,血债血偿!”人群义愤填膺。
夜渊魔君桀桀笑道:“无咎宫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凭什么说陆氏是我们杀的!”
“我呸,”有杀红眼的修士恶狠狠道:“你们一群歪魔邪道,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对,别听他们狡辩,为陆城主报仇!”
“为陆城主报仇!”
陆昭昭心头微感怪异,那些十八城的修士们有不少她都认识,只见此刻他们惧是双目赤红,面色狰狞,仿佛被仇恨彻底吞没。
他们竟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似乎不怕伤不怕痛,有一个人身中几只箭依然往前冲去。
在这样不怕死的攻势下,无咎宫很快节节败退。
有不少修士搭起人梯,竟然攀爬上高台,直接杀向夜渊魔君。
陆昭昭转头刺中一名无咎宫弟子,运起萍踪影,也向高台奔去。
夜渊魔君已经被好几个修士团团围在中间。
陆昭昭隐约觉得不对,夜渊魔君不可能这么弱。
这人难道不是真的夜渊魔君?会不会是陷阱?
念头一闪而过,她刚想出声提醒大家,突然觉得一阵山摇地动,带着腥臭的狂风涌来,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翻腾起巨大的黑雾。
“这是怨煞之气啊——”有人惊惶出声。
“他,他在干嘛?”又有人颤抖地尖叫。
人群自动退开几步,给中间那人露出一大块空地。
打斗之声呐喊声不觉停息,只有冷风卷着满地的枯叶扑到面上来。
陆昭昭听到声音,回头看去。
只见空出的一块地上,玄衣少年衣袍猎猎,墨发飘扬,黑色丝帛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此刻,他的手上正腾起一团黑气,那黑气越旋越快,越旋越大,直冲天际。
“萧湛……”陆昭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
萧湛慢慢地被黑气腾上天空。
即使他没说话,但在漫天威压之下,有些修为弱的修士已经抵挡不住,跪倒在地,更有甚者,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萧湛驾着黑气,已经翩然落至高台之上。
“夜渊魔君”此刻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萧湛傲然而立,冷峻讥诮,睥睨天下,扬声道:“吾乃夜渊魔君,尔等来犯者,无咎宫必诛之。”
他的声音带着凌冽的杀意和煞气响彻整个青崖关。
陆昭昭蓦地喷出一大口血,踉跄后退了几步,再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起风了,无数过往如雪如尘,纷纷扬扬拂过她眼前。
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笑口常开,岁岁平安,萧湛,这就是你今年的心愿了。”
她和他一起放天鸢,无数的灯火和着漫天飘扬的大雪落在他漆黑的发,纤长的睫上,少年的侧脸,漂亮得惊人。
她在月下练剑,他吹箫伴奏。
他带她登高望月,倾听心事。
她和他一次次遭遇无咎宫的追杀,又一次次劫后余生。
他一次次护她,守她,为她受伤。
她和他在生死之巅许下终身。
那个玄衣少年怎么可能会是无咎宫的夜渊魔君?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在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萧湛就是夜渊魔君。
一直以来所有的一切仿佛一根打了无数乱结的绳子,一旦其中一个结解开了,其他也就迎刃而解。
所有让她觉得怪异的,不安的,惶惑的,不愿深思的,刹那间都有了答案。
底下的修士从最初的惊愕渐渐缓过神来,即使不认识萧湛是谁,可看他是从仙门中出来,顿时明白过来,此人一定是伪装之后混在仙门修士之中。
人群顿时沸腾开来,“卑鄙小人!”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今天一定要你偿命!”
可是不管如何叫骂,到底畏惧夜渊魔君强大的实力,并不敢贸然上前。
高傲如萧湛,强大如萧湛,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蝼蚁的叫嚷。
他哈哈大笑数声,笑声狂妄而桀骜。“今天我就要让你们这些虚伪自私的仙门正道有去无回!”
说着他猛地击向地面,刹那间黑云滚滚,无数的黑色戾气盘旋着缠绕着,嘶吼着呐喊着。
从天上下来,从地上生长,无处不在,贯彻整个青崖关。
这才是无咎宫真正的守山大阵,只有他才能驭使的万灵杀阵。
戾气们撕咬着修士们的骨肉,吸食着他们的精血,修士们奋力砍杀着这些戾气,可是没用的,戾气杀不完,砍不尽。
一时之间,宛若人间炼狱。
在这样的尸山血海之中,在这样的人间炼狱之中,萧湛一步一步朝陆昭昭走去。
自始至终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他朝她伸出手去。
他对她说:“昭昭,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不屑辩解,世人冤他,惧他,恨他,他统统不在乎,那些人杀了就行。
可他在乎她。
就如同此刻,他颤抖的卑微的隐含一丝期待地朝她伸出手去。
可他的手只触到冰冷的空气。
陆昭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茫然而无措地看着眼前之人。
亲人之死,爱人之叛,桩桩件件都让她血肉模糊,筋骨破碎。
耳边的厮杀声哭喊声是那么遥远,她的嗓子哑得不行,仿佛含着滚烫的石灰,每吞咽一次就传来剧烈的痛楚。
“你接近我是为了琉璃愿珠?你杀了陆氏满门?”
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曾经以为在陆氏的断壁残垣之前是最后一次哭泣,曾经以为在经历过那样的大恸之后,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流泪。
可这一瞬,望着曾经真切爱过的那个人,竟会是如此之痛。
萧湛的身子一颤,他说:“昭昭,一开始是的,可我没有杀……”
这个陆字还没出口,有两支箭矢一前一后穿过人群向夜渊魔君疾速射来。
夜渊魔君祭出玄杖挡住两只箭矢。
可是第三支离弦之箭已趁着他格挡之时,悄无声息地射向陆昭昭。
那支箭矢的尖端散发着蓝色幽光,一看就知道淬了剧毒。
可陆昭昭只是怔怔地看着萧湛,对射来的箭矢毫无反应。
萧湛再想格挡已然来不及,便想要以身挡住这一箭。
“尊主,”一道身影却抢在他之前,生生受下这一箭。
箭矢带着极强的灵力将那人摔在地上,面具碎成两半,露出一张圆圆的脸来。
“元宝!”萧湛只觉得肝胆欲碎,忙向他奔去。
那支箭含有剧毒,元宝的身子瞬间开始泛起紫黑色。
萧湛抱住他,不断地给他输入灵力,“撑着点,元宝。”
元宝的嘴角开始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液,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萧湛的胳膊:“二哥,”他没有叫他尊主,而是唤了他们以前的名字,“跟你我不后悔。”
“你别说话,不准说话,我会救你,”萧湛紧紧抿唇,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打入元宝体内。
“不,不用为我……浪费灵力了,”元宝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不起,二哥,以后……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不准胡说,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把那些仙门世家统统都踩在脚底,我们说好的,”萧湛的脸色渐渐惨白,可手还是紧紧抵在元宝背心上。
“能遇见你们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二哥,”元宝的眸中闪现点点光亮,那个时候虽然苦,他们一起吃过树皮,喝过泥浆,乞讨过,偷窃过,卖过苦力,也妄想进过仙门求道,他那个时候年岁小身量小,大哥身体又不好,每次挨打都是萧湛为他挡住,“让大哥……别生气了。”
“我知道,我会让沉凌回来,我们三个人还像以前一样不分开,”萧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哑声说道。
元宝的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眼中的光渐渐黯淡,“真……好啊。”
他说着,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萧湛只是抱着他,一动不动。
整个人犹如被风化的岩石。
陆昭昭怔怔地看着元宝闭上眼睛,“元宝……”她呆呆地往前爬了几步,想起那个脸圆圆的少年每次都是笑吟吟地唤她:“昭昭姑娘。”
想起他乐呵呵说道:“知道我为何要给自己取名元宝吗,我希望我以后都不用再过以前那种穷苦日子了。”
想起他们在百花镇干杯,那个时候还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很长。
他们在树下埋下一坛酒,待来年春暖花开,还要共饮一杯。
他们在黄泉镇漫天大雪中堆下五个雪人,说好永远不分开。
这一路走来,元宝是他们生死与共的朋友,更是萧湛的左膀右臂,是他的眼睛,是他的兄弟。
“走啊,昭昭,还愣着干嘛,”洛桑儿和季连云暂时抵挡住戾气的攻击,一左一右地过来拉她。
“再不走,恐怕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昭昭!”洛桑儿的话惊醒陆昭昭。
她扭头看去,才发现到处都是魑魅魍魉,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到处都在死人。
刀剑争鸣,战乱一片。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走吧……昭昭,那个人不是萧湛,是夜渊魔君!”季连云出声。
陆昭昭身躯一颤,她又看了一眼仍抱着元宝尸体一动不动的萧湛,终于点头,“我们走。”
她刚走出一步,就听见后面风声忽响,萧湛携着漫天杀伐之气,直接掠至陆昭昭身边将她带走。
“昭昭——”洛桑儿惊叫,连忙回身去拦。
可是萧湛已瞬间掠至远处,再来不及。
季连云拽住就要冲过去的洛桑儿:“桑儿,冷静,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先回去再说,他不会伤害昭昭的。”
洛桑儿咬咬牙,别无他法,只能跟着季连云撤离。
陆昭昭醒来时,恍然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梦醒,她依然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结伴江湖,潇洒恣意。
外面淅淅沥沥在落雨,入骨缠绵,她才蓦然想起青崖关多雨,而她正睡在无垢宫的寝殿之中。
她起身推门,外面站着两个魔宫弟子,无声地将她拦住。
她冷冷道:“我要见你们宫主。”
两名弟子只是垂首重复道:“宫主让姑娘好好休息,不得外出。”
陆昭昭嗤笑一声:“他是打算将我一直囚禁于此?”
话落,她反手召来寒霜剑,一剑刺向两个魔教弟子。
那两人本就不是陆昭昭的对手,又不敢伤陆昭昭,只过招几下,便被陆昭昭拿剑抵着脖颈。
“你们宫主在哪里?”
那魔教弟子颤声指了指答:“就在前殿。”
话音刚落,陆昭昭已没了影。
细雨霏霏,陆昭昭一路往前殿疾驰,却无法靠近前殿。
萧湛布了结界。
他不愿见她。
陆昭昭从白天站到黑夜,没有人来阻拦,萧湛亦不曾来。
可她只是默然伫立,遥遥望着远处山峰。
第二日,雨依旧未停,青崖关枯石嶙峋,清冷幽寂,愈发冷了。
陆昭昭没有施展灵力,只是任雨丝飘飘扬扬地洒落。
第三日,陆昭昭依然固执地站着,三日来她滴水未进滴米未沾,整个人憔悴而苍白,雨水打湿她的发打湿她的衣,却浇不灭她心中的那团火。
守峰的弟子站在结界内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女孤零零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尊主既不杀她也不理她。
第四日时,陆昭昭的眼前已有些模糊,她捂住心口的地方,自嘲地笑了。
是她自视甚高,是她自以为可以在萧湛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是她还存有奢望,可以换回萧湛的回头。
原来,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只是她一个人的镜花水月。
大梦成空。
她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凉。
守峰的弟子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已经如此狼狈的姑娘因何而笑。
陆昭昭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铃铛,牵缘铃,牵的却是一段孽缘。
她笑着用灵力催动铃铛,轻声开口。
同一时间,萧湛腰间的铃铛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陆昭昭的声音落在他耳中。
她的声音很冷很静,熟悉而陌生。
她说:“萧湛,你真的如此狠心绝情,一面都不肯见我吗?”
说完,她蓦地呕出一口血来,铃铛的光芒陡然熄灭,再无半点声音。
下一秒,萧湛的身影已消失在大殿之中。
他站在陆昭昭面前,神色凝重难看,唇抿得笔直,背在身后的手却在隐隐发抖。
他苦苦压抑着的一切,只要轻轻一推,轰然倒塌。
两人之间须臾静默,唯有雨声恒久,直落人心。
良久,萧湛才哑声开口:“找我何事?”
陆昭昭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天光逆于他身后,一身黑色绣血莲衣袍,浑身散发着凌冽的寒意。她擦掉嘴角的血迹,无声地笑起来,眸中却蕴含悲凉,不答反问:“你从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琉璃愿珠?”
凉风鼓动着萧湛的衣袍。
他的声音不辨喜怒,闭了闭眸道:“是。”
陆昭昭拔出寒霜剑,剑尖直抵萧湛心口,“从白夏召唤异蛇开始,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琉璃愿珠,你明明已经得到了我全部的真心和信任,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想要这个琉璃愿珠,明明只要一句话我甚至愿意把琉璃愿珠剜出来送给你,”她的声音和握剑的手一起颤抖,“你为何要灭我陆氏满门?为什么?!”
她恨极,猛地将剑刺入萧湛胸口。
萧湛没有动,任凭剑尖刺入,身体上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心上的痛。
风更盛,细雨飘扬,无数的记忆纷纷扬扬拂面而过,所有的爱与恨,因与果,罪与罚都在此刻相交。
良久,他道:“陆氏不是我杀的。”
陆昭昭握着剑沉默,良久,她轻笑出声:“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信你吗?”
“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来找我?既然想杀我,为何还不动手?刺啊,我的心脏就在这里,陆昭昭你刺啊!”他蓦地厉声大吼,眼中闪烁着激越而疯狂的光芒。
“仙门为了琉璃愿珠屠戮我伏月满族,我为何不能屠戮仙门?仙门辱我欺我将我践踏脚底,我为何不能将他们踩在脚下?等我得到琉璃愿珠的神力,我要踏平整个仙界!我要世人都匍匐我于脚底!我要这天都为我开道!我,何错之有?!”
“是,你没有错。可是我陆氏一白多条人命何辜,越州十八城的子弟何辜?甘泉村,黄泉镇那些普通百姓因为你的权利,**,野心而丧命,他们又何辜?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愚蠢无知,是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奢望你能够回头。”
陆昭昭字字泣血,浑身颤抖不止,眉目含悲,绝望的泪水不断滚落。
“是我的错,事到如今,爱不得恨不得,”她蓦地呕出一口血,悲愤道,“你既然这么想要琉璃愿珠,我现在就给你,”说着她猛地反手就将寒光剑刺向自己心口。
却被萧湛一把抓住,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掌心,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半点痛楚。
他面色苍白,神情阴鸷,深埋骨中的疯狂和暴虐此刻全被陆昭昭一言一行激了出来。
“陆昭昭,你非要这样逼我是不是!我的真心难道不是真心,我付出的一切难道不是付出!既然你从不信我,好!好!好!”他连说三声好,蓦地一道灵力击中陆昭昭。
他接住少女软倒的身子,缓缓说道:“取出琉璃愿珠后我本想放你离开,是你非要逼我,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把你永远留在身边,亲眼看着我问鼎这个天下。”
陆昭昭醒来时,第一眼看见明灭的灯火,然后才看见床榻上的人影。
许是给她渡灵力累了,他趴在她身侧沉沉睡去,竟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陆昭昭眸中渐浮水汽,依然是熟悉的模样,可眼前之人却再不是曾经以为的那个人。
过往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她缓缓抬手,指尖灵力积蓄。
手指停在他颈侧半寸。
萧湛却突然动了,他起身的一瞬间,陆昭昭翦灭了指尖的灵力。
萧湛恍若未绝,侧过脸淡漠道:“你好好休息,等取出琉璃愿珠后,我会送你离开。”
陆昭昭却蓦地拽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颤声道:“别走。你说的我都信,我信不是你杀了我全家,我不想报仇了,我现在没有亲人,只剩下你……萧湛,琉璃愿珠我们不要了好不好,我们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不理会江湖的一切,就像曾经说的那样泛舟湖上或者结庐而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等萧湛反应,陆昭昭已经俯身吻上了他的唇,缱绻温柔,咸湿的泪水顺着脸颊也落在他的唇上,苦涩难当。
滔天的感情再压抑不住,他用力倾身回吻,如同久渴的旅人见到甘泉,濒死的鱼儿重回水里,他在她的唇上辗转肆虐,他在她的身上极尽交缠。
她是他的心魔,是他的妄念,是他黑暗崎岖人生中的一场美梦。
纠缠在一起的肢体,仿佛欲海之中开出的罪恶之花。
抵死缠绵。
她喘息着,抽泣着,破碎着,颤抖着。
直到最后,两人精疲力尽地抱在一起。
是谁说的,情到深处,人会可怜。
等陆昭昭再醒来时,萧湛已经离去。
她久久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雨过天晴的天空透着几分暖意,可她的心却极冷。
她从塌下拿出一个藏得极深的瓷瓶,捏紧。
这是洛桑儿当时匆匆塞给她的毒药,冰魄寒蝉。
她曾经那么的爱他,如今却要亲手谋划杀了他。
她对着镜子,将毒药轻轻地抹在唇上,镜中的姑娘,依然容颜?丽,只是一双眼再没了往日的天真明媚,只剩下冰湖映月。
萧湛,她必须杀了他。
自青崖关一战十八城陨万人之后,萧湛又灭金光寺。金光寺中的圆通和尚正是青崖关中射出一剑刺中元宝之人,萧湛一人灭一寺,为元宝报仇。
一时之间,天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各大仙门不得不结盟共同对抗无垢宫。
而此时陆昭昭已被萧湛禁于不悔峰月余,并不知外界的腥风血雨。
只是萧湛每夜都会来寻她,身上的杀伐血腥之气愈重。
两人很少说话,只是沉默地拥抱,亲吻,□□。
仿佛交缠的情枝,双生的雀燕。
直到有一日,陆昭昭照常起来,有两个无垢宫弟子推开门。
是季连云和洛桑儿。
“昭昭——”洛桑儿看到她激动地落泪。
“我们总算找到你了,”原来他们早就混进无垢宫,只是解开不悔峰的法阵花了不少时间。
“萧湛被季门主使计调开了,没这么快回来,我们救你离开。”
陆昭昭垂眸算了算时间,冰魄寒蝉的毒,已经下得差不多了。
“嗯,”她轻轻应道,起身和季连云洛桑儿一起离开。
季氏现在已经是仙盟大本营,比较大的门派都派出门主或者长老商议围剿无垢宫之事。
陆昭昭一路行来却平静得让人心惊。
有一种痛,不张牙舞爪,也不撕心裂肺,却如小火慢熬,没有一点儿声息,渗入灵魂骨血之中。
洛桑儿宁可她大哭大叫,发泄出来,可这样的平静却让人心惊。
“昭昭,你不要吓我,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陆昭昭垂眸,好一会儿才淡声道:“桑儿,我没事,我如今只想为陆氏报仇。”
人总会长大的,只是谁都想不到成长的代价会如此巨大。
“我要去见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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