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外晨光甚好，倾洒飘逸，淡淡的杏花香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陶醉沉迷。

明溪走出去，羽裙曳地，在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白玉石阶上，曳地的裙摆层层叠叠，像是重叠盛开的花瓣。

来的是个清秀的小将，她出行必定是要天将护送的，这仙将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极有礼数，一板一眼地对她行了个礼，才恭声道：“天帝陛下命我等前来接公主，公主已经准备好了吗？”

“有劳了。”明溪颔首道。

几个仙兵让开道，把身后的仙辇露了出来。

仙辇通体白色，是拿仙界独有的玉石雕琢而成的，颜色好看，又很坚固，更重要的是，它还很轻盈，上面雕琢着百花齐盛百鸟朝凤的华美图案，仙辇上的织锦和纱帘都是彩霞仙子最得意的织品。

为了做这个百鸟朝凤仙辇，似乎耗费了很大的人力，主要负责雕琢和打造的匠仙至今还在自己的仙宫休息。

据说，匠仙现在看到这个仙辇，还会觉得自己的肝隐隐作痛。

到底是真是假，明溪都不好去求证，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她坐不坐就成了个难题。不用的话，匠仙耗费如此心力打造的仙界最精致的仙辇，就此蒙尘，不是苦了他一片匠心？若是继续使用，不就等于在匠仙伤口上撒刀子吗？

所以，她还是相信她哥哥所说的，这是他在不周山的山缝里捡到的天然轿辇，只是让匠仙稍微磨了磨。

明溪坐上轿辇，手支在旁边的护栏上，掀开薄帘，望着轿辇下面的景色，山水如画，清幽宁静，她顿觉耳畔清净。

宁月没说完就被带了出来，因此有些意犹未尽，然而周围全是神将，她没辙，只能老实地闭上嘴。

但是，嘴巴不能动，不代表她脑袋里不能胡思乱想：长旭将神可是开国功臣，和天帝有着经历生死的战友情谊，天帝虽然嘴上从未说过想把公主许配给长旭将神，但心里一定是很满意的，不过就是碍于面子，不肯拉下脸问将神的意思。

如果将神主动，天帝说不定早就把公主许给他了。

难道真如传说中所说，长旭将神是个断袖？

明溪到底是听不见宁月心里嘀咕的话，若是她听到，指不定会从仙辇上掉下来。

仙辇飞出了凤来山，往天庭方向飞去。

风来山说是仙山，实则在凡间，靠近北海，本来是直接往上飞，就可以飞上去的，可今日来接她的仙将不知为何绕了个道，来到了北渡桥。

明溪看到北渡桥，眉头颦了颦。

要从北渡桥这里去南天门吗？

南天门是天庭的正门，从那里经过的话难免会引起众仙注意，不过本来就是她的生辰宴，倒也无妨。

北渡桥平日里少有人经过，今日却不知为何会那么多，熙熙融融的，边上的茶肆里更是坐满了人。

明溪记得，这里只有一个冷清的茶肆，怎么会热闹的像是繁华的城镇？

摆摊卖鱼的，卖花的，卖绣品，划船的……应有尽有。不过凡间的变化确实很快，明溪便没有怎么想了。

这里人多，仙辇便慢了下来，缓缓地跟着人流向前。

明溪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眸光，掀开仙辇帘纱的一角，抬眸短短地瞥了桥下一眼。

底下，卖花的依旧在卖花，就是花没卖出去一朵，乘船的慢悠悠地撑着船从桥下划过，就是那船撑的歪歪扭扭。

明溪有些疑惑，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可大家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根本就没有人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明溪放下帘子，就在她的手离开帘子的刹那，空中起了一阵大风，大风拂过，仙辇四面的帘子被掀开。

底下的人一开始还很有默契地装作看别的东西，用余光偷偷地看向她。

可当精细的纱帘像水波一样拂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仙辇里坐着的那个仙子。

肤胜白雪凝霜华，眸似点漆映星辰。藕臂上薄若蝉翼的披帛随风飘动，一袭乌发从伶仃的肩头倾泻而下，墨发上碧绿通透的玉钗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哇喔！”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一群人“哇喔”“哇喔”“哇喔”地叫，最后叫的太快，变成了“呱呱呱”“呱呱呱”。

宁月呆了，就连明溪也懵了。护着仙辇的仙将更是不知所措。

不过，比起不知所措，他们心里慌乱更多。

按照天帝的意思，他们只要带着仙辇往这里走一道，任务就算完成，天帝就会给他们丰厚的奖励。

可是，现在的局面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底下的人都入魔了一样。

“公主，你有没有受到惊吓。”仙将紧张地问。

“没有，快走。”还不用明溪说，宁月就催促到。

仙将也不敢多做停留，勒令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在明溪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飞走了。

仙辇远去，桥上桥下的人还看着那淡淡的影子，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惊鸿一瞥，都有些恍惚，仿佛是梦一样。

虽然他们根本就没看清仙辇里面那个仙子的脸……

不过，毕竟是仙界的公主，不管怎么样一定是很漂亮的，他们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应该很符合逻辑！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人都沸腾起来。

“天界仙报果然诚不欺我，竟然真的如仙报上所说，公主今日会经过这里！！！！”桥上卖花的妇女激动道。

旁边一个老太太非常赞同地点点头：“而且买一份仙报不仅不要钱，还送十两银钱！！！”

明溪的仙辇过去之后，北渡桥周围的每个人都从自己怀里或是兜里拿出一张报纸，最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天界仙报”。

大家都抱着仙报，像是抱着珍宝，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看到这个仙报，大家才想起来卖仙报的那位公子。

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那位公子身侧。

“这天界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摆摊的对公子道。他其实不是摆摊的，只是为了不让公主怀疑，才装作摆摊。

“能见到明溪公主，我此生死而无憾。”茶肆的小二边哭着道，边给坐着的白衣公子倒茶，哭的声情并茂，神色间还有些得意。

那些叫“哇哦”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是如此的肤浅，瞧瞧，这才是见到天界公主该有的反应！

众人跟着小二抽搭起来，挤不出眼泪，也要用袖子像模像样地擦擦脸，吸吸鼻子。做完一套，他们才看向被他们围着的白衣公子。

他们手中的天界仙报，就是从这位白衣公子手中买的。据说这是第一期，买一份有优惠，不仅不要钱，还送十两。

他们环绕在白衣公子身边，对他的身份充满好奇。

有钱，又知晓天界公主行踪，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此刻谁也不敢说话，因为白衣公子是如此的从容自若，被那么多人围着，身上也没有露出半分不自在，他眼中透着看破一切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白衣的公子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矮胖的小厮，虽然从公子的衣着打扮上看不出他是什么身份，可他身上流露出的清贵气质，是常年的锦衣玉食才能养出来的，这是一个非富即贵的公子。

可他又与凡间的那些公子有很大不同，他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凡间的凡人，像是九天之上的谪仙。

“公子，您会不会也是神仙？”小二禁不住好奇，问道。

这位公子带了一沓厚厚的天界仙报来此，道明溪公主今日会从此地路过。

天上的神仙终日不见踪影，普通人一生都未必能看到，哪有人会信，所以一开始根本没人要这所谓的“天界仙报”，但是这位公子说，凡是买了天界仙报的，买一份便送十两银子。

于是大家为了买天界仙报，都来这里了。

白衣公子闻言笑而不语，他展开折扇，眉宇之间满是自得之色，如玉的手端起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举止优雅，让人叹为观止：“莫说是天界第一美人，便是这三界，也未必能找的出与明溪公主相比的。”

他的嗓音清雅，在茶肆一众嘈杂的声音里格外的清楚，像是一眼淡淡的清泉，茶肆里所有的人静了静，片刻后纷纷赞同他的话。

“说的对！”

“虽然俺们没见过其他的仙子，但是，就那一会，真是好看。”

“三界第一！”白衣公子下了这么一个定论。谁都想不到这么文雅的公子竟能这么霸气地喊出这四个字。

茶肆里的人仿佛被感染了一样，激动地重复着白衣公子刚刚说的话，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一样，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激动地跟着喊这么蠢的口号，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嘴巴跟炮竹一样就是停不下来。

“三界第一！三界第一！三界第一！……”

白衣公子看着身侧的小厮。周围的人都在激动地喊，反倒他身边的小厮木讷地杵着，着实不妥，这样衬得他像一个蒙人的神棍，虽然的确是他用了仙术。

“阿福，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公子敲了敲折扇，语气不善地道，“你今年的仙俸……”

“没有，阿福太激动了。”福神赶紧道，他学着茶肆里其他人一起，激动地高喊着，“三界第一三界第一！”

公子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他高兴了，福神就觉得自己难过了，岂止难过，他都快要疯了。想想他贵为天界福神，给无数人带来福祉和数不尽的好运，身份是多么尊贵，责任是多么重大，职务是多么的伟大！

就是身兼重任拥有伟大情操的他，居然……和天帝一起做这样的勾当？

看看这里都成了什么，所有人喊着明溪公主三界第一，跟发疯了一样，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们的天帝陛下——白明烨。

堂堂天帝，竟然用仙术去魔障凡人夸赞自己的妹妹？？？？？

简直闻所未闻，前所未有！！！！！！！

炫耀妹妹也不用到这种地步吧……难道他已经不再满足于神仙们称赞公主，转而把魔爪伸向凡人了？

继熬秃了匠仙之后，他们的天帝陛下又开始发疯了。

想想匠仙为了做那个百鸟朝凤仙辇整日不眠不休最后熬秃了头发的悲惨下场，福神就觉得自己这一身宝贵的肥膘可能会遭遇同样的待遇，他痛心地捏了捏自己的双下巴。

“知道为什么我只带了你出来吗？”明烨忽然道。

“不知道。”福神道。如果他知道天帝下凡是做这种事，他绝对不会跟来。

“带着你才能有好运。”明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在我的英明领导下，人间的人品味都很高。”

“……”福神。

“可是公子，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弟弟会一直跟着我，他等下就会找来。”福神道。祸神是他的弟弟，福祸相依，有福必有祸，这是世间铁律，一般情况下，他和他弟弟都是形影不离的。像今日这种情况，他被天帝单独叫出来，他弟弟发现他不在了，定会寻来。

听到祸神会来，明烨的脸色瞬间白了白，不过他表现的很淡定，他收了折扇，目光留恋地从这些可爱的凡人身上掠过，忍痛地道：“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福神终于松了口气，走到茶肆门口的时候，最边上一桌有人道：“这明溪公主果然貌美，三界第一倒是货真价实。”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而他们刚好离的很近，明烨听到之后又露出了自豪的笑，笑容里还有些无奈，然后挑眉看了看福神。

福神看到他那炫耀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好在天帝没有停下来和他们去探讨，福神心底松了口气。

“三界第一？”角落里，一个好听低沉的男声低低地道，“不过中等之姿。”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

明烨：你！完！了！！！！！！

执澈：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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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中等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