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徐符瞧了眼两边的人,脸上都糊满了血迹,他赶紧在心里头给自己擦了擦冷汗,这位说是前朝遗孤但始终却一直居住在别苑之中;那位是天子胞姐、朝中右丞之女,并且素来与太医院交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徐爷爷,你站在那儿做什么!”陆姝娇声唤道,抬颌眼带傲气瞥向梅洵雪,似在示威,“你快瞧瞧那野小子给我脸上弄的伤,都要破相了!我一定要告诉皇叔让皇叔好好惩治惩治他!”

徐符心中惊愕,看向一旁额角还在渗血不停的少年,他好似并未察觉痛意,眼眸平淡似是毫不在意陆姝的话。

一瞥,却正好与梅洵雪视线相撞。

饶是在深宫中待了多年的徐国手也不由背脊发凉,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出现的阴鸷和冷漠吗?定是他看错了。

“徐太医,是这位小姐先推的我们家公子的!”画眉埋怨道,“要说不对也是这位小姐的不对,哪有人随随便便就推人的!”

陆姝气得从凳子上站起,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本小姐是见他在这皇--家--行宫里乱钓鱼,替皇叔出面惩治一番,怎么就成本小姐的错了。”陆姝越说越觉得她委屈,泪水在眼眶里头转圈。

画眉都被陆姝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到涨红了脸,“你、你、你……”

梅洵雪轻咳一声,眸中露着水汽,他看向画眉,察觉到梅洵雪眼神的画眉顿时就止住了话。

“这位,小姐?”梅洵雪似是无意笑了一声,抬眸不屑地睨着陆姝,“我不仅可以随意钓这儿的鱼,还能由我心情杀了它们。”

“方才我若真生气了的话,你的伤口就不会只出现在脸上了,而是会往下再移两寸。”

陆姝闻言顺着嘴角摸了下去,正好是在咽喉之处。

若是真如这艳丽少年所说的,那她恐是血流成河了!想到此处,一股窒息濒死的感觉涌上陆姝心头,

她惊恐地啊了一声,结巴道:“你、你想杀我!你好大的胆子!”

梅洵雪甫又轻笑一声,根本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话:“那又如何?”他又转头看向徐符,道,“徐太医来得如此及时,是有何事?”

“臣是受、受陛下旨意特意前来送藏红花给小公子调养身子的。”

梅洵雪:“哦,既然如此怎么方才还迟疑了呢?”,他斜靠在金丝楠木制成的宽大圈椅扶手处,眼眸微抬看向徐符,似是在等徐符回话。

……

“呵。”梅洵雪嘴角微扬,“徐太医为何如此紧张,开个玩笑而已,既然这位小姐想您帮她诊治,那就劳您辛苦,先为她看看吧。”

“臣此次前来是为公子,自是先忧公子之伤。”徐符沉着道,他缓缓走到梅洵雪身边,打开随身的药箱将梅洵雪额角的伤处理包扎好后也未动。

见状,陆姝气得脸上刚愈合的伤口都崩开粉嫩的皮肉,大叫凭什么!陆姝身后的家仆连忙按住想要冲过来撒气的人,轻声安抚着她。

梅洵雪略带惋惜,他眨眼对着徐太医道:“可别叫陆小姐等急了。”

徐符脚步趔趄,被画眉搀扶一下才站定往陆姝那儿去。鱼钩锐利,相较起平常所用钝器更不易留下疤痕,但也必定是在脸上留印,陆姝以后嫁娶,恐生阻碍啊。

陆姝双眸微红,哭道:“徐爷爷,他不过是个野小子啊!”

徐符将陆姝嘴角的鱼钩拔下收起交还给画眉,“叫小公子以后莫再贪玩了。”

“哎,小丫头,别抱怨了。”人家根本不是野小子。

待处理好两人伤口,徐符乘着马车离开后,陆家家丁才匆匆带着郎中过来,但只见她家小姐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但也不知为何。

-

胥云琰听说此事正卧在两仪殿上与胥云音一道自认红鸾帐暖,他捋过浸染汗水的发丝到脑后,低声哂笑:“阿音哥哥,你的种真有意思。倒不似你这般优柔寡断。”他抚摸上胥云音光洁的皮肤,哪里有生育过的模样,骗他也得有说服力才是,真当他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庸君吗?

他是沉湎于他的阿音哥哥不可自拔,可不代表他愿意他的头上一片青青,要真如放任出来的流言所说,他又怎么会让孩子活下来,早就死在金吾卫剑下了。

不过,胥云音想这么做,他便如此默许罢了,偶尔当个傻子让胥云音对他心存愧疚也未尝不可。

胥云琰将头埋进胥云音滚烫的颈子中,两人的头发交织在一处,犬齿一点一寸地厮磨着,他能感到他的音哥哥正逐渐发软,胥云琰微微抬头亲昵贴着兄长的耳朵,温热的鼻息洒在圆润饱满的耳垂上的耳环,碧石冰凉,胥云琰的声音仿佛直达颅骨:“到让我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胥云音拨下胥云琰不安分的手,皱眉哑声平复呼吸:“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兄长,你想我如何都可以,只是这天下——我不能让。”

胥云音一怔,他侧过头看向胥云琰,好似无意:“我也不想要。”

“呵。”胥云琰意味深长看向胥云音,带着无边的怅然。

从小什么都有的阿音哥哥,怎么会明白他这种连吃饱穿暖都艰难,想要什么都得靠求、靠争、靠抢的人。

如若再来一次,他宁可溺弊在寒冷冬夜。

“那你想拿我的种怎么做呢?他都把人伤成那样了,连丞相都前来为他的宝贝女儿告状了。”

胥云琰抿唇,随即笑道:“那还能如何,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而已,大不了给陆姝指一个好人家。”

如此就将这事定了性。

至于梅洵雪是恐吓陆姝,将人吓得哭了一宿的事,却是一字不发。

“说起来,给他修的府邸也快好了,正好从行宫搬出去。”

“随你。”胥云音沉默。

“阿音哥哥这是在生气?”胥云琰勾起胥云音下颌,他还是最惯看他兄长这副隐忍想杀了他的模样,“是觉得我处理的不好吗?”

“那便封他长乐侯,享千户。”

闻言,胥云音却笑。

胥云琰眸色微深,道不清其中意味。

-

六月初,夏荷盛开。

在听闻自己又被封侯后,梅洵雪也只是冷冷哦了一声,倒是画眉很是开心,说着恭喜恭喜。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不过在搬入侯府后不久,梅洵雪倒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鄞王。

梅洵雪那时候正在莲池喂鱼,这皇帝知晓他爱上钓鱼之后,便从天山引雪水、南疆寻珍鱼,但之后梅洵雪的兴致就淡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再也没有那黑胖的锦鲤给他钓了。

各色荷花盛开,烈阳灼地,胥云音执伞走过,若非踩在枯叶上,恐难以察觉。

“你倒是闲情雅致的很。”

梅洵雪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剩下小山高的鱼食尽数丢入了水池之中。

“我以为你会来质问我。”

梅洵雪垂眸,水面之上他的倒影被因一尾尾鱼争食泛起的波澜打碎,他转身微眯着眼,“有什么可问的,咎由自取罢了。”

胥云音被梅洵雪的话说得心头一惊,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你当真那么想?”

“我怎么想的还重要吗?嘁。”梅洵雪挖讽道,“人都死了,不知道在哪里烂成一堆骨头了。”

梅洵雪垂眸,眼睛被光照得酸涩不由分泌着液体。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鄞王前来,是想嘱咐我什么事情吗?”

“我想为你办一个洗尘宴,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好。”

“他的后事……我已好生处理好了。”

梅洵雪的手一僵,竟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这百来个日夜里,他每日都在告诉自己,戚夕已经死了。

他死了,

死了,

再也不会有人唤他阿雪了。

可如今真从陌生人口中听见和戚夕有关的字眼时,心却抽痛不已,仿佛魂魄都受着摧折。

“我为他立了一个长生牌位,在安宁寺。”

闻言,

“咳——”

梅洵雪不受控地捂住胸口,他怎还会如此这般、这般难受,想忘记和戚夕有关的一切。

“悲伤解决不了任何事。”

梅洵雪脊背挺拔,一身红衣如梅,“所以,我该做的是杀了你和谢长荔吗?”言罢,他扶额瞧着胥云音。

“你若能做得到也未尝不可。”胥云音面容笑意舒展,“但如今瞧你的模样,却是连刀剑都拿不起还杀什么人,你以为人人都是陆姝那种性子吗?”他将手搭在梅洵雪肩上,低声道,“好好准备。”

胥云音走后,梅洵雪方才强撑的气顿时逸散,嘴角又淌过鲜血。

他,才不会替戚夕那傻子报仇。

梅洵雪抬袖擦拭嘴角,红与红交错,饶是与他相处甚久的画眉也没察觉到他方才又呕血了。

“小公子。”画眉依旧这么习惯叫他,将他扶到亭子里头,“方才陛下来旨说,下月初为您举办洗尘宴呢。”

“知道了。”梅洵雪声音略哑。

“怎么看您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画眉说错了什么吗?”画眉惴惴道。

“你想太多了。”梅洵雪看向画眉,“我瞧着如此可怖吗?”

“没、没有,小公子生得是极为好看的,放眼整个都城也无人能和您比拟的。”

梅洵雪仰头望着飞檐,被拘在六角之中的他窥视着天际,试图从中找寻到过往幻影,他如何不是在幻境之中呢。凡人会有转世,但他是魔修啊,他已失去了再世为人的机会,而且——

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

近来画眉总觉得他家公子的心情不是很好,连莲子酥都不吃了,总有着郁郁寡欢的模样,看着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样。虽徐太医说了无事,养着就是,但画眉依旧叫小厨房好生做着药膳,只是小公子每每都和喝药似的皱着眉。

洗尘宴临近,长乐侯府进进出出的人等比往日更胜,无数珍宝更是和流水一般送来,过节时候才会用上的霄灯也挂上了。

晚上,梅洵雪瞧着红的灯笼黑的大门,跟闹鬼似的,便差画眉赶紧拆了。

画眉无奈,只叫侍卫们连夜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个遍,终于在天亮之际将霄灯全数扯下。

她站在府门口,却察觉到兽首铜环那好似挂了什么东西,明明晚上的时候还没有的,估计是哪个侍卫不小心碰上的,暂时收起来吧,等到时候再问问看是哪个没规矩的干的,别到时候被小公子看见又不开心了。

画眉提着裙摆走近。

是个系在挂绳上的小木雕,可能是给自家小孩刻的,是个小兔子的模样,还有点可爱。画眉伸手将其解下,并未多想。

梅洵雪: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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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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