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

一场比他还要荒诞的经历。

天道、系统、天命……竟然可以操纵人的生死命数。

这已经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通的了。

那么,他是什么?他也是天道之中的一环吗?

梅洵雪猛地抬眼,看向阿年脸上的赤红图腾,他伸手描摹这那幅图案,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何来的熟悉感?

阿年仿佛受惊般躲到谢长荔身后,他的睫毛飞速打颤,似乎要将梅洵雪的气味盖住。

谢长荔抿着唇,看向梅洵雪,眸中有许多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复杂情绪。

当初为什么会看中小宝呢?

为什么?

谢长荔反问自己。

是那股凶狠到想要嗜血的眼眸,还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复仇火焰?谢长荔从一开始就知道梅洵雪绝非池中小鱼,他迟早会振翅、迟早会跃出这片天空。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想要将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冥冥之中,像是他选中了梅洵雪,又好像是梅洵雪最终选择了他一样。

可无论如何,他一步步地筹谋都是为了胥云琰死的那天。

他隐忍、苟且、放下该死的自尊去趋炎附势,甚至杀人夺名……

他紧闭双眸深呼一口气,这一切不能败在梅洵雪这。

不能也不可以。

“小宝,你想做什么?”谢长荔拦住步步逼近的人,“你有点失控,是因为蛊虫的原因吗?”

梅洵雪笑说:“我没有啊,我很清醒,谢长荔,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蛊王之间有和苟且,但很显然他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对吗?”

谢长荔没有说什么,很明显是默认了梅洵雪的说法。

“既然如此,那么姚山一事就可以解决了。”他幽幽说,“我还有点事情想要问阿年。”

阿年急切地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后无奈垂着脑袋说:“好吧。”

他看向谢长荔,将人推出去:“你不许偷听。”随后又吹了口哨叫了两门大汉叽叽咕咕大意说是好好看着男人。

关上门,阿年收起脸上表情,有些懒散地靠在一旁的竹椅上,“昨天晚上你看到了吧。”

“嗯。”

“你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和巫山上的神鸟很像,他们就是把我从巫山带回来的。”阿年说着,看向群山绵绵,“我能感受到,你不属于这儿。”

“以前有人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阿年勾起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是嘛,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竟然和我一样聪明。中原人是那么说的吗?”

梅洵雪道:“他已经死了,死之前他画了一幅画,和你眼睛上的图案很像。”

阿年摸上眼角,用力抓出血,他的眼皮霎时透出粉红,将那图腾映射的鲜活起来:“涅尼洱。”

“用你们的话说,不死鸟。”

梅洵雪没有听过这几个字,但不死鸟——

凤凰涅槃为重生。

阿年听到完颜玄的死讯后反而舒了口气:“他死了也挺好的,知道太多的话,也是会遭天谴的。”

梅洵雪腹诽,也许就是知道太多了所以才死的呢,想起完颜玄,梅洵雪心中还是有几分惋惜的,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问清楚。

罢了,完颜玄也不会告诉他。

死了就死了吧。

他又看向阿年:“巫山,你知道巫山在哪里吗?”

阿年摇摇头,“不知道,很远很远,在山和水的那一边,巫山上有神鸟,神鸟死后开出遍地的花……”他闭上眼,清风吹拂过,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

“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一切的。”阿年睁开眼,瞳孔颜色变得格外浅淡,“但马上就要结束了。”

*

这不是梅洵雪想要的答案。

完颜玄告诉他天机不可泄露……可他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南疆,竟然找到和完颜玄遗画一模一样的诡异图案。

火,山火。

眼睛,不死鸟。

种种一切都完美地和画作联系在一起,妈的,完颜玄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吧!自己每走的一步,恐怕都被完颜玄算出来了吧。

就连戚夕,也是他计算的一步吗?

如果记忆也能骗人的话,那他现在所存的记忆,是他的吗?还是已经被篡改过的呢?梅洵雪不知道,他的身体变得格外冰凉。

温暖如春的南疆也会下雪吗?

他推门出去,闭上眼,好似感觉到雪子飘在他的眼皮上,很凉,想回家了。

戚夕能回家,那他呢?

他要被困在这儿一辈子吗?

休想。

-

谢长荔不知道里面的两人在说些什么,守卫将他带到了另一侧。

昨天晚上阿年估计还是用蛊虫操纵了他,这儿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得赶紧离开南疆,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谢长荔胸口堵得难受。

此前在南疆的经历如果可以他此生都不愿再回忆了,连人都算不上与狗豸抢食,被放到山里头当做人饵……虽是阿年救下了他,可他始终算是外人。

在蛊王的庇佑下他才能顺利地进出各个少数民族,才能在稽南侯的眼皮子地下完成各种几乎算的上刁难的任务。

他都忍下来了。

直到阿年想要用他养蛊,他才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可调命一日未来,他又用什么身份离开?

胥云琰都没有想过他能全乎着的回来……只伤了一条腿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他一直以为那两只蛊是情蛊。

给陆姝也是机缘巧合,这蛊虫于他来说没有用,若是能帮到陆姝也算是好事一桩。

但他没有想过,这个蛊居然会到梅洵雪身上,那另一只蛊虫在哪里?

陆姝身上吗?

不、不可能,以陆姝的性子,和梅洵雪又是不死不休,她绝不可能将情蛊用在她和梅洵雪身上。

那另一只呢?

另一只去哪里了!

母子连心,同生共死,妈的。

谢长荔飞速思考——

他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赵符曾经和他说过,在长乐侯府,曾经见过和戚夕长相近乎相似的男人。

赵符不会骗他。

世间绝不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

但,戚夕明明死了啊?

死而复生,还是使出金蝉脱壳,那又是谁暗中帮助他?

谢长荔百思不得其解,他亲手确认过,戚夕已经死了。

……

眉头紧锁的时候,谢长荔看见梅洵雪推门而出,视线相对的时候,他好似察觉到那满目的悲凉。

十几岁的少年,不该有这种悲怆的神情。

“小宝。”谢长荔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沙哑,他走到梅洵雪身边,“阿年为难你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梅洵雪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来的,空灵之中仿佛带着森森寒意。

“谢长荔。”

“嗯?”

梅洵雪语气幽幽的,“等你复仇完,我该如何呢?”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我是该死还是活着呢?”

他等着谢长荔的回答。

谢长荔道:“小宝,你觉得我会像对戚夕一样对你吗?”

“没用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梅洵雪轻笑,“我对你们所谓的权势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

“算起来,我们俩才见过几次面呢?谢长荔,你又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二字。”

谢长荔皱眉:“小宝,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等结束后,我会离开,找个傀儡还是随便拉个人都随你。”梅洵雪道出自己的决议。

“可那时候,你要去哪里?”

“关你何事。”梅洵雪眼角泛红,去哪里,梅洵雪也不知道,他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家了。

一会,他又接着道,“有了小蛊王的同意,便可以从腹地引水,到时候就会将这一族暴露在众人面前,你有想过阿年会如何吗?”

谢长荔点头:“他是南疆的蛊王,没有人能动他分毫,除非他自己想,至于其他的人,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阿年自然想办法护他们安好。小宝,你何时瞻前顾后了。”

“是阿年叫我问你的。”梅洵雪道,他捋了一下头发露出耳后的小小虫子,“想来他也知道你的回答了。”

谢长荔肩膀微微耷拉下去,他突然有些无力和无可奈何,但他说错了什么吗?他顶多是和阿年有些许的交情,可其他人呢?他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两人离开的时候,阿年还在那栋吊脚楼里,他是南疆的蛊王,这片土地从来就是强者为尊,他不是生来就会养蛊就是蛊王。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否则他不会救外来者的,可能是看男人实在是太倔强和可怜了,明明都快要死了,还是一副体面的模样。

很可笑。

也很好玩。

他想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他知道,他出不去,他被困在这儿很多很多年了。

阿年倚在摇摇欲坠的扶栏处,瞧着两人越发小的身影,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

他亲手养下的蛊,终将会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谢、长、宁。”

山岗上的风安静地吹拂着这片土地,只有阿年自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真正的情蛊,在谢长荔自己身上,同生共死、至死方休。

谢长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去看去,却见明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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