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王宫宫墙重重,无形禁制徘徊上空,将路过的飞禽隔绝在外。
在王公贵族的扶持下,散修在人界四域结成同盟,分为两派:除妖司,降魔殿。
其余不肯归顺除妖司和降魔殿的散修被党同伐异,要么隐匿无踪,要么寻求更大的靠山。
投靠王族的这部分散修统称为术士,术士为王族的江山添砖加瓦,护帝王无恙,也有术士野心勃勃,操控君王,搅弄风云。
君王与术士的关系犹如与狼共舞,只是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那匹豺狼。
南州王派来迎接秦桑榆一行人的使臣便是一名术士,衣着南州官吏朝服,身形板正,礼数周全,惜字如金。
南州开国先祖出身母系氏族,奉行女子为尊,掌控权力和财富的均是女子。
四百年前的南州,男子遵守夫道,不得抛头露面,出门需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任何皮肤,在家从事体力劳作时也得镣铐缚足,避免其偷懒外出。
男子饱受五百年压迫,并未有任何反抗,直至南州为求安定与利益,开放与其他三域间的通婚,南州男子被外族男子广阔的学识和抱负日渐感染,心生向往,动了抗争的念头,最终上千名男子在一名外族男子的带领下,上街反抗女子专权。
暴动被无情镇压,外族男子曝尸城墙,千名男子遭受暴刑,受尽折磨,死的死,伤的伤。
由此暴动,南州贵族联名上书,要求陛下降旨,严查蛊惑人心、引起暴动的异端分子,保南州安定。
时任南州王是个情种,曾不顾群臣反对,独宠一西蒙族男子,甚至想要废发夫王后立西蒙男子为后,被王太后死谏方才作罢。
群臣日夜上书,爱夫整日以泪洗面,南州王左右为难。
最终丞相查到煽动起义的幕后主使,证据直指西蒙男子,那是一本宣扬男女平等的书籍,书里描绘的是西原男女自由畅意的美好生活。
南州王意图包庇,无奈花镜百姓齐跪宫门前,群情激愤,逼迫南州王处死妖男。
南州王敌不过民意,亲自下旨,予西蒙男子火刑。
西蒙男子死后,南州风声鹤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来一场虐杀。
男女吵架,男子隔日便被处以极刑;男子出门,隔日便被斩断双腿;书铺有任何不当言论,铺主鞭刑,购书者女子罚金,男子火刑……诸如种种,不一而足。
严查持续五十年,终有男子忍受不了,杀妻自裁。
此后男女矛盾络绎不绝,南州大小地方,均有男子沦为亡命之徒。
动乱不休,南州人心惶惶。
新任南州王继位三载,为平息战乱,冒南州祖制之大不韪,写下罪己诏,推行新法,推翻压迫男子的严查令。
此后四百年陆陆续续的起义与改革,终成今日南州之盛景,男子可读书入仕,开店行商,出门不必裹面。
术士引着她们穿过四通八达的宫道,七拐八弯后到达一座恢宏大气的宫殿。
术士停在门口,介绍:“此处是王姬殿下幼时居所,四位贵客自行入内即可,小人告退。”
秦桑榆四人礼节性的朝术士颔首,目送术士转身离去,随后推开朱红殿门,花团锦簇纷繁入眼。
秦桑榆还没看清,就被气急败坏的谢九捂住了眼睛。
他气冲冲的道:“简直不堪入目!”
叶青回和无忧站在一边,惊呆了下巴。
叶青回后知后觉的捂住无忧的眼睛。
无忧合掌,不停的念着清心咒。
他的眼睛脏了。
秦桑榆抓着谢九的手腕,安抚的点了点。
谢九腕脉跳动不休,明显气的不轻。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让她看到这一屋子的妖奴。
上官简简此时也很尴尬,她掩住嘴,咳嗽一声,沉下脸,不怒自威的喝退围在身边的莺莺燕燕。
等那些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妖奴全部没影,谢九才面色难看的放下捂着秦桑榆眼睛的手。
秦桑榆冲浑身不自在的上官简简揶揄一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简简!简直吾辈之楷模!”
上官简简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会说风凉话,没看我不能动弹吗?”
“这是怎么回事?”秦桑榆走到上官简简躺着的软塌旁边,仔细观察一通,目光停留在她各个穴位上的银针上。
上官简简很是无奈:“帝师弄的,她说这样能促进我经脉畅通,还让我每天晒三个时辰的日光。”
秦桑榆点点头,随即不怀好意的冲她挤眉弄眼,仗着那几位不便过来,压低声音问:“那刚才那些妖奴是怎么回事?”
上官简简浑身能动的部位不多,只有手和面部,闻言更加无语:“我王姊去年七月微服游历时救的,没地放,就安顿在妙音阁当乐师舞姬。听闻我养伤无聊,便送过来给我解闷。”
秦桑榆眼神意味深长,拖长音调感慨:“那你这几日生活挺多姿多彩啊!何必这么急着让我们进宫呢?反正你现在伤还没好,不如多享受几日。”
说到最后,秦桑榆满脸戏谑。
上官简简白她一眼,磨着牙阴阳怪气:“我这不是想着你嘛,我一人独享多没趣味,我俩共享啊!”
她一句话说完,后面耳聪目明的三人看秦桑榆的目光复杂许多。
特别谢九,恨不得冲上来咬死她。
秦桑榆求生欲极强的后退一步,大声证明自己的清白:“简简,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那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人吗!”
害怕上官简简说是,秦桑榆当即就要传音她,让她别害她。
哪成想,上官简简抓的重点很偏。
“你碗里哪有人?”
秦桑榆:“……”
谢九默默红了耳朵,他是碗里的人。
秦桑榆不答,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彻底?”
上官简简也没纠结,“三日后。”
秦桑榆毫不见外的在她软塌边坐下,压低声音试探:“你有没有……问你王姊卷轴的事?”
上官简简没秦桑榆那么讳莫如深,坦然道:“在皇陵。”
“你王姊、不南州王同意让我们取走卷轴吗?”秦桑榆问得谨慎。
上官简简满目矜傲,与有荣焉:“王姊同意了,她说天下都不存覆了,南州王族又有何意义!”
秦桑榆捧场的鼓掌:“南州王深谋远虑,桑榆佩服得五体投地。”
上官简简受用的抬了抬下巴。
旋即想起一件事,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明媚阳光的女子,声音里漫过一丝苦涩,但很快被她压抑下去。
“王姊想要见你,你明日有空,便去见她一面吧。”
秦桑榆懵懵的指指自己:“啊?我不认识你王姊,她为什么想见我?”
上官简简懒得解释,不耐烦的道:“不想见就算了,时间不早了,我安排你们住下。”
说完,她就拍拍手,唤来四个侍女,分别带秦桑榆入住宫殿其他房间。
……
秦桑榆住的是东阁,谢九、叶青回、无忧都住在西阁,中间隔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挖空做池,池子里种满颜色各异的睡莲,池子中间立着假山,假山翠竹葱茏,水雾缭绕,隔绝东阁与西阁互相窥视的可能。
秦桑榆解开储物袋,取出丹药秘籍、紫焱鼎和各种丹材,研究给丁艺的伐筋洗髓丹药该怎么炼制。
在空白宣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通,秦桑榆确定好用量和火候,往紫焱鼎里放材料。
掌心蓄起灵焰,秦桑榆正打算炼制,忽然注意到紫色灵焰外沿的那一圈青绿色浓郁了几分,似乎是有人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给她悄无声息的送了不少灵气。
九九把她随口一提的话放在心上,她都有些不记得,他却悄悄的做了。
这种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秦桑榆克制不住的上扬唇角,心情颇好,然后就乐极生悲,炸了炉。
秦桑榆:“……”
谢九听见声响冲进来,就看见秦桑榆抹了一把黑乎乎的脸。
所幸她提前做了准备,炸炉波及的范围只有她,没有破坏她这间晚上还要睡觉的屋子。
秦桑榆放弃维持自己的形象,破罐子破摔的顶着一张大花脸面对谢九。
谢九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确定她没受伤,识海中紧绷着的弦才放松了一点。
看着秦桑榆黑白分明的眼睛,触及她盈着湿润的眼睫,谢九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手灵气拂过秦桑榆脸颊,灰头土脸的小黑猫又变回了平常洒脱开朗的模样。
他指腹蹭了蹭秦桑榆的下颌,眸子里的情绪浓稠,最终化为浅浅淡淡的涟漪,不见任何晦暗。
秦桑榆以为九九要安慰她,心里想着她那么坚强不用安慰,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不自觉的期待。
九九嘴硬心软的,上次的安慰听着怪戳心的,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
谢九的安慰十分硬核:“要我帮你突破吗?”
秦桑榆眸子晶亮,按捺不住激动,拨浪鼓点点头。
不过很快她又有些担忧,“人界灵气稀薄,能支撑我突破吗?”
“你体内还有我上次溢散的灵气,够了。”
秦桑榆欢呼一声:“九九,你真是我的福星!”
寝殿的床很大,谢九想着是在地上,但秦桑榆觉得地上太硬,突破又不知要多久,非常不矜持的拉着谢九上了床,还为了防止干扰,让谢九布了十多层结界。
两人盘腿而坐,秦桑榆背对着谢九,谢九将丹田内的灵气凝聚成灵蕴,掌心抵着秦桑榆脊背,缓慢均匀的将灵蕴推入秦桑榆体内。
秦桑榆闭着眼,双手置于膝盖,凝神屏气,排除一切干扰,专心的感受体内的经脉走势,引导着谢九传过来的灵蕴游走四肢百骸,流入丹田。
丹田内两股灵气相遇,慢慢融合。
秦桑榆额角青筋绷紧,汗珠一颗一颗的从发间滴落。
谢九传送完自己积攒的灵气,起身走到秦桑榆身前,单膝跪在床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汇入一缕青绿色的灵气。
生机勃勃的青绿色灵气游走在经脉中,终于探查到了那些封闭起来的灵蕴。
谢九收回灵气,指尖点在秦桑榆肩膀,轻轻一推,淤积在肩膀的青绿色灵蕴如蒙大赦,接连不断的汇入丹田,和秦桑榆体内的灵气纠缠玩耍,触碰融合。
灵气融合,秦桑榆睁开眼,取过紫焱鼎置于身前,紫焱鼎聚起灵焰,秦桑榆引焰入体,彻底炼化体内的灵气。
炼化持续两天两夜。
第三天晚上,秦桑榆练出了一颗玄阶四品的丹药。
腰间坠着的炼丹师玉牌灵气波动一瞬,“三”变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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