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六天六夜,经过茫茫草原,荒漠戈壁,穿过嶙峋冰川,终于抵到西蒙雪山山脚的西原王城——雪凌城。
西原矿石资源丰富,盛产冰石,冰石通体莹白,亮如雪色,坚硬耐磨损,西原人常用来铸造抵御野兽的城墙、防止风雪入侵的房屋。
秦桑榆跳下马车,看着眼前冰雕玉砌的城池,感觉心灵和眼睛得到了双重净化,冰雪之城巍峨庄严,圣洁华美,依山势而建,与山巅的明宫遥相呼应,是梦中才能见到的梦幻之景。
“难怪西蒙族自称为神使。”秦桑榆自言自语感慨。
听见秦桑榆的感慨,谢九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呵。”
秦桑榆偏头去看他,一本正经的纠正他:“九九,你这样真的很扫兴耶。”
谢九把头扭向一边,不说话了。
秦桑榆扯扯他的袖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求知欲:“九九,你最近真的好容易生气啊,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谢九看着秦桑榆无辜单纯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几天心里确实憋着火气,但不是冲她,是冲着那个不要脸的妖帝。
自从那天发现妖帝能夺他的舍后,他就前所未有的烦躁。
好不容易和心上人有点实质的进展,结果还被人偷偷攫取了一半,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关键是,自从那天他不遗余力抹黑自己之后,秦桑榆就减少了和他的亲密接触,规规矩矩的相处。
一想到这个他就更烦了。
秦桑榆不跟他接触,妖帝不会冒出来。
但她怎么能真的不和他接触呢?
他就那么没有魅力吗?
谢九思绪弯弯绕绕,成功把活绳拧成了死结,收获满心的郁闷,还不敢和秦桑榆吐露。
他怕,她会怕他。
秦桑榆握着他的手腕,踮起脚凑近去看他神色:“九九,你怎么不说话?”
谢九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秦桑榆就被上官简简拽回了原位。
上官简简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谢九这狐媚子长相,奈何秦桑榆喜欢,她也不便多言。
但这俩人最近的相处她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谢九太冷淡了。
虽然救世主那件事秦桑榆隐瞒确实是她不对,但那天这人都明晃晃的抱着她回来了,现在又别别扭扭摆出这副姿态是何道理。
她见不得秦桑榆被人这么拒绝还倒贴上去。
哪怕秦桑榆已经不记得那些过往,忘了她和王姊,但上官简简年龄比她大,就有护着她的责任。
上官简简正义凛然的摁着还想没皮没脸凑上去的秦桑榆,语气不太好:“矜持点,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秦桑榆就像被抓住后脖颈拎起来的兔子,缩着脖子但摆脱不了。
谢九盯着上官简简放在秦桑榆肩膀上的手,眸色深沉,气压很低,眉宇间的戾气如野火疯涨。
谢九情绪很差:“松手。”
上官简简不退不让,英气逼人的眉眼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夹在中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个局面的秦桑榆一个头两个大,她硬着头皮,勉强露出笑容打圆场。
“那个……我们都到西原王城门口了,要不先进去?”
“好啊!”上官简简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拉着秦桑榆就往城门口走。
秦桑榆看着后面脸色难看得快滴出墨的谢九,欲哭无泪。
旁观全程的无忧合掌默念“阿弥陀佛”。
收好马车错过全程的叶青回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
进城遇到了点麻烦。
守卫在城门口的士兵横刀拦住上官简简,冷声道:“没有雪神令不得入城!”
秦桑榆忍不住叨叨叨:“大哥,你们是一个国家的首都耶,不能这么排外吧,作为王城要有海纳百川的襟怀,平等的拥抱每个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的客人,不能这么——”
“再废话就杀了你!”士兵横肉耸动,语气凶恶。
秦桑榆怂唧唧的往上官简简身后躲了躲。
上官简简面色冷肃,毫不畏惧士兵手中开了锋的白刃,四平八稳的问:“雪神令从哪里可以获得?”
士兵轻蔑的扫了上官简简一眼,刚想说什么,转而又看到了她身后的叶青回和谢九,表情转变为不耐烦。
他指了指三十里外秦桑榆她们不久前路过的穹庐,神情骄傲:“只有冰原上最英勇的猛士才有资格进入王城!”
秦桑榆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城门里面的人,一个个确实身形魁梧,壮硕如牛,胳膊比她的大腿还粗。
就是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秦桑榆还没想出来哪里奇怪,上官简简就面色冰冷的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
“那女人呢?女人如何入城?”
士兵扬起下巴,那是一个充斥着侮辱和不屑的表情。
“女人不配进入王城!”
秦桑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你们西原不是自诩男女平等吗?”
在南州时,那个西蒙男子就是因为宣扬这个才在群情激愤下被烧死的。
士兵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满是讥讽的扯了扯唇。
“只有柔弱无能的那枯族才会信奉这一套,强大的西蒙族受雪山神的庇佑,健壮的男人所向披靡,女人只配待在奴隶营等待男人的施舍,如果有幸怀上男孩,才有资格得到雪山神的庇佑,住进大帐。”
“荒谬至极!”上官简简面色铁青,反手一抓,灵弓的金羽箭凭空出现在手心,她攥紧箭羽,身形如影,箭头转眼就架在士兵脖颈上。
“你是修士!”
士兵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
他毫无畏惧之色,挑衅的俯视着杀气四溢的上官简简,口吻嘲弄:“我受雪山神庇护,你杀了我,不止会受到天神的惩罚,还将堕入修罗地狱,受无尽折磨!”
“反正老娘迟早要死,不如就先宰了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西原人,给我的地狱道铺铺路!”
士兵眼里闪过惊恐,但仍无畏无惧的扬起了脖颈,眼神鄙夷不屑。
上官简简握着箭羽的手指微动,箭头逼近,划出鲜艳的红线。
叶青回急忙瞬移上前,拉住她的手腕:“简简,不可!”
上官简简愤怒的看着他:“你要阻止我动手?!”
叶青回摇了摇头,棱角分明的脸坚毅果敢,满是恳切,一身浩然正气:“不值得,杀他一个,改变不了什么。”
上官简简渐渐冷静下来,扔下箭羽,在士兵轻视的目光中,转身头也不回的往穹庐的方向走。
秦桑榆气愤的放狠话:“祝你们早日断子绝孙!”
士兵脸上的横肉颤动,明显被激怒,拔剑就要冲上来。
谢九随手弹出一团青绿的灵蕴,灵蕴扩散成丝丝缕缕的细线,钻进士兵的四肢百骸,拉扯着他的血管,“嘭”地一声炸成一团血雾,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秦桑榆没看到士兵的惨状,她被谢九蒙住了眼睛。
叶青回看着这残忍血腥的杀人手法,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兄……”
谢九护着秦桑榆,没让血雾沾上一点她的裙摆,看着城门口涌出来忌惮又恐惧的士兵,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睑,神情恹懒不耐。
“趁我心情一般,别上赶着找死。”
城门口的士兵畏惧的停住步伐。
谢九没管满脸不认同的叶青回,也没管满眼悲悯的小和尚,蒙着秦桑榆的眼睛,揽着她的腰,扶着她转向上官简简的方向。
秦桑榆好奇心重,不自觉的想回头看。
“不许看!”少年捏住她的后颈,强硬的不许她扭头。
秦桑榆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抓住谢九的手指,一脸认真的道:“九九,不能乱杀人,不礼貌,这种人,下次废了他的骄傲就行了。”
谢九扬了扬眉,满脸不解,刚要问,旁边只到他腰间的小和尚就求知欲满满的开口。
“他的骄傲?”
秦桑榆不怀好意的眨眨眼,没有任何带坏小孩子的愧疚。
“他不是喜欢男孩吗?永远生不出来不就毁了他的骄傲了吗?”
无忧:“……杀人诛心还得是秦道友更胜一筹。”
谢九:“……”
三人朝着穹庐的方向离开,叶青回站在原地,看着城门口的血雾和里面警惕戒备的士兵,深深的叹息一声,留下一张平安往生的符纸,脚步沉重的跟上他们的步伐。
……
穹庐是一顶能容纳三四百人的营帐,掀开布帘,血腥味和男人的汗臭味扑面而来,叫喊声冲破云霄,坐台上是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光膀子壮汉,营帐中央用竹编围了一圈,里面是两个搏斗得浑身是血的男人。
谢九蒙住秦桑榆的眼睛,面色阴沉得骇人,一踏入这里,气压断崖式的下跌。
上官简简先一步进入营帐,引起一阵鄙夷不屑的讨论声。
“女人?”
“女人怎么能踏入这里!”
“这女人不要命了吧?细胳膊细腿的,我一拳头就能捏死!”
“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不是来这搏斗的,说不定是图着这里有大人物坐镇,想着能攀上谁吧?”
哄笑声连成片,间或夹杂着几句下流话。
上官简简冷着脸,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意,背着的机关匣印着炼器师的花纹,喝退了一群不怀好意的人,只敢远远的偷看和音量忽高忽低的议论。
秦桑榆看不见,抓着谢九的袖子,勉强有了点安全感,但周遭的各种气味混杂,她的五感又被加强过,恶心感不断往下涌。
快要抵达临界值吐出来时,谢九察觉到了她的难受,封住了她的嗅觉和听觉。
秦桑榆有一种终于活过来的劫后余生感。
在上官简简旁边站定,秦桑榆满脸惆怅,“简简,我们就非得靠这种方式进城吗?”
上官简简眼神狠戾,明艳的五官覆上冰雪的冷意,像是一朵被冰封住的玫瑰。
她咬牙切齿:“我现在手痒,想揍人!”
秦桑榆点点头,想到什么,兴冲冲的提议:“那你和叶兄无忧在这里泄愤,我和九九出去打探打探情况?”
她眼里发光,但被谢九手掌挡住,上官简简看不见,但仍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迫切。
这里又脏又乱,谢九的醋意还翻滚往上,而且她又不能上场,也不能看打架,只能当瞎子,太无趣了。
“去去去!”上官简简不耐的挥挥手。
秦桑榆欢呼一声,推推谢九,让他带她离开。
一旁的无忧见状,急忙道:“我也要去!”
谢九沉沉的盯着他。
无忧眨巴眨巴眼,试图卖萌,奈何平时装小大人装惯了,动作做得不伦不类。
秦桑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小孩要少看点暴力血腥的场面,你跟我们一起走。”
谢九不情不愿的带上了这个电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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