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长子双目泛红,盯着那青年道:“是你杀了我爹!”说着便要拔刀向他头上劈去。
周怜光伸手按住赵家长子道:“赵公子且慢,还是先审问清楚再说。”
赵家长子悲怒道:“还有什么可审问的!他白日里咒我父亲,晚上我爹便遭人毒手,他又在附近被你擒住,何况……”他上前一步,指着青年右肩的伤口道:“他肩上的刀伤,刀口自右向左,上浅下深,直至肋下,分明是我北海‘惊雷刀’的招式!难道不是他袭击我爹,被我爹留下的!”
青年右肩伤得不轻,喘着气,却知自己百口莫辩,只是冷笑。
周怜光道:“恕我直言,此人方才右肩负伤,尚能与我走上数十招,若真是他要杀赵前辈……只怕赵前辈并不能伤到他。”
周怜光说赵敬修为平平,虽然有些直接,但也是实话。赵家长子瞪着双目,待要回话,但碍于情面,加上人又是周怜光抓回来的,竟不好说什么,一张脸憋得酱紫。
赵家次子拉了兄长一把,朝周怜光道:“果如周兄所说,可该怎么办呢?”他比兄长稍能保持理智,知道若此人实力真如周怜光所说,恐怕这船上除了周怜光一行人,没人能制得住这青年。
周怜光道:“先羁押起来,明日船到盛京,立刻通报仙盟,此事……须得联案处理。”
赵家兄弟无法,只得按周怜光所说,将青年交给周怜光羁押。
周怜光和程双领着那青年回房,关上房门后,周怜光开门见山道:“你在船上看到了什么?”结合白天的事,他已推测得七七八八,此人可能真是为了救赵敬一命而来,可惜不仅没成,还被真正的凶手以赵敬的手法打伤,准备嫁祸,他知道不妙逃跑,却又被周怜光抓了回来。
“我知道杀人的不是你。”
青年瞥了他们一眼,抬起被捆仙绳捆住的双手:“那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蒙冤之人的?”这捆仙绳不仅能束缚双手,还会压制被捆之人体内的灵力,周怜光手里这一副少说都是四品往上,连元婴真人都捆得住。
周怜光微微一笑,挥手将捆仙绳化作一道金光,收回宝囊之中。
他方才虽在赵家兄弟面前称赞青年的实力,此时却说解绑就解绑,丝毫不担心青年会逃跑。后者不免暗自警惕:
“该知道的你都猜到了,杀赵敬的那人遮着脸,一身黑衣。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哦?”周怜光挑眉,“你既知道他会被人所杀,怎么会连杀手的情报半点都不知道?”
青年往软塌上一靠,翘着腿,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这时门被人拍响,是李素闲杨玄等人来了。李素闲一进门便红着眼盯着青年:“是他……是他杀了大伯父?”
“事情尚未定论。”周怜光按了按她的肩膀,以眼神示意杨玄安抚一下她。
众人盯着那青年,摆出审问的架势,可惜无论怎么问,青年不是答得似是而非,就是无可奉告,看得人直窝火。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周怜光道,“你是谁?”
青年眯起眼,正当众人以为他又会“无可奉告”之时,他却开口道:“我叫殷平,是殷墨的后人。”
众人脸色一愕,先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即脱口而出:“殷墨?……那个连杀三王的殷墨?”
青年,或者说殷平神色冷冷道:“是啊。”
殷墨此人,只要是到过扶云的人,便难免提起他,他曾追随扶云上一任的扶英王南征北战,为扶云打下大片江山,助扶英王登上了中兴之主的位子,但他最有名的事迹,还是在扶英王死后,于两个月内连杀三任新王,最后在自己的府邸被逼自尽一事。
一师兄弟当即嗤笑道:“现如今谁都敢说自己是某某后人,你好歹也挑个好人,殷墨生前便不听闻有什么亲族,死后更别说,即便有,也合该被诛灭干净了才对。”
殷平垂着眼,似是懒得争辩。
周怜光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让众人先各自回房去休息,夜已深了,他在屋中布了结界,防止殷平逃跑或是伤人,随即将其他人送到屋外,众人在长廊上边走仍边谈论案情。
程双在门口,见李素闲走到转角处,终忍不住抽泣起来,靠进了周怜光怀里,周怜光也在她背上安慰似的拍了拍。
他回过头,见殷平仍靠在软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神澄澈锐利,似是把他看穿了一般。
程双心口跳了一下,他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从宝囊里找出纱布药水药膏等物,拿了张凳子过去在软塌旁坐下道:“你肩上的伤不轻,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殷平殷平这次没有抗拒或是嘲讽,他把半边肩膀的衣物除下来。程双先替他清洗伤口,随即状似不经意道:“你白日里跟赵前辈提起的‘红叶村’,是什么地方?”
殷平“哦?”了一声:“那不过是我随口提起的罢了,怎么,你与红叶村,有什么瓜葛吗?”
程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头疼这小子狡猾得很:“你不必套我的话。若是你肯说实话,我或许还可以帮你一把,让他们不那么为难你。”
“那姓周的可是把我当重要线索,怎么会为难我呢?”殷平戏谑地笑道,“即便你听我说了又如何,你怎知我不是骗你的?与其如此,你还不如自己去看看。”
程双一顿。心里居然有些被这人说服了。对,既然他心中怀疑在丁香楼的遭遇和八岁那年的事故有关,不如他回去一趟,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可眼前这人为什么又提醒自己?……
殷平却忽然凑近他道:“喂,你喜欢那姓周的,是不是?”
程双身子一僵:“什么?”
殷平呵呵道:“瞎子都看出来了,你瞧他的眼神。”他盯着程双,“你就那么看着他被别的女人投怀送抱?”
“师弟他不可能喜欢上我。”程双平缓了下语气,“我只要能陪着他,就够了。”
殷平道:“哦,那你可真是个孬种。”
程双没有为他这句话生气,反倒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感觉。
“你也别这般出言不逊了,待明天到了盛京把你扭送仙盟,有师弟一句话,你总能少吃点苦。”他不自觉带上了劝话的口气。
“你还关心我?”殷平隽眉一挑,靠得更近了,连呼吸都打在程双脸上,“怎么?难不成你这龙阳之好,还看上我了……嗷!”
他吃痛地被人抓住后领子提起来,对上周怜光,他扑腾着指着程双道:“干什么!是他要给我缠绷带!”
“是吗?”周怜光想到此人一脸轻浮地靠近师兄的样子,笑眯眯地扯过绷带,“那我替你缠吧。”
“我不……嗷!嗷!……”殷平痛得差点跳起来,“你就是这么对待线人的?!”
片刻后,程双也回到房中,在窗边的床榻上躺下,回想起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又想起魔修,八岁那年的变故,心中不免黯然。
他将手伸入衣襟内,脖子上挂着一块白润泛黄的玉印,这是他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对当年的变故一丝记忆都不曾保有,但对于变故发生以前的童年生活,还有这模糊的印象,山村,田野,水车,教他写字的父亲,在院子里抱着他轻轻摇晃,嘴里哼着小调的母亲……
他能够入太白成为掌门弟子,是多少人都艳羡不来的事。可他却忍不住想,若那一切没有发生,或许此时他不过是山野间一农夫,守着家里的小院和四四方方一块田,被父母、妻儿环绕,过着属于蝼蚁的渺小的生活……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程双摩挲着那玉,翻了个身,像是有些冷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次日,早上,船还有一个时辰抵达盛京。
赵敬的爱妾带着丫鬟,神情张皇不安地走在去往赵敬卧房的路上。昨日赵敬心情不佳,不曾叫她陪侍,因此事发时她不在赵敬身边,听见老爷的死讯,便似头上一道惊雷,打得她六神无主。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转角处出来两个人将她拦住。正是周怜光和程双。
这是他们俩昨晚在大家散后商量好的,赵敬的死因和沈老爷一样晦暗不明,赵家兄弟又对周怜光扣留殷平的行为颇有微词,也不好打听什么,思来想去,唯有赵敬身边的这个爱妾,作为枕边人,说不定平时听到的看到的,还要比赵家兄弟多得多。
周怜光道:"夫人,冒昧将你拦下,是为了昨晚赵前辈被害一事。此时凶手尚且不明,赵前辈究竟是为什么被人所杀?夫人平日陪在赵前辈身旁,可曾听见过什么?”
爱妾一张俏脸更白了:“我……我不知道!我不过老爷身边的妾侍,我能知道什么?”
她如此反应,倒更显得她知道些什么。周怜光眯了眯眼:“事关重大,请夫人不要含糊其辞才好。”
妾侍咬住了嘴唇不开口,倒是身边的丫鬟忠心护主:“你这人好生无礼!再怎么样,这也是赵家的事,大公子二公子还没开口,你有什么权利来审问我家夫人!“
一旁的程双却忽然开口道:“姑娘所言有理,可赵前辈一死,府上必定是乱作一团,谁知道将来会如何?”
他双眼对上那妾侍的双眼,他的模样生得略显平庸,气质也是毫无存在感,可这样恰恰能够降低人的警惕性,一把温吞的嗓子,不算悦耳,可听着就是十分舒缓。
他似是在为对方考虑,徐徐道:“夫人自认是赵家的人,可除了赵前辈,还有谁是夫人能依靠的呢?”
不好意思!说好八点更新的……我以后定个闹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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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玉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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