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万摧将手中的长枪一刺，而后者也果然往后一避，最终空气中只留下了一道极细的灵力，恰好切断了于殊寻脖颈前那缕正扬起的丝绳。
原本悬挂着的玻璃匣子很快落了地，并化作了无数块细微的碎片。
而蕴藏于其中的灵力和香气也都尽数挥发出来，瞬间便充盈了整个地方。
闻见这梅花凌雪一般清逸幽雅的香气，于殊寻沉寂于内许久的心渐渐躁动了起来。
那时，天上正下着鹅毛大雪，不久便铺满了大地。
而躲在角落里哆嗦着的人却不愿意再动弹。只希望，第二天就没有了第二天。
街上行人寥寥，但当她将近要闭上眼睛时，却感觉一辆轿子突兀地停在了跟前。
在一番争论声过后，一只如玉一般的芊芊素手朝她伸来。
“跟我回去吗？”
……
灯下夜聊。
橘黄色的光线映衬着女孩与自己形成极大差别的模样，但坐在旁边的于殊寻却是不以为意，只是惊讶于对方听自己讲述了过往却没有流露出惧意。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双细长眼睛里闪烁着的分明是好奇和希冀。
“真有意思，你再多说一点。”
“但，我是魔修。你不觉得可怕吗？”
反而是于殊寻拉开了些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她不害怕，只是感到疑惑。
而女孩若有所思，很快便也开口说道。
“这样吧，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我也想要离开。”
“真的吗？”
于殊寻第一次有些认真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来，女子身穿华贵的衣服，周身分明是养尊处优才能培养出来的气质，却说想要和自己一样？
“真的。”
见她有些怀疑，女孩再度重复，话语决绝，尽是真意。
…….
又是一个冬天，外边寒冷屋内暖融，在红光衬托之下，她们耳鬓厮磨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在她将脸贴上那玉肤之后，却闻得那由体温交织而出的梅花暗香。
…...
“以后，你要是忘记了，闻到这个味道便会记起我了。”
宁从之将自己所爱的香料赠给了她，而那玻璃匣子也一直被她所挂在心前。
心有所念，便难以沉寂，于是她穿透无数梦魇挣扎着再度醒来，却感到身体异常疲惫。
于殊寻后知后觉到自己正倚靠着某人，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被一把推开了。
“可算醒了。”
万摧熟悉的冷言冷语此刻却让于殊寻感到几分痛快，只是等她再度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却恍若置身于另一个梦魇之中。
眼前是漫天的雾气，而站在一旁的万摧却也束手无策的模样，她的湿发正丝绺贴于额前。
于殊寻正想要说点什么，旋即便被一回荡于山间的女声给打断了。
“啊哈哈哈哈，大名鼎鼎的教主，你也会有这一天。”
“就让我们一起死于此处吧。”
听了这话，于殊寻虽灰白着脸，但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她是有多喜欢你啊。”
“…….”
闻言，旁边的女子明显一顿，而后很快转过了脸来。
“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打趣。”
万摧的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却也难掩疲惫的神态。
“至少现在还活着嘛。”
实际上，于殊寻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片刻不息地溜走，也知道万摧此刻异常紧张。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杀魔灭妖回归正道阵。”
万摧铁青着脸回答，还没等于殊寻说话，又再度补充道。
“她疯了。”
“这阵法会将阵中所有的修道者的灵力都吸干耗尽，而后收起的这些灵力又可以为他人所用。”
闻言，于殊寻咽了口唾沫，右眼皮抽动得越发厉害。
“那，我们怎么办？”
闻言，身旁之人瞥了她一眼，那清浅的眸子里只含着浓浓无言。
“等死。”
**
无忧小心翼翼地和小草一同摸索到了屋子的边缘，还未等她朝着那光明踏出一步，便先被那空气之中扑面而来的浓厚血腥气给吓到了。
而在这装潢辉煌的屋子外，便是一片辽阔的庭院，而此刻原本那些置于庭中的凉亭、假山流水都已经化为破烂。
此刻庭院中最为瞩目的只能是那些人。于是无忧只蹑手蹑脚地藏于门后，并透过那缝隙观察着此刻的状况。
外边正是一派肃杀的气氛，围绕着中央的白衣女子，轩月城中的众灵修站得笔直，手持兵器，正是一触即发的状况。
而被围堵在中央的女子，却是一派恣意而又嚣张的模样。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我们轩月城中放肆？”
此刻开口发问的是一年龄不算大的男子，但女子对此却只是噗嗤一笑。但由于她的面部神经已经死掉了，此刻便只露出了几分极其僵硬而又夸张的笑。
而这自然惹恼了男子，他自持作为天仁宗的一员，是从没见过这般放肆的妖魔鬼怪。于是此刻很快手持法器冲锋上前。
“拿命来！！”
还没待他手上的浮尘碰到女子一根毫毛，后者便已经闪身避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女子手上的灵力已经将男子刺出好一段距离。
“我来助你。”见状，很快有人欲要接住男子，却见那白影闪过身前，后者轰然落地，自此，在场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受到了袭击。一时间内，只有白衣女子纵横笑谈于其中。
只见她随手甩开羽家宝剑，并拾起地上那些所亡之人的兵器，又转过头来用这些东西随意地对待剩余几人。
众兵器到了她手上都如虎添翼，其余几人皆近不得身，门后的无忧看得有些入神，却忽然感到气氛轰然一变。
原来是天仁宗的宗主携数长老姗姗来迟。
这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方才落下，很快便以那苍劲而又威严的声音穿透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还不给老朽住手！！！”
伴着他的声音落下，那挥出的一道紫光也若有灵识一般向女子飞去，于是后者退开，而目光却很快随着向这不速之客望去。
当那烟雾半散不散之际，羽老头费力地琢磨这形如鬼魅的东西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
魔修式微，而其他东西更是不成气候。
正当他眉头深锁之际，却听见女子很是轻蔑地开了口。
“这就已经是在场资历最老了的人吗？”
闻言，羽宗主的花白胡子也微颤。
“尔等何人？？竟然敢在这里出言不逊？”随着他拂袖，那气波也很快掀起了地上的尘土。
只是等众人再度定神望去，那站在目标之中的女子却是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
“你说我是什么人？”
此刻烟雾尽数散去，女子独自伫立于一片废墟之中，脚下尸骨横立，而她原本谪仙一般的白裙此刻也被血点染出了瑰丽而奇异的图案。
飘逸发丝挂于脸庞两侧，她的目光却木然，不见分毫鲜活，但还是依稀保留几分画中模样。
“你你你你？”
顺着女子的眉眼望去，羽宗主竟然有些口吃了起来。
“你是，羽家守护人？？”
“…….”
前者话音落地，女子却莫名沉默起来。
当众人再看，便发现她已经闪身面前，此刻放肆地朝着众人快剑斩来，而羽宗主原本布下的防护罩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护法护法！！！”
里面的人们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在见过刚才那一幕后，他们可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但女子的怒气却似乎能够冲破天际，而她的动作也是势不可挡。
“什么守护人？？”
“你们也敢说这种话？？”
在她最后一字落下之时，那阻挡的防护已经尽数被拆去，而身前女子的周身也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分外黑暗而又肃穆的杀意，激得在场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不远处的无忧也有些担心起事情的走势，正准备和小草一同撤离，却冷不防地被一声拔高的声音震得惊在了原地。
“被算计，成为了行尸走肉的傀儡，所有的一切都为他人做嫁衣，连自己也失去了的感觉，你们如何能知晓？？！”
女子似乎已经化身厉鬼，目眦尽裂。那痛诉声却如同在无忧的心中拉着弦。
“等等，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冷静下来再做交流。”
羽宗主很快开口镇住了女子的哭诉，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放掉了手上的法器，并敞开了双手，显然是一副真诚的模样。于是后者也微地停顿了下来。
只是无忧却发现在羽宗主的背后，好些人在对视之后再度行动了起来，于是她沉思了起来。
面对羽宗主的劝说，女子虽然停了下来，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手上的剑锋对上了面前之人。
“羽天彳那孙子果然死了？？？”
“这。”
听见她那放肆的口吻，羽老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但到底还是平息了下来。
“…...羽家先祖当然是飞升成仙了。”
“呵，那就让你们来偿还这罪过吧！”
说罢，白衣女子欲要动作，却听面前的人再度开口。
“已经过去了近一千年！！”
“事情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而你，也已经杀掉了这么多人。还望你能就此放我们一马。”
说罢，老头很快弯下了腰，一派庄重模样。
而白衣女子的动作也再度停滞，她环视四周，果然是一派狼藉，但眼前繁华的屋子，比起当年却是愈发高大。
已经过去了一千年，眼前的人早已换了几批，也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寻仇的那些人。此刻无论如何杀戮，她都寻不回一丝丝释怀之意，只是倍感凄凉。
“怎么回事？”
小草见原本欲要爆炸的氛围莫名其妙停了下来，忍不住开口问道，而无忧却只是沉默地将眼前情景扫了一遍。
但既然讲和了，她还是决定带着小草一旁溜走。正欲动作，却又听见一声响起。
“就是现在！！”
原本还楚楚可怜的老头忽然一声令下，而那原本绕在女子四周的法阵也渐渐亮了起来。
“尽是一派胡言！我们羽家光明正大，哪里做过什么龌龊之事，吾等今日一定会让你回到该去的地方。”
说罢，羽宗主微挺直了背脊，用手捻了捻自己长长的胡须。
“该死！！！！！”
那法阵之中的白衣女子意识到被骗，开始疯狂挣扎起来，但比起方才的感觉，她此刻却是痛苦千万倍。
见她这般模样，老头似乎很是得意。
“这叫定魂阵，对付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有着致命作用。”
“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衣女子还在怒吼着，她尝试着想要用手上的剑破开这束缚了自己行动的网，却又见得这东西在众人的默念之下快速愈合。
“再抓紧些！！”
围绕着女子的众人中有人如此说道，但在女子的挣扎之下，到底还是被反噬过去。
“噗。”
由一男子为首，周遭的人竟一个个接连吐血倒下。
眼见白衣女子即将出逃，剩余众人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见羽宗主始终背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当女子即将冲破束缚之时，有一人自天上忽然而落。
“宗主，你要的东西。”
男子本分地送上手上法器，而阵中之人却是红了眼球。
“白家秘宝！”
“不错，这正是用来对付你的法宝。”
说罢，羽老头很快将手上的东西布于阵中，而被困住的白衣女子也再度平息了下来。
她感到一阵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随之便是平心静气的麻木。
一切都已经过去。
她的复仇，晚了将近千年，即使做到了，但也是毫无意义，倒不如就此消逝。
这么想着，法阵中的女子渐渐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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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