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冲进槐月殿殿门,便撞见阿木端着药碗从偏殿出来,药香浓郁:“槐序师妹,你回来了!这药刚熬好,正打算给仙尊送去呢。”
槐序快步上前,目光落在那碗温热的汤药上,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阿木师兄,给我吧,我来喂仙尊。”
阿木虽有些疑惑,但见她神色郑重,便将药碗递了过去:“师妹小心烫。”
槐序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瓷碗的温度,深吸了一口气。
她快步走到内殿,见楼飞雪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旧,心中的决意越发坚定。
槐序没有半分犹豫,抬手幻出一柄锋利的短刃,闭眼朝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刺入。
“仙尊,再等等我。”她轻声呢喃,指尖猛地按向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额角渗出冷汗,指尖却已凝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她颤抖着指尖,将血珠滴入药碗,血珠入汤即化,原本褐色的汤药泛起一层浅浅的红光,随即又恢复了原状。
槐序抹去额头的汗,端起药碗,用小勺轻轻搅动,待温度适宜后,才俯身凑近楼飞雪,小心翼翼地将勺沿抵在他唇瓣边。
可无论她怎么尝试,楼飞雪的唇瓣都紧紧抿着,汤药根本喂不进去。
槐序心头一紧,俯身靠近,一手轻轻托住楼飞雪的后颈,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心头血渡入对方口中。
唇瓣相触的瞬间,槐序只觉眼前猛地一白,天旋地转间,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下坠,下一秒便被卷入一片混沌的光影之中。
她茫然睁眼,才惊觉自己竟误入了一片陌生的天地,是楼飞雪的记忆。
槐序脚下触到了实感,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从未见过的山谷中。
谷中无花无草,唯有中央立着一方丈许高的黑色石台,台身刻满扭曲晦涩的符文,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波动,透着古老而肃穆的气息。
不远处,两道身影正相对而立。楼飞雪身着一袭她未曾见过的玄黑蟒纹长袍,襟摆与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诡谲纹路,墨色长发用玉簪束起,比平日更显清俊,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漓夜站在他面前,神色焦灼,语气里满是劝阻?“尊上,聚魂凝体术乃上古禁术,施术之地更是凶险,您当真要试?”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注,没有人能预知到要等多少年,更没有人能确定,那人会出现在哪。
漓夜的异色眼眸里翻涌着急色,声音沉得发紧:“您不知要损耗多少修为坐镇此处,且一旦中途生变,不仅她回不来,您也会修为尽毁!”
楼飞雪抬手按住石台上的符文,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眼神愈发坚定,他侧过身,避开两人的目光,语气里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她不能就这么死去。”话音落,他周身灵力骤然爆发,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漓夜推送出谷口。
“尊上!”漓夜的呼喊被隔绝在无形的屏障外,谷中瞬间只剩楼飞雪一人。
他缓步踏上石台,转身面向中央的凹槽,里面放着一个人偶,只见楼飞雪缓缓闭上眼。
“以吾修为,渡汝魂归。
”
下一瞬,他猛地睁眼,周身灵力如海啸般涌出,衣摆无风自动,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心中人,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一抹笑意。
魔力顺着他的指尖注入符文,原本暗沉的刻痕瞬间亮起金色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将整个石台包裹其中。
可还没等他催动全部魔力,怀中忽然隐隐一动,另一尊人偶眉心的残魂突然颤了颤,那缕白影竟主动裹住涌来的灵力,没让它尽数抽离。
槐序站在光影边缘,她想冲上去阻止,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光影骤然扭曲,如被狂风撕裂的绸缎,下一秒,槐序便置身于一片苍茫无际的海域,周围的景色熟悉又陌生。
身下的海水翻涌着,不见边际,连天空都染成了暗沉的灰,唯有楼飞雪玄黑的袍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格外醒目。
他半跪在崖边,一手撑地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虚虚搭在漓夜臂弯里,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对方的衣袖。
风卷着海雾掠过他发间,原本如墨的黑发竟悄悄泛起浅淡的霜色,几缕贴在颈侧的发丝,已隐隐透出银白,正随着动作缓缓变淡。
楼飞雪似乎想确认身处之地,抬手朝崖边探去,指尖却擦着岩石边缘落空,只剩海风从指缝间溜过,最后只能无力垂落。
漓夜稳稳扶着他的胳膊,掌心凝着柔和的魔力,一点点渡入他体内替他稳住气息。
他那异色眼眸紧锁着楼飞雪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里藏不住担忧:“尊上,您虽未耗尽全身修为,可魔气反噬已侵彻经脉,修为折损大半!再强撑下去……”
话未说完,他上前半步,顺势单膝跪地,语气裹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余下之事,无论尊上想做什么,都让我来吧。您的身子,再也经不起半点损耗了!”
楼飞雪缓缓抬手,拭去唇角血迹,眼神只剩一片黑暗。他循着耳畔无尽海翻涌的浪声,微微侧过脸:“这是我与她的事,缘起缘灭,都需我自行解决。”
漓夜急声劝阻:“可您现在连站都难站稳,怎能再涉险?”
楼飞雪撑着地面站起身,身形晃了晃,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不必多言。”
话落,他手腕翻转向后一挥,一道无形的灵锁骤然显现,如铁链般缠上漓夜的四肢,将他死死钉在原地,灵锁泛着冷光,任凭他催动灵力挣扎,都纹丝不动。
楼飞雪立于崖边,玄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结印,指尖刚凝出第一道符文,周身便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暗沉的天幕形成极致反差。
下一瞬,他喉间轻喝,声音不高却似蕴含千钧之力,直透云霄。
“起!”
话音落,天地骤变。
原本灰蒙的天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紫金色的雷电如巨龙般盘旋嘶吼,随着一声炸响,震得四海八荒都为之震颤。
凌霄宗,浣月谷等各派弟子纷纷冲出山门,抬头望向无尽海方向,惊得目瞪口呆:“那是什么?紫电贯海,天地异象!”
浣月谷谷主神色凝重:“此等动静,绝非寻常法术,怕是有大能在逆天行事!”她身后的女弟子们攥紧法器,望着那片被金光与雷电笼罩的海域,眼中满是敬畏与惶恐。
被灵锁困住的漓夜紧贴崖壁,望着眼前翻江倒海的景象,震惊得忘了挣扎,他瞪大双眼,喃喃自语:“尊上竟……以一己之力引动天地灵脉?”
无尽海畔,海水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浪尖卷着细碎的银光,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崖边的岩石簌簌发抖,碎石滚落海中,瞬间被巨浪吞没。
槐序站在记忆的光影里,双手死死捂住嘴,眼底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望着崖边那道玄黑身影,看着他周身爆发出的磅礴魔力,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当看到他唇角溢出的鲜血时,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楼飞雪周身的金光愈发炽盛,他抬手朝海面中央虚按,掌心涌出的灵力如奔腾的江河,顺着狂风注入无尽海深处。
此前修为损耗的虚弱在此刻被强行压下,他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唇角的鲜血越渗越多,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崖边的石块上,晕开刺目的红。
“嗡——”
海面中央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巨浪竟在瞬间凝固,如被施了定身术般悬在半空。
紧接着,海底亮起一道璀璨的光柱,从海眼深处直冲天际,与空中的雷电交织在一起。
这一幕透过云层传遍各大门派,弟子们惊呼出声:“那光柱……像是在凝聚什么!”
光柱所及之处,海水飞速退散,露出漆黑的海床,无数晶莹的灵脉如游蛇般在海床下蠕动,被光柱强行牵引着向上攀升。
又是一声巨响,海床剧烈隆起,碎石与灵脉交织着破土而出,先是尖锐的山尖刺破海面,泛着温润的玉色光泽。
接着是陡峭的山崖缓缓升起,岩层间渗出点点荧光,再往后,成片的古槐扎根生长,洁白的花苞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绽放。
刹那间,无数蝶形银辉突然振翅而起——成千上万只灵蝶从槐花簇间、崖缝里涌出来,云雾缭绕间,亭台楼阁的轮廓渐显。
楼飞雪以偏执的爱与无尽的思念为根,残余修为为壤,一座仙山在海中凭空诞生。
各门派众人看得心神俱震,纷纷议论:“此等移山填海之能,究竟是哪位上仙之手?”
而崖边的楼飞雪,身形已晃得几乎站立不稳,玄袍被汗水与鲜血浸透,周身的金光渐渐黯淡。
这一次,他又耗损了大半修为,体内仅余一缕微弱灵力勉强支撑。
待仙山终于稳稳落定在海面中央,他微微偏过头,朝着仙山的方向望去,虽无半分视物的神采,眼底却仍掠过一丝真切的欣慰。
下一刻,那点微光骤然黯淡,他眼前一黑,身体便直挺挺地朝着崖下倒去。
困住漓夜的灵锁应声消散,他几乎是同时弹射而出,足尖点地,身形如箭般冲上前,稳稳托住楼飞雪下坠的身体,迅速将一枚疗伤丹药塞进他口中:“尊上!”
槐序在光影中疯了般冲上前,却依旧只扑到一片虚无,她瘫坐在地上,心中又疼又惊。
光影又是一阵剧烈的扭曲,如被狂风揉碎的锦缎,再睁眼时,槐序已站在清涧山的山门前,她心头一震,这里是她日日栖身的地方。
山门外,早已被各大门派的弟子围得水泄不通。
凌霄宗宗主手持长剑,衣袍翻飞,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山谷:“楼飞雪!你这魔头竟强行引动天地灵脉筑山,此等逆天之举,今日定要你付出代价!”
“不错!”浣月谷主紧随其后,指尖凝出淡紫色灵力:“要么你自废修为谢罪,要么便与我等一战,让你知晓天道不可违!”
其余门派纷纷附和,一时间剑拔弩张,灵力波动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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