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浓稠的晦暗血色倾泻而出包裹住整个空间,而后又迅速褪色,露出浓稠血色下的空荡荒芜。
灰蒙蒙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浑浊。
焦黑土壤满是坑洼与隆起,上面是约莫半人高的枯草,稀稀疏疏的,还挂着不少褪色的风干布条,随风摇曳间,露出浅藏其下的乳白根系,红色的血线盘旋仿佛在呼吸般有起有伏,一路延伸到顶端锈红的花蕊。
荒草地上,花蕊缓缓转动,好似无数细小的猩红瞳仁蠕动,让人如芒在背。
雾气中隐隐约约有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蛰伏爬行。
江挽已经不在原本的小木屋了,她试图找到声响的来源,但视野被周围弥漫着的白雾遮盖,仅能看清周身五米内。
江挽抬脚动了动,发现地面时软时硬,有种踩在什么活物上的感觉,她随便选了个方向径直走,发现不管怎么走,周围的场景依然没有变化。
果然,她被困在这里了。
换做一般人,现在就是警觉观察环境然后小心试探确认危险程度了。
但江挽不一样,在确定出不去以后,她直接拿出了轻舟剑。
“嘭——”
一剑挥出,江挽选择暴力拆除。
剑光携着凌厉的寒风直接横着斩下大片荒草,瞬间像是惊扰了什么般,一阵尖细的混乱声音从地面传开。
江挽恍若不闻手中剑不停,轻松挽出几个剑花看也不看的随处挥去,脚下也不停,挑开如同人型的裹尸布,故意加重脚步,将隆起的湿土狠狠碾压。
潮湿的土壤忽然变得黏腻,一股腐朽的腥臭味随即在空气中蔓延。
被砍断的枯草花蕊仿佛活了一般重新生长,乳白色的根茎渗透出点点血珠,很快,凝结出无数条猩红细丝在地面蠕动穿梭,丝线的末端白如干瘪的手指,诡异而迅速地朝着江挽猛烈袭去。
江挽手起剑光一闪。
“装神弄鬼,切——”
一顿操作下来,本来就荒凉的地界被江挽神来一笔搞得更乱七八糟,像是被台风席卷了一样。
简直一塌糊涂。
“想困住我就这点本事?”
江挽鄙夷地拿出一枚火符往地上一扔,“嗤”地一声火苗蹿起,瞬间便撕开一条焦路,细碎的碎骨爆裂声从焰火中传出。
“不会吧不会吧,这不会就是你对付我这种‘外来修士’的手段吧?连对我这样一个小小筑基期都要用这么久,哦,这么久都没把我拿下。”江挽翻了个白眼讥讽道。
“也是,要不然怎么这么无聊躲在背后忽悠人演什么爱情故事,肯定是个长得不怎么样,那个怎么形容来着。”江挽假装思索了一下,“见光死,对!见光死!”
“怪不得藏着掖着呢,真失败啊,没人爱就用这种手段求人爱,诶,但是人家演的都不愿意真爱。啧啧啧!”
江挽语气要多恶劣就多恶劣。
果不其然,那些攻击她的枯草手骨更狠了,一个个都恨不得捅死她。
江挽边嘲讽边一个后下腰,轻松躲过袭击她的藤爪后又狠狠一脚碾碎土里预备偷袭她的小玩意,“就这?连我这个筑基都搞不定,怪不得要躲着偷偷摸摸的,连面都不敢露,真垃圾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当初就是一露面就被拒绝,然后就心理变态和人合谋搞爱情结果还是照样被拒绝吧!”
“也是,正常人可想不出和人演三角恋,也不知道演了多少回,那些被骗的修士真惨啊,本来被困就倒霉了,好不容易聪明点识破了诡计谁想因为太聪明而被针对了!最倒霉的是遇到心理变态,又菜又爱玩。啧!可怜呐~”
空气突然扭曲,阴冷的气息猛然跟着暴涨。
“呲呲呲——”
一道指甲刮黑板的令人不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来。
随之出现的,还有道看不清面容的黑色人影。
江挽难以忍受的双手捂住耳朵。
即便很难受江挽依然挑衅般的扬起下巴用着夸张的语气说道:“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我说中破防了不敢出来呢!”
复杂的规则江挽搞不懂,什么真心假意,什么游离规则,她不是很能想明白这里的关联,但江挽靠着直觉敏锐捕捉到其中的矛盾点,明明可以直接对她出手为什么非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就好像正面刚不过一样。
她明面上,不是一个筑基期么。
人影发出刺耳的笑声,“可笑...可笑又狂妄...”
虽然声音模糊但能辨认是女声。
她扭曲着向前移动,所过之处的地面都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闭嘴!我要让你好好…体会…你口中那些人的感觉,什么叫做绝望...“
“绝望?"江挽不屑地冷笑,“就凭你这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
江挽抬手,轻舟剑闪烁着蓝光悬于身前。身后数十道剑光大盛,竟是数十把不相同的灵剑蓄势待发。
“我说,让我看看你能让我怎么绝望!”
话音未落,江挽手掐剑决数剑齐发,剑风森冷似银河倾泄,颤鸣铮铮,随着凛冽剑气的迸发,江挽突然在此刻无师自通领悟了御剑决,脚尖轻点一跃而上,整个人借助脚下剑身,也如炮弹般冲向那个人影。
可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意外突发——
天旋地转。
整个空间竟然完全颠倒过去。
猝不及防的。
江挽重重“摔”在灰蒙的“天空”上,好在她别的不多,就是剑多,这一刻数把剑飞快将她接住,江挽才能免于掉落下去,稳住身形。
“还好我反应够快。”江挽看到对方惊讶的表情有些得意,“没想到吧,我出门不止一把轻舟剑!告诉你,剑修别的不多,就是剑管够!”
她手上的除了归元宗师姐们送的,大部分都是她的副业另外攒的。
嗯,副业灵石是赚不多,但是灵器灵剑不少啊。
她果然是剑道天才啊,还好关键时刻领悟了御剑决,不然刚才真的要丢人了。
就这么一瞬间,江挽已经想好怎么在林叙白面前嘚瑟了。
啊…想远了,眼前的正事重要。
江挽微不可察用嫌弃目光快速扫了下面一眼,好脏,她最受不了这种可能有小虫子的环境了。
丢人不可怕,有恶心的小虫子在身上爬才可怕!!!
“是吗?”黑影轻蔑一笑。
“呵!轻舟——”
江挽再次召唤轻舟剑向着对方攻去的同时几柄剑御风而出。
就在一招挡下轻舟剑的时候,江挽忽然不见了身影。
忽然,脖颈一凉,耳边出现了江挽的声音。
“抓到你了!”江挽兴奋道。
不知什么时候她瞬移到了黑影的背后一剑横在了她的脖颈。
黑影:!!!
什么时候?!!
江挽当然不会告诉她,她用轻舟剑做了个假幌子吸引对方视线,实则自己悄悄放了数道剑影去扰乱对方视线其实是伺机接近对方。
后趁对面注意力在轻舟剑的时候利用瞬移符瞬移到御剑过去的剑身,骗了波闪现的同时给对方致命一击。
“捉迷藏结束,现在、”江挽兴奋地准备宣布游戏结束,可话未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江挽:?
“怎么回事?!!”
江挽惊讶。
就在她想要动手一剑封喉对面时,却发现她的身体不知为什么动弹不得——无数灰白的丝线不知什么时候缠住了她的四肢。
不知何时,灰蒙蒙的空气中挂满了白丝,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盘丝洞。
江挽甚至能看到束缚住她的那些丝线上的细小绒毛。
“嘀嗒——”
有什么东西顺着丝线游离过来,发出嘶嘶作响的声音。
江挽抿紧唇,一个念头,周身浮现一圈符箓。
“嘭——”
强烈的爆炸气流带着火光瞬间带着江挽从被束缚的状态强势破出。
江挽趁机挣脱束缚,一个踉跄跳上浮舟,单手捂住被贯穿的右臂,鲜血顺着手肘从指缝里渗出,她大口喘着粗气。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顺利脱逃,可符箓离她太近,不免也受了不少伤。
突然,江挽像是感知到什么,身子往左用力偏去,可是还是晚了。
一条赤色粗壮的根茎从斜后方贯穿了江挽的腰部,带着江挽瞬间腾空,定在了无法触摸也无法看见的柱子上,悬在空中。
贯穿腰部的根茎触须像是扎根找到了温土,不过片刻分裂出数十道细小根茎,沿着皮肉血管扎根进去。
“天空”传来熟悉的窸窣声响,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行。
这下,她更像是被大型蜘蛛捕捉在蛛网中心的猎物了。
突然,一张惨白的人脸从上方倒垂下来,几乎贴到江挽的鼻尖,“抓到你了。”
视线在江挽同样惨白的脸上转了转,这才移开。
黑影的真面目终于在此时展露,不出所料,是昨晚引诱萧净远的女人。
女人用干瘪的指节戳在江挽的喉咙上,尖锐发灰的指甲尖端只需微微用力便戳破白皙的脖颈,鲜红的血珠溢出,掉落的瞬间便被下方的活物抢食一空。
“说啊,刚刚说得那么嚣张,怎么不继续?继续说啊!!!”
“切...有本事你放开我。”
“放开?刚才说得那么狂妄,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放开?”女子狰狞的仰头一百二十度大笑,然后瞬间来了个直角扭头,阴森森的目光怼上江挽,“怎么,今天不带你的情郎了?”
“放心,现在是你,过不久,我就带他来陪你,保管你到时候还能像刚才一般,有说不完的话。”
“可恶!你还是不是人啊。”江挽咬牙切齿地咒骂,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你别动他,你不是冲着我来的吗!不,你动不了他,他不在‘规则’之内,你动不了他……”
江挽被束缚绑在空中,四肢被缠绕的同时,藤蔓扎进了手脚各处的脉搏之中。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吸食,身体,在逐渐变得虚弱。
换成游戏面板,就是持续掉血条。
“不用想着能再逃脱掉了,他们会源源不断汲取你的血液充当养分,吸食你的灵根灵源充当温床。
最后,你就会成为那些枯骨堆中一具空壳,血肉干涸,神魂俱灭,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一副皮囊呢~”
听了这话,江挽脸色平淡,也没有女子预想中的情绪。
没有不甘没有怨恨。
这让女子心里有片刻的疑问,但很快,她想到自己与那人的交易,与此界的特殊性。
她只觉得江挽此刻还没放弃生的希望,她还觉得自己能跑掉。
就像一开始,幸运的游走在规则之外,没有被她注意到。
“你倒是聪明,昨夜竟然没有动手。”女子阴阳怪气的赞叹一声,如果没有他的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地界竟然又这么大的疏漏,“可惜,你的幸运到了头。”
“你以为,我会给你使用芥子空间或者和外界联络的机会?不管你和你那小情郎来之前商量了什么办法,现在统统都不管用了。”女子不屑地嗤笑,“你还真以为我就方才那点手段啊,不过是和你玩玩,探探你的底牌而已。”
“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吧。不妨告诉你,他们里面和你打着一样主意的,可不少,但如今他们去了哪里,想必你昨晚看的很清楚了。”
江挽沉默,惨白的脸上神色愈发凝重。
“你现在,可是真真正正的插翅难逃,你现在这个表情我看得顺眼多了,绝望吧!
就像他们一样,一点一点,好好体验,死亡是如何向你靠近的!
放心,这条路,你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
江挽:你破防了?
黑影:没有。
江挽:你破防了。
黑影: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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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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