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浊仔细的看完了闽南让人送来的两本书，大致了解了他闭关这三年发生的种种。

合上书页，将书整齐摆放。

玉浊拂了拂散落的衣袍起了身，书室的门大开着，他往外走去。

今日的阳光还算温和，时而天空会飘来几片白云遮挡。

院外变了些模样，玉浊回来时未及仔细看，当下行至门外的阶梯，见院落外多了条铺出来的石子路，还多了几棵不知名的葱郁的树木。

花圃里的花有精心打理，清风吹过时，花蕊摇曳，能闻见花香。

他视线微侧，看向了那道蹲着在屋檐下抓耳挠腮的蓝色身形。

梦悬耷拉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狼耳，黑色发卷的长发束着马尾。

少年盘膝抬手拖着脸颊，一脸不情愿的在看那几本书。偶尔会皱眉，叹气，脸上神色微微变化，翻书的动作时快时慢。就像是在强迫，催促着自己，既不愿，又仔仔细细的咬文嚼字。

梦悬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

除了修习外，他几乎不怎么愿意去碰这些东西，就拿手下这本《修练成人的一百件大事》来说，几乎全文废话……

怎么做人？人的伪装技巧？人可食用食谱大全………梦悬上辈子到这辈子，做了两世的人，不觉得自己会需要这种东西。

师尊说，全部读完就懂了……

不知在固执什么，梦悬还是强压着那颗浮躁的心，翻翻找找，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

天色从晨时到落暮，梦悬生出想撕书的冲动时，一只手探了过来。纤细白净修长的手，压在书页最上的食指指盖透着淡淡的粉。

眼底一抹跳跃的情绪闪过，烦躁的心蓦地消散，梦悬克制着抬头，焉巴巴的耳朵，在见到想见的人，耳尖抖了抖，立了起来。

“有不懂？”

“没。”

玉浊道：“进屋吧。”

梦悬应声收拾书，屋檐内外的长明灯在黑夜中照明落下光晕，院子外阵阵虫鸣，晚风清爽很是舒适。

梦悬望着熟悉的身影，意识到这院落不再他一人，快步跟了上去。

玄雅静室，灯火明亮。

梦悬没再看书，在仔细看人的手。从微曲的指节到清瘦的腕口，师尊的手在夏日里依旧带着薄薄凉意，就连窜入体内的灵力都是凉的。

手指不自觉的往上，直到似有似无快握上时，那抹凉意倏地抽走。

“你体内灵力很乱。”，玉浊替其查看过脉相后道。

梦悬没觉得意外。

他既修魔又修仙，还用了压制的术法，又无数次往返魔渊……

“这三年都修了什么功法？”

梦悬道：“零零散散，看得入眼的都学了些。”

没有怀疑，玉浊道：“把你修过的功法用纸笔写下。”

“嗯。”

梦悬去玉案前坐了下来，一手铺纸，一手拿笔，习文写字不是他擅长的。许多事是前世他已经学过了一遍，这一世才不至于那么无知。师尊教他识字，书写，都是一字一句，一笔一画……梦悬记起前世的场景，纵然师尊看着冷，对他却极有耐心。

这一世……师尊是没有教过他的。

梦悬想到了那只手，想握着，想靠近。

他能很好的包裹住那只手。

越是想，握笔的姿势就越清晰。他装着笨拙，扮演着无知，就同前世刚学写字时一样。

不是常人握笔的样子，梦悬完全是一只手抓着笔。落笔的姿势不好看，梦悬知师尊见过他的字，做的不能太过分。

一连写下数字，余光见人走了过来。

梦悬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再然后，师尊绕到了他身旁，拂衣而坐。

指上攀附上丝丝熟悉的凉意，像是藤蔓缠绕着，连同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师尊纠正着他的握姿，声音近在耳边。

“食指往里压，拇指持平，不用握得这么紧……”

梦悬没应声，任人掰弄他的手指。

仅是平静的语气，熟悉的气息，点点触碰……他的耳尖抖了抖，作为最容易暴露情绪的耳尖，当下没有隐藏任何情绪。

“这样，你再写。”

梦悬一笔一划，勾出个像样的字体。握着笔的手在人离去时一滑，又见姿势怪异。

想握住这只手……

或被这只手握着。

梦悬觉得有趣，不厌其烦。

手拿着笔，继续写，一页的纸，渐渐地多了半页的字。原是为了写那些所谓的功法，到了后面，就是胡乱的不知写了什么。

乃至他的名字，还有师尊的名字。

梦悬察觉到那只手染上了和他一样的温度，唇角往上时，耳尖自然的又抖了抖。

玉浊顿了顿，再想纠正时一条尾巴扫啊扫，晃到了他的衣袂上，勾起一阵微风。

似乐在其中，他见人的耳朵也直立着。

“……”，目光轻瞥，收回，玉浊收回手离去，不再有继续教下去的打算。

他正起身，没想梦悬反倒抓了上来。

脚下一个踉跄，身子顺势倾倒。

他跌入在人身上，头搭在人的颈窝，靠近脖颈的位置，能感觉到一阵热意。

他修习的功法，让他觉得这人浑身都很烫。

玉浊扶住人的肩错开起身，梦悬还紧攥着他的手，往回拉了拉。

诡异的两股力量，玉浊败下阵，看着人的眼睛，迷惑不解。

漆黑如幽潭的眼眸，点点滴滴浮现着呼之欲出的东西，梦悬紧紧盯着他，莫名的像在看着猎物。

连着那双耳朵和尾巴也静止下来。

“梦悬？”

“嗯……”

“松手。”

梦悬攥他的指节微微摩挲，“师尊去哪？弟子还没学会。”，眼底略有可怜，玉浊却知人是装出来的。

从这人的字迹来看，不该是常年那般握笔姿态。再有，梦悬不久前表现出来的，说是在学，更似在玩。

“好好写。”

梦悬漏出些困惑。

玉浊不得不戳穿，用另一只手去掰开梦悬攥他的指节，“你的尾巴……”

梦悬愣了愣，玉浊错开距离起身，不再做过多提醒，点到为止。

天色渐晚，玉浊还要空出两个时辰打坐修习，就提前去了后山洗浴。

在泉水中待着，脑子里思绪发散。

他渐渐的不懂梦悬的一些行径，与三年前相比，更多的是让他会觉得力不从心。

是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玉浊觉得自己也该好好看书了，看些如何为师，如何授学的书。

错不会在弟子，只会在为师。他如何教，梦悬就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这人当下有太多需要纠正的行为。

要一步步的改。

玉浊叹气，闭眼，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

子时，屋内的灯只留下了一盏。

玉浊克制不了身体上的那催促的睡意，就连闭关时，这身体都会自动的在某些时间陷入沉睡。

回到了熟悉的床，玉浊睡意更浓。

他习惯的躺下，取下发带，入睡。

夜间，不知何时起的雷电，玉浊又被热醒了，那团热意包裹着，缠绕着，让他的整个身体都陷入其中。

本能的挣扎，换来的是陷入的更深，许是窗外雨的气息让他迷迷糊糊中有了意识，也或许是那热意过于灼人。

玉浊在并不明亮的光亮里，看到了熟悉的蓝色衣物，听到了某道心跳。睡意在拉扯着，他手攥住那人胸口的衣料，想确定什么。

在快要睡去时，清晰的感觉到一个吻。

浅浅的，柔软的唇瓣，在他的脸颊落下，伴随着的还有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师尊……”

梦悬在低声唤他，说完，又把他往怀里抱了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