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樵夫

鱼肚泛白,曙光渐染,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玄机坊位于西陵州的云瑭,距离九重灵台的灵华州地界之远,若徒步前去,至少半月的路程。

容止渊抿着唇,心念微转:总不能带他去苍梧秘境吧?

那里是古神陨落之地,魔气环伺。修真之人若不慎涉足,心志稍弱便易被魔障所困,欲念如潮,直至走火入魔,无法自拔。

前世他不惜自毁,堕入苍梧秘境。本以为就此身陨,却掉入一处洞府,他的血染红了阵法的灵纹

却不料,阵法之中立着一柄无主之剑,古剑的剑灵被意外唤醒,修复了他破损严重的经脉,令其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古剑旁边,则摆着一本残卷,上面的修炼之法过于霸道凶恶,但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苍梧秘境里的魔物因封印囚困其中,它们残忍噬杀,身体被**所驱使,倚靠嗜血的本能去虐杀猎物来得到快感。

在苍梧秘境的三年里,对他来说,时间已经彻底混沌,昼夜颠覆。

魔物横行,唯有他身上存在修真者特殊的纯粹气息。在这个地方,容止渊,便是唯一的猎物。

他只有拼了命的厮杀,才能活下来。

容止渊低头看着怀里昏死过去的人,眼里满是复杂。

当他持剑抵住鹤川那一击的时候,他瞬间有一种时聿白也重生了的错觉。

这个时候,时聿白不过堪堪筑基,而鹤川已然修炼至元婴之境。他最初那一剑劈砍而下,几乎用了八成功力。

时聿白那个时候,便已经受到重创了,可他却却强忍着脏腑破裂的剧痛,跟鹤川缠斗了十几招…

倒是符合他印象里的样子,傲骨嶙峋,性格也是固执倔强。自己认定的事情,就算死也不会放开。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玄机坊?为什么会…救他?

“你们是谁啊?”

砍柴的樵夫路过小路,看着阴暗处缓缓走出的两人,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容止渊森然的目光看向他,在看到那柄泛着寒气的柴刀时,眉梢微挑,随后薄唇轻启:“猎妖,我朋友受伤了,我们又在林中迷了路。”

樵夫打量了两人一番,看着两人身上的宗门弟子服饰,眼中的戒备之色才渐渐褪去。

“啊这…”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容止渊脖颈间悬挂的佩剑上。

原本并未多加留意,但见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脖子上挂着剑,这情景不免有些滑稽。

长剑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其上刻着错落有致、繁复精细的深绿色灵纹。

剑柄由古铜精心雕铸,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剑鞘以青玉镶嵌,流光溢彩。

“怎么了?”容止渊见他盯着时聿白的风吟剑目不转盯,疑惑问道。

樵夫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笑容,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这剑……真是非凡,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剑器。”

容止渊没有答话,他的眼睛一直凝着樵夫手中的柴刀。

“那我带你们下山吧。”樵夫微微低头,礼貌示意他们跟上,然后迈步在前引路。

随着轰隆一声响,细雨开始如细密的珠帘般洒落,樵夫不禁低声抱怨:“该死的…怎么下雨了…”

容止渊紧随其后,脚步踏进水坑,溅起几滴泥水,他也不在意,只是问道:“怎么称呼你呢?”

樵夫将背上的柴火举过头顶,遮挡着突如其来的雨滴,猛然回头,目光与容止渊相遇,随即哈哈大笑道:“两位就叫我李大成吧。”

容止渊垂眸,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轻声应道:“好。”

容止渊周身凝起一层透明的光幕,将他跟时聿白笼在其中,将雨幕隔绝在外。

雨势越来越猛烈,已经不适合在行路了。山路崎岖泥泞,加上雨天湿滑,这个时候下山,容易遇上滚石,或者不慎脚滑摔下山。

李大成将背上的柴火随意丢在地上,冲着身后两人说道:“不行,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停,咱们在山洞里避避雨。”

结果看着面前连头发丝都没湿的人,一下子又愣住了,“咱们淋的,不是同一场雨吗?”

确认雨不会飘进来后,容止渊撤掉了周身的光幕,朝着李大成歪了歪头:“修为有限,抱歉李大哥。”

随后走到山洞最里测,将时聿白轻轻放在干草之上,将佩剑顺势取下放在他旁边。

李大成憨笑着摆了摆手:“害没事没事。他…”

“怎么受伤的啊?”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地上的风吟剑上,随后转向容止渊,眼中满是关切。

容止渊在时聿白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的输送着灵力,修复他体内受损的脏腑。

他转头看向李大成,蹙着眉,“遇到一只修行化形的虎妖,一时不察被偷袭了。”

“然后呢?”李大成挨着墙壁坐下,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急切地追问。

“跑了。”容止渊淡淡一笑,随后便闭着眼不再说话。

李大成抿了抿嘴,滴溜溜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不停地打量着。

直到天色渐黑,容止渊才缓缓睁开眼睛,手指摸上时聿白的脉,直到察觉脉相平稳这才放松下来。

他抬眸看向还在洞口处盘腿坐着的李大成,起身走了过去,“李大哥,我要出去一趟。”

李大成正困的迷迷糊糊,听到容止渊说话,一下被惊醒,猛地站起身,手中还紧握着他的柴刀。

“……”容止渊微微一愣,随后勾起嘴角,“雨停了,我出去探探路。”

“我这位朋友,还需要劳烦你帮忙看顾一下。”容止渊指了指时聿白,随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大成哈哈笑了两声,重重点头:“好嘞!没问题!你去吧。”

直到容止渊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李大成这才收回目光,他侧头看向依然躺在地上毫无意识的人。

目光又落在时聿白旁边的佩剑上,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满眼冒光。

几步小跑了过去,随后蹲在地上,伸出手从剑柄开始,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剑身,口中念叨着:“真是柄好剑啊。”

他又看向时聿白的脸,眼中更是放光:“这张脸也不错!”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上时聿白那张脸时,一道冷然地声音忽然自洞口传来。

“你在做什么?”

李大成赫然收回手,紧接着起身,面朝容止渊站着,讪讪道:“觉得他睡的有点久,便来看看。”

容止渊脸上沾着血,右手拎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野鸡。

他将野鸡丢在地上,拍了拍手上染着的鸡毛,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我还以为,李大哥对我朋友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我不太会处理死鸡,”容止渊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大成,“又要劳烦李大哥了呢。”

李大成被那略带阴郁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舒服,尴尬笑了两声。

“好说好说。”

他走向容止渊,弯腰捡起地上的死鸡在手上扬了扬,“好嘞,你们等我一会,我先出去处理一下。”

时聿白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微微垂着头的容止渊。

长发如泼墨般散在胸前,额前碎发掩过眉眼,莫名多了几分冷然。

容止渊皮肤白的似雪,脸颊沾染的点点血色,更添几分魅惑。口若含珠,让人忍不住想亲上去。

那双眼睛忽而睁开,眼尾上扬,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时聿白略显错愕的神情。

“你醒了。”容止渊唇角上扬,轻声说道。

时聿白神色一滞,他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容止渊的腿上。

他抿了抿唇,随后打量了一番周围,疑惑道:“这是在哪里?”

容止渊朝后靠在石壁上,抬手抵着下巴,唇角勾着笑:“现在知道担心了?你逞能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后果呢?”

“我好歹救了你。”时聿白不满的反驳道。

他忽然发觉体内的窒息痛感已然消失了,他站起身,尝试催动体内修为,感受到指尖缓缓流转的灵力,他大为震惊。

鹤川那一击,他能感受到内府破裂严重,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好全了?

“就算没有你,我也能顺利脱身。而且,”容止渊站起身,抬手轻拂了拂衣摆上沾染的灰尘,淡然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在此处耽搁许久。”

“不识好歹。”时聿白冷哼一声,弯腰捡起佩剑,一扭头,便发现拎着什么东西进来的李大成。

他眼里泛着寒意,执起佩剑横在身前,冷声质问道:“你是谁?”

李大成慌忙将手中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干净的鸡肉举过头顶,求饶道:“侠士饶命!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樵夫而已,我叫李大成…”

他一口气将早上遇到他们,直到刚才出去处理死鸡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等他讲完,容止渊火也烧起来了,顺势将鸡插在木棍上烤了起来。

时聿白只觉这人不太对劲,却又不好明说,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没一会,一只烤得金黄的鸡腿递到了时聿白的面前,“吃点吧,先垫垫肚子。”

时聿白抬眸看他,却见他神色如常,他皱了皱眉,没有接下。

“吃吧,今天一天没有吃东西,身体会撑不住。”容止渊眼尾上扬,脸上挂着深深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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