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我已经感受到那股暴虐的魔息了,快抓住他!”
大街上一大群魔修扛着各种各样的锤子大刀疯狂往前冲,扬起满天飞尘,惹得街边小贩骂声连连。
一个摊煎饼的小贩骂完,恨恨地把沾灰的饼铲起来,一脸肉痛的要丢不丢。忽然余光中探出一个小脑袋,他扭头看去,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蹲在巷口,看着只有二三岁,穿戴锦衣贵饰,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煎饼。
这小模样,和他儿子一样,在家也是这么等饭的。
想到这里,小贩目光顿时慈爱起来,问:“小娃娃,吃饼吗?阿叔送你一张。”
这个小娃娃,就是沈幼书。
沈幼书摸摸袖袋,掏出一个闪闪发亮的金珠,走上前递给小贩,“换饼。”
“哎哟!”小贩低呼,赶紧遮遮掩掩把那颗金珠塞回沈幼书袖袋,蹲下来低声说:“就这么一张饼,送你就是,这珠子可不兴掏!别让人看到了。”
沈幼书懵懂点头,又被他手里新摊的煎饼吸引去了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小贩把新煎好的饼递给他,还给他拿了张板凳坐着吃。见他乖乖巧巧坐在板凳上吃煎饼,吃得腮帮子圆圆鼓鼓,像仓鼠似的,不像自家傻儿子顿顿抢饭的疯样,心生喜欢,顺口一问:“好吃吗娃娃?”
沈幼书点点头。
小贩笑说:“那你日后常来吃哇。”
沈幼书边吃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好”。
小贩摊了一会儿饼,忽然发现沈幼书已经吃完离开,但还没走,又继续蹲在巷口,看着别处的小摊,流了口水。
小贩:“……”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边摊煎饼边远远地问:“娃娃,你爹娘呢,这么久都不来接你?”
沈幼书转头看他,小小的脑袋思考一会儿,说:“没有娘,爹流血多睡着了。”
小贩愣住,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这不就是父母双亡吗?!顿时严肃起来,“那你家在哪呢?”
沈幼书小小的眉毛扭成一团,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魔域,只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好像叫做……
“宫殿。”沈幼书说。
小贩瞪大眼睛。
难怪穿着华丽丽的衣裳,随手掏就是一颗金珠,别是流落在外的皇亲贵族吧?
要是给人送回去,得了丰厚奖赏,这一整年都不必摊饼了!
打定主意,正要收摊把人带走,突然看到沈幼书凭空化出一张小板凳坐下,捶捶蹲麻的胖乎小腿。
啊,是仙家的子弟啊,那也大差不差。
小贩锅铲一扔,过去把沈幼书抱起来,“娃娃,你家是不是在山上啊?”
沈幼书回想了一下建在荒山顶的魔宫,点点头。
小贩心中一喜,可不就是他们这片的修仙门派吗,老大一座山,仙气缭绕的。又瞧这金铃银坠的,必是哪位长老之亲!
他欢欢喜喜地抱着沈幼书离开,突然迎面看到一群白衣仙士风风火火地冲来,心下大喜,连忙拦住,“仙君仙子们,我正要去找你们呐!”
为首的仙君被迫停下,皱眉不悦,“什么事?”
小贩把沈幼书圆乎乎的脸蛋对着他们,“你们认不认得这小娃娃,他会术法,好像是你们那里的小仙君呢。”
仙君看清沈幼书的面容后,突然拔剑。
余下的弟子也面目骇然,各自乒呤哐啷掏出法器对准沈幼书。
小贩被吓得跳起,“怎么了?!”
仙君不理他,一双冷目盯着沈幼书,“魔头沈觉慈?”
沈幼书听到“沈觉慈”三个字,歪歪头,脆生生对男子说:“阿爹。”
仙君:“……?”
一旁唯一一个没有拔剑的仙子开口,“师兄。”
仙君脸色铁青,“什么?”
仙子:“我们应该认错人了,你看。”她画了张符纸,走上前去贴上沈幼书胳膊,符纸毫无反应。
仙子:“追踪沈觉慈的符纸没反应,而且他身上没有半点魔息,我不相信沈觉慈重伤反童后还能把身上的魔息遮掩得一丝不透。再者,沈觉慈一向自我,我觉得,他可能宁死都不会对人称‘爹’。”
有人讥讽,“魏师姐,你怎么确定他做不到和不会做?我早就想说了,沈觉慈于你有恩那是你的事,看到和他相似的人都恨不得让我们放了,我甚至怀疑,我们频频追杀沈觉慈不得,是不是你暗中相帮?”
眼看又要吵架,为首的仙君呵斥:“够了。”
一群人不再说话。
真是追人追昏了头,乍一见到极为相似的幼儿,就下意识觉得是魔头沈觉慈魔息暴虐后身体不支反童,过来糊弄他们了。
一行人相继收回法器。
仙君看向沈幼书,“有门派令牌吗?”
沈幼书递给他一颗金珠。
好,没有令牌。
仙君又问:“会什么法术?”
沈幼书眨了眨眼,短短的手指一动,地上出现一张板凳。又一动,是一张巨大的床,再一动,是一个卧榻。
全是能休息的用具,随变随躺。
仙君:“……还有吗。”
沈幼书晃晃脑袋,似乎想不出来了。
仙君:“朱匠长老下的弟子善造物,当是他弟子。”他将沈幼书抱过来,解下钱袋递过去,“有劳。”
小贩笑呵呵接下,愉快收摊。
一行人继续快速前行,沈幼书被人稳稳抱在怀里飞掠,风在耳边呼呼刮过,两边的景物急速倒退。
他趴在仙君肩头,看见刚才给他贴符纸的仙子。
仙子朝他笑笑,指尖凝出一只蜻蜓,让蜻蜓颤着翅膀飞到沈幼书鼻尖。沈幼书把小蜻蜓取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扭头对抱着他的仙君道:“阿爹。”说着把蜻蜓伸到他面前,挡住了视线。
仙君面容肃然地挪开蜻蜓,僵硬道:“我未成家。”
沈幼书眉毛纠结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弟子莫名想笑。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追了沈觉慈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路上又因为这疑似朱匠长老的小弟子耽搁了一会儿,就再次失了线索,只得找间客栈稍作休息,再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做。
抱着沈幼书的仙君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坐下,点了几道菜,放沈幼书在一边吃,自己则和一旁的人严肃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沈幼书乖乖巧巧攥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碗里的饭。
正在商讨事情的仙君看他吃得欢,把肉菜挪到他眼前,让他吃得方便些。然而没一会儿,他就止住了话,盯着眼前的空盘子默然不语。余下两位仙君见他不说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皆是惊骇。
那么满一桌菜,就剩盘了?
再一扭头,原本坐在板凳上的朱匠长老弟子不见了,四下寻找,发现他抱着碗站在仙子们的桌边讨吃的。
几位仙君:“……”
先前给他蜻蜓的仙子给他搬了个小板凳坐,怜爱地给他打了一大勺汤粉,“够吃吗,不够还有。”
沈幼书睁着大眼睛,认认真真地对她说谢谢,安安静静地吃粉。但吃着吃着,这桌仙子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筷了,沉默地看着面前光溜溜的菜盘子,看沈幼书又抱着碗去了另一桌。
几位仙子:“……”
沈幼书抱着碗吃遍全场,带着十几双愕然的目光回到起点,对为首的仙君说:“吃。”
仙君面色古怪,看了眼他作为小孩独有的小肚子,问:“……没饱?”
沈幼书摇摇头。
一旁被吃空的小弟子干巴巴说:“这是饕餮下凡吧。”
仙君皱眉摸了摸沈幼书的肚子,思索了一会儿,道:“有的前辈会让弟子早习脱凡之术,幼年把人生后十几载的饭吃完,配合一定功法,升仙极快,但风险极大,走错一步就会爆体而亡。”
“我怎么听着像邪术,朱匠长老会让门下弟子习这个吗?”
仙君:“这是禁术,我也只从杂书中读到过。”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幼书。
有弟子暗骂:“真造孽。”不少人看沈幼书的眼神多了点怜爱之意。
状况外的沈幼书再次得到了几位仙君仙子掏钱重上的一桌好菜,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菜盘子肉眼可见的慢慢垒高,仙君仙子们的钱袋慢慢变瘪,客栈老板一边诧异沈幼书的饭量,一边数钱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把所有人的钱袋吃空,沈幼书才打了个饱嗝,昏昏欲睡,被一脸菜色的为首仙君抱起,准备送去休息。
突然间,靠近客栈门边的弟子捏着一面镜子叫起来:“师兄!有消息了,沈觉慈在西郊,正和一群魔族和别派正道乱斗!”
仙君眉目一凛,立刻带着所有人追出去。
西郊上空黑云翻滚,灼烫的魔气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烧得一群魔族大将小卒尖叫哀嚎。
中央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捂着捅穿的腹部,仰天狂笑,披头散发状如恶鬼,“我活不成,那就一起死!还有多少,都来,都来!”
话音落下,魔气更加狂暴肆虐,几乎吞没天地日月,如万千乌压压的鬼魂推搡挣扎着涌向四面八方。
赶去西郊的一群仙君仙子看那滚滚浊流,大呼不妙,各自祭出法器升起护罩。
被抱在怀里的沈幼书感受到熟悉的魔息,叫了声“阿爹”。
仙君这次没纠正他,反倒把他抱得更紧,僵硬安慰:“没事,沈觉慈已是强弩之末,爆了这一次,就该灰飞烟灭了。”话是这么说,但他操控护罩的手抖得几乎抱不动沈幼书,耳边还隐隐传来护罩的碎裂之声。
沈幼书皱皱眉,突然挣扎,仙君没想到一路安静不动的小孩突然间力气增大,手一滑,让沈幼书掉到地面,跌跌撞撞跑向魔息肆虐之处。
仙君惊怒:“回来!”
沈幼书不应,循着魔息来源处跑去。
西郊中央,准备自爆修为,和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沈觉慈几近癫狂,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阴飕飕扭头,忽然一滞。
沈幼书双眼发亮,不顾对方形如厉鬼,扑上去抱住沈觉慈大腿,奶声奶气,“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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