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苍山画意

魔尊,复活了。

叱咤三界的魔尊镜殊,被仙师许鹤择在百年大宴上杀死后,又奇迹般地复活了。

她不但活了,还想起很多让她想死的事。

她身为魔尊,天生残暴嗜血,因看中了人界冰清玉洁的仙师许鹤择,用尽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杀他师傅、刮他徒弟、破他山门,强掳许鹤择回魔界,将穹山派一众弟子捆着跪伏于地,参加他们婚礼。

为表诚心,她给许鹤择做所谓的“魔尊正室”……

众魔称他“魔后”。

就这样,叫了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间,她极尽凌虐之事。丝毫不顾他为人的尊严。

她觉得许鹤择漂亮,就命他不许在赤心殿穿衣服;许鹤择叹声好听,她派乐队在房内为他伴奏;许鹤择擅画,她命他画她床上之躯;许鹤择棋艺精妙,她就一边和他身体交织一边命他和高手对棋……

许鹤择如同一朵白莲花。浸泡在魔窟之中,不但没有腐坏,而且还有异样清新香气。

所以盛宠不衰。

镜殊不怕许鹤择跑了,因为许鹤择打不过她,而且天下万魔为她所驱,他无处可藏。直到百年大宴,她喝醉了……

许鹤择用她赐他的御魔笛,杀了她。

她亲眼看见了许鹤择眼里的屈辱。

说来惭愧,镜殊这个魔女,能当上魔尊全靠爹妈的努力。天下皆知,镜殊天生魔脉十二格,魔力无边。

之所以是十二格,是因为昭质镜只能显示十二格。

昭质镜是人界发明的,能显示妖魔的魂力的法器。

镜殊魔力超群,天上地下无可出其右。因为没人能强杀得了她,所以许鹤择谋划了百年。得到了这个机会。

但世人不知的是:镜殊爹妈不但给了她魔脉十二格,还给了她仙脉三格。

因为镜殊的娘亲是仙。但镜殊出生时,她娘就挂了。虽然她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娥,但她实实在在救了她一命。连镜殊自己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也没探究过,因为据她父亲那德性,镜殊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娘也是被她爹强抢来的。

魔都这个死性。

许鹤择万分确定,镜殊被他杀死了。他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大意轻心。

镜殊确实是死了。在她死的那一瞬间,魔脉全部爆裂。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神志第一次那么清晰柔顺,所有的暴戾因子都离开了她。

那个瞬间是她第一次看见许鹤择眼睛里的东西。那么浓厚的悲戾,她以前却从来没见过,所以,她便以为那是生气。

她第一次大梦乍醒想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他原来那么生气。

可惜她没有机会再知道了。

她是魔,一朝身死,就化成一阵黑雾散开了。所以没有尸体。

直到镜殊这一刻苏醒。

她想死。

镜殊躺在一处山谷的清水里,身边柔软的波涛轻轻地洗涤着她,细小的水波描绘着她洁白流畅的身体。她不着一缕。柔嫩的身体静卧在溪涧的卵石砂砾形成的洁净河床上。她就这样徐徐睁开了眼睛。

山中精灵挥舞着小小的翅膀,飞到水面的半空,问她:“你总算醒啦?”

她哗地扑出水面,快速地环顾四周,然后镇定地问:“这是哪里?许鹤择在哪里?”

“这里是清水谷。鹤择仙师,自然是在穹山啦。”

镜殊幻化出一身人类行头,快速地越出溪谷,精灵紧跟着她道:“你要往哪里去?出了清水谷,外面世界凶险,你才恢复仙身,不可妄动。”

“仙身?”镜殊神思一动。

她确实觉得自己身体的感觉变了,她刚醒,还以为是虚弱所致。

镜殊虽知道自己有仙脉,但从未用过。怪不得她刚才竟然会觉得“愧疚”,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觉得愧疚过。镜殊停下了脚步,再次想起了许鹤择杀他时的眼睛。心中难受。

“鹤择仙师怎么样了?”

“他很好啊。不过他一直在招魂,最近好像开始筹备收弟子了。”

“招魂?收弟子?”镜殊敏锐道。

“招的自然是上代魔尊镜殊的魂。仙师和魔尊镜殊的仇恨不共戴天。他和镜殊那些事,全天下都知道啦,你要是去找他的话千万不要提那些事哇,会死的。他招魂就是为了把镜殊的魂魄千刀万剐!让她永世不能复生。到如今为止已经整整十年啦。”

“十年?”镜殊心中悲凉,脸上却只余淡淡, “他有那么想她死?”

“你说什么呢,那当然啦,他被镜殊折磨百年,他早就在百年前亲手把镜殊杀死啦!招魂阵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那收弟子是干什么?”

“穹山派每年都会收新弟子,不过听说是非常严格的,每年收的也不多。不过因为有鹤择仙师的威名远播,每年穹山的应征弟子数都是最多的,而且仙师每年都都亲自操办。”

镜殊当下就定了主意。她转身端详小精灵,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精灵一下就飘远了,道:“主人乃是泗水仙君。主人吩咐,你若要上天界,还须再养三年。若要去人界,谨慎小心不可坏了仙元。免得神魂俱灭。”

“好。我欠了你主人一个情,若你主人将来要我做什么,尽管来人间找我。我走了。”

镜殊没有多留,飞身出了结界,落地的一瞬间她就感觉灵力窒涩,回过头一看,原先的清水谷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一处悬崖。

“泗水仙君”或许是一个真名,或许是一个假名,也或许只是一个圈套的诱名。但她不在意。

她只想找到许鹤择。

镜殊下了山,山下是一个小镇,她随意地入了一家客栈。

此地三教九流来往甚多,客栈里坐满了人。小二殷勤地问镜殊要点什么,镜殊点了几个菜,便坐下听客栈里的修仙者激烈说话。

“穹山固有威名,但说实话,如果不是家里没钱我其实想去的是灵兽宗……”

“嗐!我也是此意,我先去了雷鸣宗,结果已经招满了。后来想去合欢宗,嗐,被刷下来了。”

“兄弟,雷鸣宗我有自知之明根本没去。合欢宗也是,一看我这长相,就入不了门!灵兽宗更是别说了,没个家财万贯,都别往前边凑!哥几个也是胆大。”

一伙人大侃,终于有一个人道:“穹山虽然广招贤才,但是刷的人太多了。光前试就有三轮,来一千人,可以刷掉九百九十九哇!”

镜殊听得差不多,就想起身,小二麻利地来收钱,见桌上饭菜都没动,就道:“姑娘,你这是都没吃啊,不合口味?”

“不是,我没胃口。”

“那这些饭菜,我给您送到房里吧,等您想吃的时候再吃,麻烦您移步这边先付个房费。”

镜殊眼神闪了闪,房费这东西她都忘记了,她作为魔王,从出生以来一向吃的都是霸王餐。所以她身上一个钱都没有准备。

镜殊走到柜台前,故作模样地往怀里一掏,在那刹那之间用仅剩的一点灵力,随即挑选了一个大冤种,隔空摸走了他的钱袋。

她的手从怀中一伸出来,凭空就有了一个靛蓝竹叶纹的钱袋,她淡定地问:“多少钱?”

“饭菜加住店一晚,共四十文钱。”店小二恭顺地说。

镜殊翻了翻口袋,发现里面全是碎银,竟拿不出一个铜板。

小二见状也很贴心地说:“若是没有铜板,我们这边也可以收碎银给您找开。”

镜殊就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碎银子,放上小二的手心的一瞬间,她的手腕就被另一只白皙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控制住了。

镜殊一抬眼,见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就站在眼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镜殊眯了眯眼。她当了那么多年魔尊,一直运气太差,现在明明都不是魔了,竟然还是一样的背,被现场抓包了。

旁边一个青衣女子冲上来,喊道:“大师兄,这不是你的钱袋吗?怎么在她手上!”

小二顿时面色复杂地看着镜殊,半空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镜殊别的没有,就光是脸皮厚这一点,当了一百多年的魔尊已经锻炼的炉火纯青。她静静地看着俊俏公子一霎,淡淡地一扯嘴角,默默将钱袋拱手送上。

她现在不是魔了,也要讲一些道理。说不定也可以争取,努力做个好人。

俊俏公子打量她半晌,开口道:“你怎么会到这来了?不用你付钱。”

他顺理成章地拿走镜殊手里的钱袋,对小二道:“去找吧。”

小二眼神逡巡了二人刹那,就动作迅速地去了。

镜殊不动声色地把手悄悄藏在身后。

俊俏公子瞧着她这才直言道:“你胆子不小啊。”

“对不住,实在没什么法子,第一次做贼,本打算下次遇见,再还给您的。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小女子计较。”镜殊嘴上认了错,但眉目间却没有一点低眉顺眼的样子。

公子听这话觉得不舒服,他还没追究,她倒站在道德制高点了。

镜殊的衣着体面,容貌极其昳丽,有倾国倾城之色,但因那双目如神,一点不似寻常人家,让人不敢轻浮。估计是哪个武将或修真世家的小姐,刁蛮惯了。

纪鸣渊本也不打算与她计较,但因那双眼睛,他相信此人将来必有大作为,他们还会再遇,便带了几分玩味道:“我叫纪鸣渊,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镜殊平易近人道:“傅镜。镜子的镜。”

青衣女子不满地指着镜殊的鼻子道:“大师兄,她偷你钱包!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梦瑶说得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纪鸣渊微微一笑,“刚才那顿就当我请傅姑娘吃了,等姑娘有钱了再还一顿饭,便扯平了,如何?”

“大师兄!”黄梦瑶怒道。

“行。”镜殊点头。

纪鸣渊转头揉了揉黄梦瑶的脑袋:“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教过你吗?”

纪鸣渊那桌的人把这场闹剧尽收眼底,有人过来把黄梦瑶拉走了,“十一师妹,咱们吃饭,不缺这点钱。”

纪鸣渊这才转过身对镜殊道:“我看傅姑娘似是孤身一人,此地鱼龙混杂,容纪某多问一句,不知傅姑娘要往何处去?”

“穹山派。”镜殊道。她灵力已经用尽,可以说与凡人无异,如果能得到这帮人庇护,是再好不过。

“我等也恰好要去往穹山派,傅姑娘如果愿意,可以与我们同行,稍安全些。”

镜殊点点头,学着记忆中人类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纪公子。”

二人也不含糊,三言两语就约好次日辰时吃完早饭一起汇合出发,黄梦瑶气得七孔冒烟,幸亏一群师兄弟七手八脚地拉着她,不让她冲上去扇镜殊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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