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苍山画意4

“你们自己”四字无疑是一种暗示,落在镜殊耳里不但是突破口,而且还让他怀疑许鹤择有了其它主意。

镜殊见许鹤择唇边的笑容虽然依旧淡淡,在旁人看来无异,但是他和许鹤择百年夫妻,他一娉一笑,多一度、少一分,她都知道意味。他这一笑,镜殊便知道许鹤择心里确已有主意。

于是她顺势便道:“柳仙师仙法高深,但我此行便是为求鹤择仙师收我为徒而来。柳仙师一番美意,遗憾只能敬谢不敏。”

许鹤择微不可查地嘴角又弯一分。

“如果我非要收你为徒呢?”柳逸泉微微偏头,注视着镜殊道,“素言我是个剑痴,你是紫光之体,我怎么可以错过?”

“难道柳仙师还要强选我为弟子?”镜殊仗着许鹤择默许,与柳逸泉直接硬碰硬。

柳逸泉笑:“我岂是强人所难之人?傅姑娘,你虽喜爱我许师兄,但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你可以拜两个师傅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樊殷予扒着左预翎的肩膀恨铁不成钢似的悄悄叹道:“柳师叔才是真的痴啊!”

柳逸泉笑吟吟的。

许鹤择的眼睛也从容地看向镜殊,镜殊薄唇微动,算是勉强有礼地答道:“柳仙师好意,不必枉费在我身上。我确担不起。”

柳逸泉不忿地绕着镜殊走了一圈,又看看许鹤择,道:“你稀罕许师兄也罢了。但,就如此不稀罕我?许师兄道法虽强,但论剑,还输我一筹,你难道不愿习剑?”

修仙之中有几种主流功法,首论剑修,其次还有符修、丹修、器修、兽修、禅修、音修、金修、木修、水修、火修、土修……各种修。

许鹤择最早是器修发迹,但像许鹤择这种大乘期修为的顶级修士,到了这种阶段,灵力之强已经不在于形态了。

但像镜殊这种论入门级的小菜鸟,实际找师傅还是要从实打实的物理技术开路,能容易点。修剑是所有修真法中的基础,不管修什么,都不耽误修剑。

天下授剑最好的师傅,无疑就是柳逸泉。

“不是不习剑。我不愿拜两个师傅。”傅镜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但她没有看许鹤择,而是侧目对上了柳逸泉。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正常人已经得罪完了。

但柳逸泉“剑痴”的诨号却不是白叫的,他道:“为何不愿?”

“柳仙师修为高深,剑术超群,堪为任何一人的良师。是我无力侍奉二师。”

“我不用你侍奉。”

“既有师名,何能不奉,是我不愿如此。”镜殊眉头微蹙,无奈道。看来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果然就是当个好人。

以前镜殊是纯魔,许鹤择曾摸着她的心,说“以善报善、以直报直、不可杀人”,她答应了,但却做不到。

现在突然觉得一直能做到的许鹤择好伟大。

换她的性子,便应是一句:“我只喜欢许鹤择,你少添乱,不然杀了你。”

许鹤择终于笑微微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逸泉,便罢了吧,改日若寻到根骨好的弟子,再叫你挑挑有没有合眼缘的。叫你过来,还有一事。”

柳逸泉颇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无奈地问:“还有何事?”

“近日寻到一把好剑,不过有点小毛病,想让你帮我看看。”

柳逸泉耷拉的眉眼又立了起来,“好剑?能被你叫‘好剑’的,能是什么水准?速带我去看看。”

许鹤择轻声吩咐樊殷予和左预翎继续做好弟子遴选的工作,便与柳逸泉一边讲一边出了殿。

二人一走,樊殷予便憋不住了,“傅镜傅镜,可真有你的!那可是柳长老啊,天下第一剑,他已经八十九年没收过亲传弟子了。他刚才的意思明显是要收你做亲传啊……”

镜殊看她一眼,道:“你不是看了我的信吗?”

“这……这是一回事,遗憾也是一回事。”樊殷予遗憾且向往地感叹道,“脚踏两条船原来这么香啊。”

左预翎突然毫无预兆地咳了起来。

樊殷予回过头睨他一眼,“怎么着,呛着了?”

镜殊勾了勾嘴角,问:“那鹤择仙师呢,他会收我做亲传弟子吗?”

“说不准。师尊一点都没透露。”

镜殊被安排到了女弟子宿舍,女弟子很少,睡榻很空。镜殊白日跟着师兄们练功,晚上就回屋睡觉。樊殷予和左预翎两人都忙着弟子遴选的事,没有再露过面。但镜殊也打听到了许鹤择的住殿,他住在无量峰的翠紫苑。

许鹤择平日喜欢读书、炼器,翠紫苑安静,寻常弟子不能靠近。只有亲传弟子住在其中两厢房,会进出来往。

镜殊等了两日,正式拜师大会,新弟子齐列在长明殿前,由各位大能挑选合意的弟子。许鹤择站在穹山派掌门段正期身旁,自带一身清风霁月,神色自若,看着就令人移不开眼。

镜殊直勾勾地看着,被樊殷予发现了。樊殷予颇有点无奈地准备结束了拜师会就下去找镜殊说几句,让她收敛点。

拜师大会各位大能依次挑徒弟的时候,镜殊才开始低着头。

穹山派长老秦连昀看到角落里的镜殊,见是女子,便有意选了她。结果四下的人用手戳探镜殊,镜殊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慈爱地看着她笑。

镜殊也微微一笑,颇有局促地用手指了指许鹤择。

秦连昀微微惊讶,转目去看许鹤择。许鹤择笑微微地向她点点头。

秦连昀也有点明白了,便道:“撤了。”

镜殊瞧着许鹤择,他却转过了脸去。这点眉来眼去,他们自以为微不足道,实则落在众人眼里,大家都颇感蹊跷。

谁人不知许鹤择不收女弟子。

自从女弟子学业不专、扰乱门派学堂之事过后,虽然许鹤择虽不曾亲口说过不收女弟子的事,但这事数百年来都这样,大家都已约定俗成了。除了亲传弟子樊殷予外,许鹤择门下没有一个女子。

镜殊却成这个例外。

新弟子拜完了师,许鹤择的新弟子们带着满腹好奇,凑上来问镜殊,是怎么让师尊破了旧例。

镜殊便道:“我是紫光之体。”

几人一下便噤了声,旋即一个个笑着,嘴里说“佩服佩服”。

不管他们真心假意,镜殊懒得解释。虽然她知道更大的原因就是她自己的这张脸,让许鹤择不可能放心。

毕竟许鹤择可是夜夜招她的魂呢,人都来了,能不放在身边吗?

许鹤择所收弟子中,没有一个亲传,也就是说,纵然她是紫光之体,许鹤择仍把她放在入门弟子中。这虽然是正常流程,但镜殊难免失望,故此,她依旧很少见能到许鹤择。

樊殷予作为镜殊来之前的许鹤择现存唯一女弟子,对镜殊的到来感到十分亲切,又因私下得知镜殊那些荒谬的来路,和心思去路,便在下了拜师大会之后找到镜殊安慰道:“别太失望。我原先也不是师尊的亲传弟子。”

镜殊看她一眼,问:“怎么说法?”

樊殷予一手搭在镜殊的肩上,并肩往女弟子宿舍走,边说:“不仅是我,左预翎也是。我们都先是入门弟子,后来刻苦修行,除魔卫道,师尊就对我们青眼有加了呗,后来才被师尊钦点做亲传弟子了。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二十年练气,被放下山。”

镜殊听出明显的暗示,便问:“那些被放下山的女弟子,是因为二十年还在炼气期?”

樊殷予一笑,“你果然听懂了。花痴可以,但是不能耽误修炼。咱师尊是刚柔相济,别看他讲课温和,但若学业不专,不好好修炼,就会很惨。”

“你在入门第一测的时候,是什么体脉?”

“蓝光之体罢了,比不上你,小师妹。”修真奇才樊殷予,微微一笑。

镜殊并不意外,又问:“左预翎呢?”

“你现在该叫‘左师兄’吧,他是红光。”

这下倒令镜殊意外了一下,“红光?!”

樊殷予道:“嗐,他真会抢风头,每次说到他都得隆重介绍一番:他是天生废柴。他纯靠运气和勤学苦练。他现在已经是金丹期境界了——我这个蓝光之体也才至金丹呢!”

镜殊有点明白许鹤择的脾性了。她谢过樊殷予便自己回了住处。

新弟子们虽然各自拜了师,但入门课业还是在一块儿学。第二日正式修行,镜殊抱着宗门下发给新弟子的其中一只符笔,坐在志思堂的课桌前陷入沉思。

做魔尊很多年,但是从来没学过写字。

第一次写字就是上次伪造书信。

说来惭愧,镜殊虽识字,但是根本不会写,只能依葫芦画瓢,勉强摹个形状。现在开始修符术,别说画符了,就是拿笔她都不会。

符术课的夫子正是上次拜师大会选中镜殊的长老秦连昀,她非常耐心且祥和地穿行在学生修士之中,观看众位临摹的符箓如何,并适时指点一二。

她走到镜殊面前时,只见此女子抱手于怀,咬笔于口,桌上一张空白符纸。还有一堆画烂的白纸。

“怎么不画?”秦连昀道。

镜殊抬头,眉头不展,将笔从口中吐了出来,一鼓作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画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秦连昀愤怒道:“下课给我留下来傅镜!!!”

课后镜殊揣着他的符笔被秦连昀大训特训,“是不是故意的?你有认真在修行吗?你这样下去迟早被你师尊赶下山去!”

镜殊为了许鹤择,什么都能忍。何况秦连昀的话本没什么杀伤力,她根本也没觉得什么,只不过最后那句“赶下山”倒是戳中了镜殊的心窝子。

第二节课是打坐,夫子讲呼吸吐纳,镜殊努力摒除杂念,忘了那些“赶下山”的咒言,尽力静了静,眼观鼻鼻观心,终于……感觉到自己心脉边沿魔气疯狂冒头,浑如放电。

她一下便破了功,从半空中一人高的蒲团上跌了下来。

地上一层青青草,沾得镜殊满身狼狈、灰头土脸。

夫子朝着她不认可地摇摇头。

同修们分了心笑她,也一个个地从蒲团上掉了下来。

下了课,一个叫白子俊的师兄问镜殊:“你不是紫光之体吗,怎么回事啊咋咋呼呼的?第一天同修就给我们师尊丢脸,不好吧傅镜?!”

他满脸愤恨、责怪的意味,一把将自己的包袱甩在镜殊的脚旁。

“你能放个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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