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吐息落在他颈边，楚竞忱将脖子往另一侧偏了偏，紧接着眉眼便冷了几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喊尊主了，若说上回是听错了，那这回呢？
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楚竞忱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告诉我，你是谁？”
沈瑾舟拧紧了眉头，晃了晃脑袋，推开楚竞忱倒退了几步，抬手扶额，似乎就要清醒过来一般。
楚竞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留影石还在默默运转着。
躲在暗处的沐霄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依然起了身鸡皮疙瘩，想着要不要去把仙君夺回来？总感觉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沈仙君今晚会出事。
“沐霄。”
沐霄措不及防听他喊自己，差点扭头就跑，可一想到他跑了，沈仙君就落他手上了，沐霄也只得咬牙走了出去：“你，你别乱来。”
“你来说。”
沐霄茫然，说什么？他不知道啊。
“两年前沈瑾舟在哪？”
沐霄想了想：“仙君在闭关，自我在太初山醒来，沈仙君就一直在闭关。”
“是闭关，还是掩人耳目？”
沐霄道：“我一直在沈仙君身边，他是不是真的在闭关，我还能不知道吗？”
楚竞忱眉心蹙了蹙：“那他是何时出的关？”
“也是两年前，他出关十多日就找了你十多日。说起来，如今的商和州也开了斗兽场，你体内还有当初留下的奴隶烙印，没有仙君护着，你就等着被抓回去吧。”
沐霄的本意是不想让楚竞忱伤到沈瑾舟，毕竟这小子瞧着就不像善茬，斗兽场的人真来了，也未必能拿他怎么样，可仙君是实打实的醉了。
楚竞忱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目光扫向他：“奴隶烙印？”
离开斗兽场那天，他浑身都是伤，自然也没注意到身上是否有什么烙印。
“可不是，斗兽场的奴隶一旦打上烙印，到死都是斗兽场的奴隶，加上你还犯了他们的大忌，斗兽场有这个底气，谁的面子也不给。仙君当年为了保你，几乎把人都给得罪了。”
楚竞忱垂眸沉思，似乎在辨认他说的话真假。
“你可以不信我，你去商和州遛一圈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楚竞忱不是不信，他只是在想沈瑾舟为何不告诉他烙印的事，将他带回太初山，却又两年不管不顾，分明是不在意他的。
目光无意间与沈瑾舟对上，沈瑾舟看着他平静道：“有人来了。”
那一瞬间楚竞忱都要以为他是清醒着的，却见沈瑾舟说完便低头找盲目地找起来东西来。
“你在找什么？”
“剑呢？我的剑呢？”最后目光定格在一截树枝上，他脚步凌乱地跑过去捡了起来。
楚竞忱：“……”
沐霄来到沈瑾舟身边，警惕道：“有东西过来了。”
楚竞忱嗯了声：“你先带他走。”
“……啊？”我留下不是更妥吗？
“啊什么，别去山洞了，另找个地方给他喂醒酒丹。”
沐霄难得面露凝重之色。
楚竞忱又补了一句：“记得离远点，否则别怪我误伤。”
沐霄：“……”得了，担心他简直是多余的。
草木沙沙的，混着风声，在幽静的夜色中如浪潮涌来。
楚竞忱有预感这次是冲着沈瑾舟来的，云林仙门在他眼中从来就不是什么正派，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楚竞忱见得多了，很难不怀疑。
悉悉索索的声音静了一瞬，七八个没有头发的灵傀朝他扑来，临近时它们的手臂变成尖刀，从四面八方扎向楚竞忱。
楚竞忱孤身而立，额上黑色梦魇印记浮现，一把握住刺向他左眼的尖刀，飞身跃起将离得近的一具灵傀踹开。楚竞忱还没踏出灵傀包围圈，又有灵傀补了上来。这批灵傀是专门用于暗杀的，他也不急着脱困，与灵傀周旋了会儿，它们灵活的四肢都逐渐迟缓了下来，集体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楚竞忱眼中带着嘲弄，不紧不慢地跟在了灵傀身后。
闷哼声传来，树上接连有什么从落了下来。楚竞忱寻声望去，五名黑衣人被自己的灵傀砍得支离破碎，还有一名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向着一条小道跑去。
失去了傀师的控制，灵傀与人相近的肤色纷纷显露出木质纹理。
楚竞忱看向还没有变化的灵傀，用手上的血画了张符贴在它脑门上，符纸一贴上立即消失不见，灵傀重新活了过来般转过身朝他半跪了下来。
“去，把他抓回来。”
灵傀冲了出去，黑衣人一回头目眦欲裂，为防止和其他人一样死于自己灵傀之手，他第一时间断开了与灵傀的感应。那个少年为什么可以控制他的灵傀，他究竟是什么人！
傀师修的是傀术，反而忽略了自身，更别提他伤了条腿，本就跑不快。他喷出一口心头血，想要夺回灵傀的控制权，下一刻就被自己的灵傀踹飞。撞倒了两棵树才停下，被灵傀拎鸡崽般拎了回去，他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喘了两口气才缓过神来。
楚竞忱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正好奇地打量他：“你是怎么脱离梦魇的？”
黑衣人很有骨气的没有回答。
楚竞忱一使眼色，灵傀便一刀朝他另一条腿扎了下去。
“啊——”
黑衣人额上冷汗直冒，嘴唇哆嗦个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
“刘……刘成天。”骨气在这一刀之下化为乌有，他知道这少年是会杀了他的。
“姓刘啊。”楚竞忱与老友谈心般侃侃而谈，“我也认识个姓刘的小姑娘，她曾是白傀一脉千载难遇的奇才，可惜……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刘成天正奇怪族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千载难遇的奇才，却见他不往下说反而反过来问他。
他不敢不答，哆嗦着问：“发、发生了什么？”
楚竞忱蹲下对他笑了下，一把拔出了他腿上的尖刀。
刘成天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是谁派你来的？”
“不……啊啊啊啊……”尖刀将他的手钉在地上。
“不知道？”
“是……是吴家。”
这个回答超出了楚竞忱的预料。
“吴家派你来杀谁？”
既然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也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沈瑾舟还有云林仙门的王先。”
“为何要杀他们？”
刘成天正想摇头，顿了下道：“好像与宿家有关，具体是什么，我真不知道。”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楚竞忱起身：“我没问题了。”
刘成天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你可以安心去死了。”楚竞忱又道。
灵傀双目发出血光，四肢紧紧缠住大喊大叫着求饶的刘成天，等楚竞忱走远后，在他身后炸成血雾。
楚竞忱看了眼手中的留影石，冷嗤一声，将其一把捏碎。
碎石落地，他脚下有什么动了下。往后退开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他与小蛇一般的沐霄对视了眼：“你怎么在这？”
沐霄翻了个白眼：“又一个不识好人心的，仙君醒了酒，听到你遇上了白傀，这不想着来帮你。”
楚竞忱一僵：“他这就醒了？”
“不是你说的给他喂醒酒丹吗？”
“……”他只是没想到醒酒丹药效那么好。
“他人呢？”
沐霄化回人形，耸了耸肩：“被你气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