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我说，你用这个故事骗了多少人？”楚竞忱又重复了遍。
沐霄云里雾里：“假的？你怎么听出来的？”
“不不不，是真的，绝对是真的，仙长你要相信我啊！”李员外忙冲沐霄道，“就因为这女鬼，我们这一大家子妻离子散，家财散尽，何故要编故事骗你们！”
可惜沐霄是头蛟，同样无法与李员外共情。
只见他挠挠头，好奇道：“照你这么说，既然是女鬼救了你，那她想要你用这种方式报恩，你报了不就完了，为何要找人驱赶她？”
“……”李员外又看向楚竞忱，“府里没有下人在，我也每日东奔西走，没时间打扫才落了灰，不是仙长想的这样。”
“自然是用耳朵听。”楚竞忱并不理李员外，走向了院中花圃，“三分真，七分假，总有那么几个心软的傻子上当。”
“仙长，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李员外急的一脑门的汗。
楚竞忱用脚点了点蓬松的泥土：“这下面埋了几具尸骨？那倒霉的小和尚也在下面吧？”
花圃中并无杂草，月季开的正艳，那花瓣红的似能滴血。
楚竞忱来时便闻见了满园花香掩盖不住的臭味，那是尸骨腐朽的味道。
沐霄惊讶：“这你也能看出来？”他看向李员外，眼中放着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掺和一脚的模样，“我能挖开看看吗？”
李员外脸上的愁绪紧张通通不见了，目露寒光：“若两位不是来驱邪的，还烦请离开。”
楚竞忱冲沐霄扬了扬下巴：“挖。”
这种垃圾邪祟，放往日他一巴掌就拍散了，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难道还指望他一个大魔头按照驱邪的步骤，一点一点去了解经过？
沐霄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管是谁说的，兴奋地搓了搓手，下一息一条遮天蔽日的蛟龙盘踞在了府邸之上。它张开巨口猛地一吹，花圃整个被翻了起来，泥土溅得到处都是。
楚竞忱抬手挡住脸，皱着眉道：“不讲究。”
不讲究的沐霄缩回人形，继续不讲究地用手扒拉起了泥块。
楚竞忱扶额，就算这傻蛟下一刻躺进泥里打滚，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豁，还真有！”沐霄抓出一块森白的头骨，拍掉上面的泥土，随后举起来冲楚竞忱扬了扬，“我找到了！”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好在楚竞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算稳得住。
“李员外，你还有什么话说。”
见到蛟龙那一霎，李员外就知道这次是看走了眼，脸色变得铁青一片：“既然二位有这么大能耐，要走我也拦不住，但要想除掉我，就凭你们怕是还没那个本事。”
李员外这话说的少了几分底气，更多的像是在虚张声势。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入了书房与画卷融为了一体，那空白画卷上立即多了名衣着暴露的女子。
楚竞忱也跟着进了书房，在他进入画卷后，就卷起了卷轴，拎着出来往正拼凑尸骨的沐霄面前一扔。
“诶！我的骨头！”沐霄吓得往前一扑，将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一部分白骨挡在了身下。
楚竞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护的是自己的骨头。
画卷落地，展开了一部分，画中的女子已然变了个模样，面含怒容地瞪视着沐霄。
沐霄被人一瞪，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瞪了半天才慎重其事地将画卷拿了起来。楚竞忱以为他有什么发现，就听他发现了什么新玩具般欢快的语气传来：“这画会动诶！”
楚竞忱一阵无语，前两日还是高看他了。
“这画卷材质特殊，火烧水浸刀砍斧劈通通毁不掉它，即便是用灵术也只能封印它一时。李员外掉入湖中出来后，手中一直抱着它，它应该就是被人封印在了湖底，封印减弱后它便借着李员外的手重见天日。”
“你不是说这故事是假的？”
“几百年前确有此事，如今的故事是画卷中邪祟更改过数次的。”
沐霄斜眼过去：“几百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楚竞忱用一种“你没文化”的目光看他：“我在藏书阁看的。”
沐霄一看到字就头疼脚疼哪哪都疼，藏书阁这种地方打死都不会进，所以也没怀疑，哦了声继续冲女鬼做鬼脸。
“师尊要我来的目的，大概就是解决掉它。”楚竞忱说着看了眼地上几具不完整的尸骨，“这些也得上报巡查司。”
敢在宁城顶风作案还不被发现，这邪祟是有些本事的。
“怎么解决？”见女鬼气得不再理他，沐霄果断扔下卷轴，接着拼起了尸骨。
楚竞忱斟酌了下道：“藏在画卷中的邪祟是梦魇的一种，李员外不过是一个幻影，在外伤不到他。这种梦魇第一次入梦会是个绝对的美梦，之后便全是噩梦。实力算不上太弱，但只要坚持不睡觉，它就伤不到你。一旦睡着被它缠上，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沐霄听完一张脸就拉的老长，他最喜欢冬眠了，不让他冬眠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梦魇入了梦就是无敌的，一个女鬼不行就来一群，一群不行怪物也可以凭空捏造出来，沐霄可不想冬眠时比醒着还累。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
楚竞忱摊了摊手：“我没办法。”
沐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了这么多……”
“但沐霄前辈你可以。”楚竞忱打断他。
沐霄一听这称呼就嗅出不对味来，冷哼一声：“这是你的历练还是我的？”
楚竞忱骗起蛟来，脸不红气不喘：“师尊把我们一道派过来，必然是我们俩的历练，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前辈你的了。”
沐霄还真信了，思忖片刻道：“你还是没说怎么解决。”
“入梦啊，梦魇自然是要在梦中击败它。”楚竞忱理所当然道，“你抱着画卷睡一宿，将第一个美梦毁掉就能进入第二重梦境。”
“我明白了，它躲在第二重梦境中。”
楚竞忱不急不缓接着道：“进入第二重梦境后，接着破坏，进入第三重梦境。”
沐霄：“……”
眼瞧着沐霄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楚竞忱也不逗他了：“毁掉七八重梦境就差不多了。”
沐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虽然你小子气人了些，但让你去确实有些危险，一不留神就给永远留在了梦境中，小爷我就替你分担这一回。”
“沐霄前辈大义！”楚竞忱竖起大拇指，夸完就往外走，“那这里就交给前辈了。”
“你去哪啊？”沐霄总有种被利用完就丢的感觉。
“去找师尊。”
“我也去！”
“不行。”楚竞忱回头瞥了他一眼，黑眸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不把梦魇处理掉，你不许出来。”
“……”你丫的果然又在坑我！
沐霄敢怒不敢言，在楚竞忱这，他已经吃了太多次的亏。
楚竞忱出了李府后，拿出通灵玉掐了个诀，却不是联络沈瑾舟。一道红色的线从通灵玉上飘了起来，这是追踪灵术，算不上邪术，不过是邪宗所创，很多正道修士都不屑去学罢了。
等他来到城外，天已经黑了。
沈瑾舟一直在一个地方没有动，他等啊等，等到了月上中天，确认躲在暗中不会被发现才敢靠近。
离近了就闻到很大的酒味，沈瑾舟靠坐在无字碑前，一双漂亮的杏眼迷离地望着前方。拿着酒壶的手垂落再地，壶中好酒全喂了脚下大地。
这是……喝醉了？
把沐霄和他支开，就是为了来这里醉酒？
楚竞忱又等了片刻，试探着轻声道：“师尊？”
沈瑾舟没有回应，按往常他早该被发现了，难道真醉了？
楚竞忱的胆子不禁肥了起来，戴上面具来到他面前蹲下，轻轻一推沈瑾舟便倒了下去。他的醉意不显露在脸上，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或许根本看不出他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他嗤笑了声：“沈瑾舟，你在为谁祭奠？”
沈瑾舟自然没有回应，楚竞忱看着无字碑后的墓，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要不然我替你挖出来做成尸傀如何？往后，你便能日日见，时时见。”
楚竞忱想着等沈瑾舟醒来后见到尸傀的模样恨不得大笑三声。
可真挖开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他看到了他自己。
两年前死去的尸身依然保存完好，血迹被洗去，就跟还活着一般。
楚竞忱被震撼了许久没发出声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瑾舟。
他……这是为何？
明明曾经的争锋相对，以命相搏都不是作假，何必在他死后……
楚竞忱蹲下把他脸掰过来端详，沈瑾舟却在这时睁了眼，白皙的手指极快地扣住了他手腕：“尊主……”
楚竞忱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还以为被发现了，迅速抽手准备逃离。
但下一刻，他动作一滞：尊主？
回过头沈瑾舟已经重新闭上了眼，毫无防备的样子，仿佛谁来了都能轻易抹杀他。
楚竞忱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哪次见他不是冷着脸，一言不合就大战三百回合，他本以为他们两个总有一天会因此死上一个。
原来那些都是他的伪装吗？
同手同脚地重新将“自己”埋好，楚竞忱还在想这个问题。
经过一番内心激烈的挣扎后，楚大魔头艰难地得出了个结论——
沈瑾舟他是不是……是……
不是……他有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