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山弟子们看着宁宸一被抬回来愁的头都快秃了,可等了三天,见宁宸一还是没醒来,一个个不免又开始担心起来。虽然他平日实在忒气人了些,可到底也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说要见死不救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一众长老却是不急,只说等沈瑾舟回来。
沈长老是第五日早上回来的,新入门的弟子对这位沈长老都不是很熟悉。因为他不是在闭关就是下山寻找秘境去了,在太初山与他碰面的机会简直凤毛麟角,谁都没想到他收的徒弟性格会与他截然相反。
在山门仅仅待了两年,不止全门派都知道了他,他还挨个把人都得罪了一遍,整个太初山谁提起他不是眼前一黑。
但话又说回来,难得见他这么安安静静躺着,万一宁宸一真醒了,不知道又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了。
……
楚竞忱已经来到了第十一重梦境。
他失算了。
先前是按走蛟的修为来算的,根本没考虑过在梦中即便是自己原本的模样,可他依然是宁宸一,满打满算也不过修炼了两年多,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真正击溃一个修炼了几千年害死了不计其数修士的梦魇。
他在梦魇编织的美梦中半清醒半沉沦着,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露出破绽,不知不觉就耗了五天。
此刻楚竞忱屋内站了许多人,他们都是来看画卷的,顺便在探望一下宁宸一。只不过画卷上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黑雾,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沈瑾舟来到楚竞忱跟前,给他把了把脉,片刻后道:“他没事,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你看,我就说这小子祸害遗千年,一个梦魇而已,哪那么容易就丢了小命。他们还说我……”
这人话都没说完,楚竞忱就已经醒了。
楚竞忱看到沈瑾舟还有些精神恍惚,怕他又要凑上来亲他,烦躁地伸手一勾便将人带入自己怀里,翻身熟练地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动弹。
沈瑾舟:“……”
屋内众人:“……”
沐霄抬手遮眼,从张的老大的指缝间能清晰地看到两只瞪圆的眼:“哇!”
沈瑾舟是洗了澡回来的,发间还有些潮湿,颈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楚竞忱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等他发觉不对,瞥见屋里惊得石化的众人后也吓得直冒冷汗,得亏他嘴严没再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初山,他已经反应极快地松开沈瑾舟的双手,反手抱住了沈瑾舟,眼泪扑簌簌的掉:“师尊!吓死我了!徒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屋内这才响起一片咳嗽声,有想歪的女修已经红着脸轻啐一声,悄悄退出了屋。
“梦魇呢?小师侄,梦魇被你消灭了?”一名微胖的修士抓起画卷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沈瑾舟推了推他,面色有些发白:“起来。”
“哦。”楚竞忱撑起身,却发现手上沾了几分湿意,摊开手掌竟是满目的红。
“你受伤了?!”他神情一变,说着便要去解他衣带,连掉个不停的眼泪都收住了。
沈瑾舟这次没让他得逞,抓住他的手推向一边,起身理了理衣襟,对众人道:“今日多有不便,若有疑问,还请明日再来,望诸位海涵。”
话说到这份上了,来看热闹的自然也不会留下来自讨没趣,唯独那微胖的修士还抓着空白的画卷,扯着嗓子问:“梦魇呢?我那么大的梦魇呢?”
将他往外拖的修士嘴角一抽:“梦魇又不是你养的,都等了那么多日了,再等一日又有何妨。”
等人都走了,楚竞忱才扶他坐下来:“你怎么伤的这么重还泡澡。”
这语气半点不像徒弟对师尊该说的。
沈瑾舟看了他一眼,楚竞忱刚醒来时,旁人看不见,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那时眼神与那人简直一模一样。
“仙君今儿才回来,你怎么知道仙君泡了澡?”沐霄好奇道。
“……”楚竞忱回头,“你为什么不出去?”
沐霄当即跳了起来:“你们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沐霄,你也出去。”沈瑾舟道。
“哦……”准备跟楚竞忱大吵一架的沐霄蔫了下去。
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倏然间化为巴掌长的小蛇,光明正大地盘在门边偷听。就听沈瑾舟问:“你与梦魇融合了?”
在楚竞忱将他拉到怀里时,其实沈瑾舟是能躲开的,却看到本该在画卷上的一团黑雾钻入了他眉心,在他额上形成了个云朵状的黑色印记,这才迟疑了下。
黑色印记消失的很快,除了他几乎没人发现。
“是啊,又没人来救我,我总不能一直被困在梦境中吧。”楚竞忱答得很干脆,好似与梦魇融合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沈瑾舟皱着眉头,被他理直气壮的回答噎得一时找不到话说。
沐霄在门外气得直甩尾巴,什么叫没人救,他不是都找人将他带回太初山了嘛!
“先不说这个,让我看看你的伤。”
沈瑾舟背后已经被血染红,可他只是面上苍白了些,连一丝痛苦都没表露出来。
楚竞忱心生愧意,却也没再冒失地去解他衣带,眼巴巴的干着急,“上药了吗?怎么伤的?你去了何处?是谁伤的你?”
问题一个接一个砸向沈瑾舟,问的沈瑾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你呢?”沈瑾舟视线与他对上,“你又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
两人对视着,眼眸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谁也没先开口。
沐霄尾巴在地上拍的“啪啪”作响,这是什么不能说的吗?一个两个猜谜呢?
-
沈瑾舟回到了两年未回的立剑峰,吩咐人把偏院收拾出来,明日就让楚竞忱从弟子峰搬过来,省的又去祸害别人。
等他重新包扎完,掌门师兄便掐着点到了。
一来便问:“你这是又进哪个秘境了?”
沈瑾舟摇头:“没去秘境。”
“那是?”
“我去找……”他顿了顿,眼睑缓缓垂下,“找了顾雪沉。”
“顾……就那个杀了前任魔君的顾雪沉?”
沈瑾舟抿了抿唇:“嗯。”
“他不是现任魔君吗?你找他做什么?”
“打架。”
“……”专找魔君打是吧?也没听说沈师弟家人被魔族侵害啊。
“那你这身伤是……”
“我没找到顾雪沉,只找到了魔族藏身之地。”
“……”明白了,这是打群架去了。
“师兄,这次我可能会在立剑峰多留些日子。”
“说的什么话,太初山就是你的家,你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
沈瑾舟:“我是怕宁宸一给你们添麻烦。”
武濉:“……”怎么把他给忘了!
“若师兄不放心……”
话还说完,就见武濉一脸凝重地站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沈师弟你只管养伤。我这便去找长老们商讨商讨——再加八十条门规!”
沈瑾舟:……
一无所知的楚竞忱正悄悄生着闷气,拎着走蛟尾巴荡啊荡的,还时不时戳它一下。
沐霄从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现在已经心如死灰,任他摆弄。
——沈仙君是真不管他!
一想到山门内的神兽灵兽凶兽,不管什么兽都是一副凄惨的模样,沐霄就一阵心梗。沈仙君为了不让他祸害山门中的兽兽,就可以把他丢给徒弟随便霍霍吗?
“沐霄前辈,你为何不说话?”楚竞忱叫起前辈是越来越顺口了,“你不是师尊的灵兽吗?他去了哪,你为何不知道?”
沐霄心说:狗东西,小爷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吗?
“沐霄前辈,我师尊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秘密?你在师尊身边那么久,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沐霄:都是秘密了,能让我知道吗?
“沐霄前辈……”
沐霄:谁来救救我!
见什么都问不出来,楚竞忱也只好遗憾地打算暂且放过它。门外人影一闪,楚竞忱与走蛟同时看了过去。
只见有人把什么东西拍在门上,紧接着那门就往里“咣当”摔落了下来。那人显然没想过会出这样的意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正巧与屋里的一人一蛟视线对了个正着。
年轻弟子:“……”
他尴尬地笑了笑,抬起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调头跑的脚下生风。
楚竞忱愣愣地看着被拍坏的门与地上飘落的一地的纸,问沐霄:“他是来干嘛的?”
沐霄差点笑出声,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楚竞忱扔下走蛟,随意捡张写满了字的纸看了看,上面墨迹未干,可见是才写完不久。
沐霄见他脸色古怪,好奇心又没收住:“写了什么?情书?”
楚竞忱冷笑:“门规。”
“啊?”门规怎么了?你笑这么渗人做什么?
纸上誊抄的确实是门规,不过是这两年新添的门规。这些门规自楚竞忱下山后就撤了,但撤了没几日又添了回来。这位有心的弟子,还自作主张地在最后添了一条——不得欺师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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